云色倾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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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回头,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觉却告诉了她来人的身份。
祁舜靠近她的身侧,出声问:“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难道母后没有告诉你,今晚的宴会是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云萝紧咬着下唇,极力控制着情绪,尽量温柔回答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祁舜黑眸一闪,正视着她的眼睛说:“如果真的是身体不适,你可以向他说明原因再走,这样不明不白走掉,只会惹人猜疑。”
云萝脸色苍白地凝望着他,心头的失望之情更加浓郁难解,泪水止不住地滑下脸颊,抬头说:“你是来纠正我、告诉我,我今晚又犯了一个错误,对不对?”
祁舜沉默不语。
二人静静对峙了片刻之后,云萝突然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向观月亭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多谢三哥训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祁舜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直到云萝的纤秀背影在山间消失,他都没有改变过原来的姿势。
燕桐冷眼看着云萝悄然离开,若无其事一般继续与随从举杯言笑、聆听乐师吹箫,欣赏夜空的无边月色,直到云萝不声不响返回到她的座位上,他才轻轻站起,走到她身旁,带着几分关切,说道:“公主今晚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乐器嘈杂伤神,不如让乐师退下,公主早回寝宫歇息。”
云萝恨不得立刻离开,生硬答道:“好。”
燕桐环顾了一下观月亭外的夜景,接着说:“听说公主居住在南苑,离北苑尚有一段距离,我想送公主一程,可以吗?”
对于他有意的殷勤关切,云萝下意识地拒绝他说:“多谢你的关心,可……”
她的“可是”还没有出口,燕桐迅速接过话头,欣然道:“公主觉得可以,实在是我的荣幸!”
云萝知道他故意误解而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料想自己只要答应下来,今晚一定难以摆脱他的纠缠,微微摇头说:“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头晕,我的侍女跟随我一起过来,有她陪着我,我不需要特别护送。”
她再一次明言拒绝,燕桐果然不再勉强,保持着他风度翩翩的君子之风,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今天不做护花使者了,公主一路小心。”
云萝胡乱点了点头,带着小雨匆匆离开观月亭,小雨临走时环视了一周,发觉亭中并没有祁舜的身影,暗自觉得奇怪。
从祁国皇宫北苑到南苑,中间间隔着一座巨大的御花园。
花园内有几处巨大的人工湖和巍峨嶙峋的大片假山,处处亭台楼阁相连,花草树木间杂其间,间或可闻夜莺的低啼之声。正值祁帝国丧之期,水阁蜿蜒曲折的回廊上悬挂着一整排素白色的宫灯,映射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光线显得模糊而迷离。
云萝与小雨走过湖面时,她抬眸张望湖心夜景,一队巡夜的小内侍们提着宫灯迎面走来,他们向云萝恭敬下拜后,继续前行巡夜,小雨担心南苑宫门关上,催促云萝说:“公主,早些回去吧!”
云萝仿佛没听见一般,倚靠着长廊的圆柱,回想祁舜若即若离的冷漠态度和燕桐的殷勤关切,一种锥心刺骨的失落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入宫十年至今,她所认识和接触过的男子几乎只有祁帝和祁舜两位,她并不了解自己的义父和义兄是怎样的人,也不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倘若没有前不久的那一次东陵之行,她仍旧会和以前一样,等待着“御赐”的婚约降临,等待着被祁国作为“和亲”的礼物送往燕国后宫。或许,她还会觉得,相貌英俊、举止端庄高贵的燕桐会是一位理想的夫婿人选。
然而,一切仿佛在不经意之间被某种奇异的东西所打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祁舜的冷肃模样渐渐进驻了她的心房,渐渐地占据了越来越大的空间,大到很难再容下其他男子的身影。甚至包括燕桐,这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都被摒弃在外。
她当然明白,这种感觉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可是此时此刻,祁舜他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呢?
夜色一片空朦,她茫然凝望着湖心,仿佛已忘却了时间流逝。
正文 第七章 秘密(一)
转眼七日已过,祁帝的祭祀大典、灵柩下葬皇陵等事都顺利完成,祁国满朝文武大臣都将注意力转向筹备新帝登基礼仪上。
祁舜更加忙碌,云萝除了偶尔能在大殿上远远看一眼他的身影之外,几乎没有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她不敢将暗藏的心事对任何人说出来,只能暗自伤心。
与此同时,燕桐对她的关怀和追求之意却更加明显。
每日清晨,他都会命随行的侍从送一件燕国带来的新鲜奇巧的礼物来南苑给她,以期博取美人一笑。云萝并不在意这些礼物,却无奈燕桐的一片真诚心意,偶尔会在南苑寝宫内与他见一次面、对弈几局。
暮春时分,南苑外种植着一排高大的树木,一阵阵早开的玉兰花香气随风飘来,云萝拈起一颗纯黑色的棋子,托腮凝想下一步的走法。
燕桐自幼研习棋艺,区区数子就将云萝逼入僵局,他见云萝犹豫,随手端起桌案边放置的香茗,神情自若饮了一口后放下,不料他的举动太大,茶杯碰撞桌案时微微摇颤,竟将几滴茶汁飞溅到云萝的月白色素罗衣上。
云萝正要回头呼唤小雨拿绢帕来,燕桐仿佛早有准备,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素绢,靠近云萝身边递给她,微笑道:“实在对不起,不慎失手湿了你的衣裳,”他说话之际向身旁站立的侍从示意,接过那人手中捧着的一个小锦缎包袱,说道:“我从燕国带来一件锦衣,请公主试一试。”
燕桐平时所赠,都是奇珍异宝,云萝见他对这件罗衣似乎格外珍视,不禁略有迟疑,说道:“殿下送我的礼物太多了,况且我在宫中有更换的衣服,用不着这么多。”
那侍从将锦缎包袱展开,云萝只觉眼前一阵金光璀璨,锦袱内放置着一件由五彩凤凰羽毛织就而成、领口和袖口镶嵌着七色宝石的精致宫裙,裙边处的花纹系金丝银线所绣,光华熠熠、夺目纷呈,整件罗衣所散发出的光泽几乎灼痛了众人的眼睛。
房间内侍立的祁国皇宫侍女们,包括小雨在内,都从未见过这么新奇的衣服,早有人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
燕桐紧紧注视着云萝的表情,静待着她的反应。燕国宫廷中不乏公侯千金、小国公主,她们见到这件罗衣的时候,无一不是惊讶赞叹,即使是最高贵、最骄傲、最矜持的女子,也无法掩饰对它的喜欢和仰慕。
二人相识数日以来,他几乎没有看到过一次云萝发自内心的笑意。他时将这件“镇宫之宝”赠予云萝,就是期待着能够看见她和别的女子一样开心,即使只看到她的一丝微笑,也算是不虚此行。
然而,他所没有料到的是,云萝怔怔凝望着那件锦衣,明净的眼眸中竟然显现出一种万分恐惧的神色,她仓惶用衣袖遮住眼睛,摇头大声说:“不……我不要!”
