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期刊杂志电子书 > 当代2007.5 >

第61章

当代2007.5-第61章

小说: 当代2007.5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高个,一个有蛮力,没有人敢惹他们。我虽然没看见他们打人,但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有点工头的派头,不怒而威,让人不寒而栗。在这种时候,没有我开腔的份,但是不管怎样,我都要护着我幺舅,亲人眼里,很少有是非观念,更多的是亲情。
  农民工的行李都不多,大多只有一床薄被、几件换洗衣服,一个编织袋包包就装下了全部的家当。有几个临走时红着眼圈对幺舅说,庞老板,过了年,我们还要找你,我们的血汗钱你一定要帮我们要回来。幺舅说,放心,放心,我有几万块垫进去了,我才是冤大头,我不会轻易放手,那不是钱,是血呀。乡亲们没有多说话,说了也没用,一门心思已经飞到火车站去了。准备露宿几天,也要买一张回四川的火车票。钱没挣到多少,只要人能平安回去,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也算幸运了。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高志强、胡传宏、石伯、刚儿、我和幺舅。幺舅说,只有石伯恐怕不会回去,高哥、胡哥是不是准备回四川?高叔说,等算好账再走也不迟。胡叔说,庞老板,这回不会亏待哥子几个吧。幺舅笑了笑说,那是自然的,走吧,我请客,下馆子,把行李都带上,找个地方,让石伯看着,过了年,我们另打锣鼓另开张。


