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漫言+见月老人+今人白话解-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五月十八日,和尚六旬大寿。远近各寺庵的上座,和十方弟子云集宝华山。九月开冬期,忽见成拙担着衣钵来到山上。我高兴地问他从哪里来,他说:“自从在北方遭难分别之后,独自来到南方天童寺参禅,后又往黄山学等韵,今天正是从黄山来,我一直在寻访师之踪迹,不知下落。”我说:“因为我改了名号,叫见月,所以你不知道了。我们聚而又散,散而复聚,真是多生的良因,才能有今日的奇会啊!三年不见面,就是专门等着我为你作临坛尊证哩!”
崇祯十三年,江南大灾荒,春期四月八日圆戒。太监苏公公等人,入宝华山设斋供僧。常住(寺里)买来的面粉又粗又黑,和尚把我叫去诃责,举手要打我。我说:“和尚忘了最初在下所乞允之事?”和尚想起了,说:“这不干你的事!”就去到副寺(副监院)房,痛打达照师。达师来到我的寮房,生气埋怨说我不替他遮掩。达师是我临坛的尊证师。我对成拙说:“现在最好避开,我和你一起去天童寺。”第二天早上天未亮,我把行李交给成拙先下后山等我。天明我登上龙岗,向方丈室拜了九拜,就下了山,与成拙一道到了汤水延祥寺投宿。走了四天到达无锡县,宿镇塘庵,有二三个弟子挽留休息。四月二十日,从宝华山来了一个新戒弟子,见了我就礼拜流泪。问他什么原因,他说:“师父初九下山,和尚向大众说,师父你不该把供养众僧的银钱四十两带走,山中大众议论纷纷。这真是冤枉师父,所以流泪。”我对他和成拙说:“并不是和尚故意冤枉,是他老人家的大慈方便之法,使得我听到后不召自回。若我不回,大众必然以为是实事了。”第二天,我又返回华山,顶礼和尚求忏悔。和尚说:“你无罪可忏,是情不得已而去。我故意用私自取银之事来激你,好快点回来。”和尚命我仍然担任教授之职。
到了冬期,有一百余名新求戒者,均已受比丘戒毕,接着从北方又来了四人求比丘戒,和尚令香雪阇黎师为他们授沙弥十戒。香阇黎师随即又为授比丘戒。引礼师智闲把他们带到我的寮房,礼拜并通禀了授戒情况。我说:“律中有明文规定,和尚还健在,为什么单独由一师为四人授具足比丘戒?!我不是你们的教授师,也不能给你们办理僧录和发放度牒。”智闲回去禀告了香师。香阇黎师诃责我,说我目无师长,傲慢自专,就去向和尚禀白。和尚令侍者召我去,询问理由评判是非。我说:“香师责备在下,是从世俗之礼出发。在下遵奉佛制,不具备十师临坛尊证,一人就授予大戒,这是关系法门的大事。在下既然担任教授,应当阻止谏正。请和尚斟酌其中之是非!”和尚对香师说:“算了,算了!你是一时之错,见月所说的实实在在是正确的。改日再请十师临坛,为他们授具足戒吧!”后来,和尚对各位首领上座说:“我老人的戒幢(即戒律),今天有了见月,才得以扶持树立起来!”