燕桐察觉情形有异,迅速伸手扶住她,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云萝仿佛看见了令她异常惊骇的东西一般,慌乱站立起来,她衣袖上所点缀装饰的缎带拂过棋盘,将数枚黑白棋子带翻在地,“嚯啦啦”一阵乱响,她更加惊惧不已,指尖颤抖着抓住燕桐的衣袖,说道:“救我……爹爹……”
燕桐眸底升起一丝疑惑,重复着说:“公主为什么如此呼唤先帝?”
小雨见状不妙,担心燕桐会怀疑起云萝的真实身世,急忙向他们二人冲了过去,灵机一动说:“奴婢听说公主小时候对先帝撒娇,常常这么呼唤来着……公主可能是犯了旧疾,请太子殿下暂且离开南苑,奴婢去宣御医过来!”
燕桐并不看她,说道:“你们去传御医,等确定公主无恙后我再离开。”他将视线转向云萝,见她神态柔弱可怜,忍不住俯身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柔声说:“都怪我思虑不周,送的礼物不妥,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如果害怕就告诉我。”
他心目中早将云萝当作未来的妃嫔,自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为她怦然心动,加上近日来时常窥测到她的柔姿倩影,早就想寻找机会一亲芳泽,无奈云萝处处留心、严加防范,从不让他有机会亲近自己。此时云萝惊惶不安,恰是纾解相思之苦的大好机会,他又岂肯轻易错过提前享受作为她夫君的幸福感?
云萝脑海中,早已一片混乱。
燕桐赠予的这件锦衣无意间打开了她儿时记忆的闸门,她隐约觉得这件锦衣似曾相识,努力回想之后,却发觉年幼时的零星记忆中,竟然多出来一些零星的片段。
------仿佛是一个暴雨如注的秋夜,一名美绝人寰的女子伸手抚摸着锦衣,她嘴角残留着殷红的血渍,美丽的面容上布满孤绝与凄凉,清冷的眸中带着依恋和不舍,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唤:“皇上,丹姬不能再照顾洛儿了……”
------漫天雪花飞舞的严冬,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胸口血流不止,怒视环伺而来的大批盗匪,他一只手护着怀中的年幼女童,一手紧抱着那件锦衣,就在他被其中一名盗匪打落万丈悬崖的一瞬,一道白影从天而降,于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被凌空抛出的女童,女童不停大声哭叫:“救我……爹爹……。”,那黑衣男子却与锦衣一起坠落崖底,再无踪迹。
这些片段像是梦魇,却比梦魇更残酷可怕。
逝去的美丽女子和黑衣男子,他们一定是云萝真正的亲人,如果剑湖宫主冷千叶没有在十一年前及时赶到,云萝的命运将会和他们一样。
云萝想到这里,看向燕桐的眸光带着无限狐疑,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努力镇定着情绪,声音微微颤抖,问道:“请你告诉我,这件锦衣…。。它的来历吧!”
正文 第七章 秘密(二)
燕桐并不慌乱,点头说道:“这件锦衣是我父皇多年珍藏之物,听说当年汇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才织造而成。父皇三年前将它赐予我,你是我未来的妃子,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件珍贵的衣服。”
云萝将信将疑,追问说:“你是说,这件锦衣一直都是燕国的?而且多年前就已在燕国宫中?燕帝收藏它距离现在有多少年了?”
燕桐看着她纯真迷惑的眼神,微笑着说:“我何必骗你?它当然是燕国的,父皇收藏这件锦衣少说也该有二十余年了,不过,无论历时多久,宝衣的光华永远都不会褪色,所以父皇才会将它视为至宝。”
云萝暗自思忖,假如燕桐的话是真的,那么云萝记忆中出现的锦衣显然并不是眼前燕帝收藏的这一件,况且黑衣男子已经怀抱锦衣坠落悬崖,那一件锦衣又怎会重返人间?但是,这两件完全相同的锦衣之间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关联。
她继续追问道:“这种锦衣,不知天下间会有几件?”
燕桐思索片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等返回翦州后请教父皇了,”他略有停顿,又低声道:“按照原定日程,三日后我就要返回翦州,只要你皇兄点头准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到时候你有任何关于这件锦衣的问题,都可以直接向我父皇寻求答案,岂不是更好?”
他再一次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