  八

  在一个小饭馆里,幺舅做东,有高志强、胡传宏、石伯、刚儿、小丽和我,一共六个人。饭桌上,幺舅和高志强、胡传宏
  三人称兄道弟,划拳饮酒,气氛十分融洽。小丽、刚儿、石伯和我都不会喝酒,只是闷头吃菜。我感到十分不快,上午在工地大工棚外,高志强当众闹事,揪我幺舅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让我幺舅在众人面前出丑,酒桌上居然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幺舅也是,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屁也不放一个,还赔着笑脸请高志强喝酒,这老板也当得太不值钱了。胡传宏对高志强也没有一句谴责的话,他在现场虽然帮了幺舅的忙,好像也并不讨幺舅的好。我心里想,也许越凶的人,更使别人怕他,不然咋个解释幺舅对高志强和胡传宏的态度?我实在忍不住了,说了一句,高叔,你今天上午凶巴巴那样子对我幺舅,你也该向幺舅赔个礼,道个歉嘛。当时,高志强一下愣住了,望了幺舅一眼。幺舅笑道,全娃,你不懂,你高叔是在帮我,赔个啥礼,都是兄弟伙,是不是?幺舅看样子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说出话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志强醒悟过来,马上说,全娃,你说我几句,没啥,大家的心都是向着你幺舅的。你晓不晓得,莫得你幺舅吩咐,我敢揪他衣领吗?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打我们老板嘛,对不对。胡传宏赔着笑说,这事儿,不说了,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幺舅认真地对我说,全娃,不要批评你高叔、胡叔,他俩是我的铁哥们,就像刘备、张飞、关羽,桃园三结义,你懂吗?过去戏台子上演戏,红脸、黑脸、三花脸,啥都有,戏才热闹嘛,是不是?我也不是傻子,从他们的话中,我已经猜出几分弦外之音。我没有再说什么,无奈也好,欺骗也罢,原来一切都是我幺舅安排的把戏,我还能说啥呀?
  第二天,我跟幺舅说,我要和刚儿一起回四川老家。幺舅说,回去过个年也好,要是想出来,还是来找我,如果想回学校复读,也给我说个信。全娃,我的手机号码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我这个号码,连你高叔、胡叔都不晓得,只有你一个人晓得。我说,幺舅,你是我亲舅舅,你说的话,我一定句句照办。幺舅又告诫说,全娃,我这里的事,你回去后也不要讲。你还小,心眼单纯善良,很多事你不懂,像你这样出来撞社会,处处要吃亏。你幺舅还不是上过不少当,才有今天。眼下欠工资的事,到处都有,我有啥办法?我不要你全明白,只要守口如瓶就行了。我没有反驳幺舅的话,也没有特别欣赏他的话。我心里有点矛盾,幺舅的美好形象在我眼里渐渐模糊起来,看不清庐山真面目,两句好和坏,是不能评判一个人,人的心复杂呢,良心,多少钱一斤?
  临走时,幺舅又给了我五百元,说是给我妈,也就是他大姐,当着拜年钱。我默默地接受了。头天下午,幺舅悄悄塞给我两千块钱,说这是我两个多月的工钱。我不要,幺舅说,好,好,不算工钱,算我资助你读书的钱。我不好再推辞,其实我也只是做做样子,我不是圣人君子,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俗人,一个不算太坏的俗人。
  我和刚儿在广州火车站见了面,又排了三天三夜的队,终于买到了两张回四川的火车坐票。那时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要再晚一个星期回去,恐怕只有买高价票了。回家一路有伴,我心里很踏实。刚儿和我虽然只认识两个多月,但年龄相近,已经算得上是一对好朋友了。我问高叔、胡叔走没走。刚儿说,不清楚,恐怕也要回家吧。我又问石伯咋个样了。刚儿说,那老头,不得回家,只要有口饭吃,有活干,他就满足了。他跟了你幺舅几年了,很忠心的。
  在火车上,我很想从刚儿的口中掏点什么内幕的东西,但是刚儿却是躲躲闪闪,问牛答马,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内情。他说,这回庞老板给了他三千块钱的工钱,算是格外照顾了。他问我得了多少钱,我只说幺舅给了我一千块。我撒了个善意的谎,因为我怕刚儿有失落感,因为我毕竟只干了两个多月,不能显得太特殊。我问刚儿,你晓不晓得幺舅给高叔、胡叔多少钱?刚儿想了想说,他两个是实际上的工头,我真的不晓得他们拿了多少钱。至少七、八千吧,也许不止。这事儿,不好问,也问不清楚,老板打发几个就是几个,你还问个啥呀?我跟你幺舅也跟了两年了,算个小跟班吧,不然也就是三百块钱就打发了。我想再继续问下去,想弄明白到底是柳老板和江老板骗了我幺舅,还是我幺舅、高叔、胡叔合伙骗了大家?关于这事儿,刚儿讳莫如深,从不正面回答,老是为庞老板说好话。这也难怪,我和庞老板是啥关系,外人还敢说个祸事摆起吗?再说刚儿其实也只是小工一个,他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内情,我想刨根问底,也实在太难为他了。