崇祯十四年,松江府超果寺,恭请和尚正月十五日起期,新旧大众五百多人。又有常熟县福山广福寺,在此传戒期中,请和尚择期定于五月二十八日开戒。松江期于五月十五日圆满。和尚命我率领各位执事先去广福寺,于七月初一日圆戒,然后就返回宝华山。宝华山寺,是皇上勅建,全由内监负责督理修造,寺的方位朝向不合,所以常住不兴旺。和尚命择定日期改变该寺的朝向,只留铜殿不动,其它建筑都得改动,因而费用和工程浩繁。栖霞山观音庵,是古心律祖披剃处,恭请和尚腊月初八日起期,我虽在此期中任教授,和尚不时把我唤回宝华山,卸瓦运砖,件件桩桩我都亲身率先劳作。
正月初十日,栖霞观音庵期毕回宝华山。知宾师履中的徒弟任前殿香灯职,做出了违背戒律的事。我向香阇黎师及当家达照师反映了,二师都说可以饶恕。我听后感到心寒,他既然破了根本大戒,还说可恕,律法坏灭。还不如退隐入黄山,抓紧自己的修持吧。所以就向成拙说起此事,他说:“这件事应当从缓计较。”我说:“在此身受深恩,本不忍心离开。现在和尚座下各位阇黎、班首、当家,都是我的师长,我是弟子,又是一个云南人,还是速退为美。”因此去方丈告假,要求去住山静修。和尚不准,让我跟随他去楚地蕲州,因为那里的荆王曾礼请和尚去传戒。我说:“今天是来向和尚预先说明,行期还未定。”但无奈何,我的心意早已走了,身子也留不住。第二天早上,我与成拙、天一、常清三人,收拾好衣钵,一同去黄山,走到太平县五里塔茶庵,遇到庚石的弟子相留。该庵对面的山是庆云岩,仲德师住在那里。旁边有一小山,松林翠密,众山环抱,十分清幽。他请我们在那里住下来静修。我就和成拙,割茅草,开地基,搭盖一个小小的瓢状茅棚,一个多月就完工了。我又忽然想起,当初决心去黄山,今天为什么要在中途留住下来!天一看到我改变了目的地,就仍回宝华山了。成拙又被旌德县请去,只有常清随侍在我身边。十月初十日,庚石就把我们送到黄山,住在文殊院下属的贝叶庵。这座山土少石头多,一根菜都没有,因此想吃新鲜蔬菜的念头也断了。到了腊月尽头,满山都是银峰玉岭,寒同塞北。文殊院静主晓宗,是教授的弟子,知道我在宝华山冬天不围炉烤火,专意背了米和炭,踏雪而来,跪地恳求我烤火取暖,因此我听从了他。这里虽然寒苦,但对修道十分相宜,于是出山的念头,便全部抛掷脑后了。
开春崇祯十六年,正月十一日,华山静主戒生师,是我的好友,同其弟子智周二人,由庚石带路,来到贝叶庵。一见他们,我迎了上去问:“什么原因到这里来?”戒师说:“教授师,你十九日走后,和尚二十六日动身去楚地蕲州,今年正月初二回山,知道在下与教授师交情好,他亲笔写了信,要我接师还山。”我马上焚香捧信拜读,悲感深恩,如慈父不弃逆子。我留戒生师游山五天,再一起到旌德县会晤成拙,又在那里的静室采茶一个多月。三月初七日才到宝华山。和尚受扬州府兴教寺之请,渡江去该寺起期传戒,走时曾留言:“见月回,可来期中教授新戒。”三月初一起期,知道玄上座已为该期教授,我就不能再去,所以留在宝华山,等候和尚回来,先派智周渡江去拜见和尚复命,代我向和尚顶礼。到了临近开坛授比丘戒时,和尚又来慈命,叫我去。我到了那里,向和尚忏悔自己违背师命之罪。和尚垂怜,高兴地宽恕了我,并让我临坛作尊证。
扬州戒期完毕,泰州口岸大寺请和尚传戒,我仍为教授。马桥观音庵离口岸不远,来请起期传戒,和尚也答应了。待口岸期毕,就转移过去。有一天和尚赴县里一朱姓的官员家赴斋。因为来皈依和尚求法名的人很多,和尚走时把他穿的衲衣及取好的法名交给我;若有人来求皈依,让我穿上衲衣坐在他的法座上,把法名给他们。恰好接连两天阴雨,没有一个人来,和尚的法座没有坐过,法名也没有发出一个。和尚一回来,雨也停了,来求皈依法名的又是人流不断。和尚笑着说:“我的法座已经允许你坐,只是因缘还须等待!”我听了之后,汗颜拜谢。