  回到老家县城,我和刚儿分了手。我们虽然是一个县,但住在不同的镇,相隔很远,我们互相道别,各自登上回家的班车。车上大部分乘客都是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回乡的农民工,有高兴的、有失望的,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车的人我都不认识,我随身只有一个小包,不像是个打工回乡的青年,还像是个从县城回家的学生。我一路沉默着,望着窗外熟悉的大巴山,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回家的感觉真好,两个多月的打工生活,给我留下太多的困惑。我好歹有幺舅照顾我,那其他农民工呢?只有听天由命了。就像我们工棚的大多数乡亲,到年底只领了三百块钱,勉强够路费,回去咋个向亲人交代呢?这个年咋个过呢?
  我回到家里,爸爸妈妈非常高兴,我妈妈特别兴奋,两手摸着我的两个肩膀,看了又看,问了又问,又怕我生病,又怕我受苦,真是母子情深。当我拿出两千五百元交给妈妈的时候,我妈妈瞪大了眼睛,泪光滢滢,接钱的手也在颤抖。我说,有两千块钱是工钱,有五百块钱是幺舅给你们的拜年钱。妈妈一下子哭了,她说,你幺舅还记着我们,还没有忘本,他也好吧?我平静地说,幺舅是老板,当老板的哪有过得不好的。妈妈问,你幺舅没给你幺舅妈和你两个表妹带钱吗?我说,他没托我带,怕是寄回去了吧?妈妈又问,你幺舅又结婚没有?我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妈妈不好再问下去,她又忙着为我烧洗澡水去了,妈妈知道,我回家第一要紧的就是洗澡,因为我是个爱干净爱整洁的人。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我跟爸爸妈妈说,我到幺舅妈家里去看看。妈妈将两百块钱塞到我手里,说,给你幺舅妈带去,就说是你给两个小表妹的过年钱。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妈爱他小弟,也同情幺舅妈,这样表示一下,也是皆大欢喜。我妈也算是借花献佛了,是个好大姐。
  山间的傍晚,有些冷寂,山头还有几处白色的残雪,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淡淡的金色。色彩斑驳的山林,已有暮霭环绕,如梦似幻。山里虽穷,但有美景,当地人习以为常,却让城里的游客十分留恋。山间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山乡太洁静了,连空气也是透明的,带着一股浓浓草木清气和泥土的芳香,特别让回乡人陶醉,让我这个小文化人萌生诗情画意。
  我幺舅和幺舅妈早在两年前就离婚了,不过幺舅妈离婚没有离家,仍住在原来的小楼里,守着自己的一对女儿,过着平淡的日子。幺舅和小丽的事,我不能对外人说。听说幺舅对幺舅妈还是不错的,不但把房子留给了幺舅妈,还给了一些钱,至少在农村不会太受穷。幺舅妈虽年纪也只有三十多岁,她对我妈说,她不会改嫁,生是庞家的人,死是庞家的鬼。我妈也有点同情自己的弟媳妇,从不另眼相看。我一直对幺舅妈有好感,但对于他们的离婚,我也无可奈何。都是钱惹的祸,钱是个好东西,也是坏东西,真说不清。
  我到了幺舅妈家,先叫了一声幺舅妈。幺舅妈很高兴,我叫她幺舅妈,是对她地位的认可。两个小表妹对我也很亲热,全哥、全哥叫得很香。幺舅妈先问我吃过饭没有,然后又端出花生、瓜子让我吃。当我把两百块钱拿出来交给她,说明来由后,幺舅妈眼角润湿了,两个表妹也高兴得直跳,笑得很开心。我和幺舅妈谈了一阵话,不知不觉也提到幺舅,她不经意地低声问了一句,他还好吧?我说,好,当老板的日子,当然好,只是,委屈了幺舅妈,他对不起你。幺舅妈苦涩地说,你幺舅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在外面花花世界看多了,人也就花心了。唉,不管咋样,我还是希望他好。我的两个女儿不能没有爸爸,她们还是庞家的女儿。你幺舅那人,胆子大,在外面没有出事吧?我说,他是老板,人又精灵,不会有事的。
  我不想过多提到幺舅,免得幺舅妈和两个小表妹伤心。我小心地问了一句,幺舅妈,日子还过得去吧?幺舅妈说,节约一点还可以,你幺舅还不算很绝情的人。只是,近两年,上门要债的人多。我问,要啥子债?幺舅妈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你幺舅在外头欠人家的工钱,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些事,我也不清楚,只好拿出离婚证给人家看。还好,要债的人没有找我的麻烦,抹着眼泪自己走了。你说,你幺舅在外面是不是真欠了人家的工钱?我嗫嚅着说,这……这事儿,我也不清楚。我真的无法解释,也解释不了,只不过幺舅在我眼里的棱角渐渐清晰起来。我怀疑,我幺舅是不是被人骗了他也骗人?是不是喝了农民工乡亲的血?不该呀!我突然想起了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本该相互扶持,如此克扣农民工的工资,幺舅也太不仗义了。看样子,遇到这种事,我幺舅还不是第一次,这回只是我见到的第一次。我幺舅,哎,真是那样一个人吗?


  九

  春节过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