八月初一完期。太平府白苧山请和尚九月一日开戒,十月初八圆戒返回华山。南京报恩万佛阁请和尚十月初一日开戒,至二月初八日完期。我即于十二日告假出山募化米粮。句容县北门外静室,住着雪幢师,常熟人,虽未受戒,与我很投契,听说我来化缘募米,他大力相助,不到半个月,已募化到米三百余石,村与村相约定,开春正月之内,各自把米送上山。我回到山上拜见了和尚,说明募化情况,老人破颜微笑说:“象这样才能叫化缘,无缘之人办不到。”二月初,苏州阖郡的乡绅请和尚于北禅寺起期传戒,到四月八日圆戒还山。
甲申年七月十五日,南京文武臣僚,在大报恩寺超荐大行皇帝(崇祯皇帝去世),请和尚主坛开戒。弘光皇帝下旨遣太监乔尚赐给和尚紫衣金帛,十月十五日圆戒归山。
十月中旬,淛中(浙中)绍兴府大能仁寺请和尚十二月十五日开戒,鲁王皈依,并常来听法。乙酉年即弘光元年,二月初十完期。嘉兴府三塔寺请,于是渡钱塘江,宿昭庆寺,潞王全府皈依,并请和尚登昭庆寺古戒坛传戒。因和尚在先已受嘉兴三塔寺之请,所以只有等到三塔寺期毕,再来昭庆。二月二十八日到三塔,三月初一日开期,新戒有五百多人,一半是天童寺来求戒者,我严行佛制,新戒莫不兢兢业业读律,没有敢于越犯堂规的。
一天,我忽然想起到黄山住静不久,和尚就慈命召我回山,想为和尚建造一座寿塔,报答和尚的大恩,然后再实现以前遁山静修的愿望。就到方丈寮,向和尚顶礼,并呈禀了我的想法。和尚欣然应允。我马上裱好了一个手卷,自己在卷首写上捐香仪百两,然后到各堂,向新戒开示说明,各人可随自己方便,供养多少不拘。众人听说后,都一齐发孝心供养。在此期中,共化募得银三百两有余。五月二十日,听说大清兵十八日渡江,南京已归顺。和尚即速圆戒,转回苏州。崑山县比丘尼无歇是和尚剃度授戒弟子,得知和尚已抵苏州,便接回县里。此县有座昙华亭,是和尚的祖庭,因为经常往来,所以皈依者多。我向他们说了筹建和尚寿塔因缘,无歇尼自出一百两,辗转化募四百两有余,总共为九百七十七两五钱。世道混乱,难以将此款托人,只好自己掌管,其拖累之苦,可想而知。
途中有虎丘甘露庵的戒初上座,礼接和尚到庵歇息。六月初和尚身染脾泻,由于来往运兵,水路不通,不能速归宝华山。常随之徒众,渐渐星散,只有香雪师和我,以及侍者、书记等十四人留在和尚身边侍奉。尧峰寺受戒弟子听说和尚身体欠安,就接去调养,到了那里以后,病情加重。我心中很担忧。数日以后,香雪师也告假而去。一天,听说清兵已到木渎镇,离尧峰寺不远了,该寺大众都各自逃走躲避;也请和尚到山顶静室避居。六月初旬听说路上可以通行了,和尚命我找船返还宝华山。到了常州,遇到兵马阻滞,又返回苏州。过了三四天局势稍有稳定,又雇了船到达新丰镇。只见上流船只争相漫河而下,问他们原因,答说:“大兵到了镇江府,很快就要到丹阳,我们因此逃避。你们的船不能往前去!”故而我们又返回苏州。等乱势稍平,见河上有船来往才又往前走。六月二十六日到华山,寺中大众迎接和尚,礼拜问安。和尚微笑说:“回到山上果然身体大好。不过今天跟你们说好,三日以后,七日以内,我就要悬解(圆寂)!”大众听后都忍不住流泪。和尚说:“生死幻化,实无来往。哭什么呢!”
我当晚邀请各位执事到场为证,把募化寿塔的手卷打开,请月谷师按手卷上的名字次序报出所捐之钱数,由慧牧师按数合算清楚,共计银九百七十七两五钱,当众交付当家达照师。夜里想起寺庙当初改向时,和尚曾分付达照师说:“我的骨塔将来可建在殿之后。”我每每看到各地丛林,凡正殿后有塔的,都不兴旺。应该先请和尚自定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