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涅槃思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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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名不当实,实不当名,名实无当,万物安在?故《中观》
云:物无彼此,而人以此为此,以彼为彼,彼亦以此为彼,
以彼为此,此彼莫定于一名,而惑者怀必然之志。然则彼
此初非有,惑者初非无,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
哉?故知万物非真,假号久矣。
名只是人的言语施设,有很大的随意性,所以名并不指实。而反过来,物本身的特性也并不如名所指。也就是说,名与实并不相应。“物无当名之实”,故物是非物。“名无得物之功”,故名是非名。既然非名非物,所以有名论者名实相应,以名指实,实而有名的说法必然是错误的。既然名实不相应,所以就不能认为涅槃(有余无余)之名有实可指。所谓有余、无余涅槃,也只是“应物之假名”而已。然而,这并非意味着涅槃圣境不是真实存有。在僧肇看来,涅槃是圣人所得超越的境界,是形而上的真实存有而不是世俗的缘起假名。如果说在世俗有的层面上可以说名实相应的话(假名对假有),那么涅槃圣境由于不是世俗假有,所以根本不能用名言概念(假名)来表达。世俗层面的事物是言意之境;涅槃圣境则是超言意的形上境界,《不真空论》即说:“然则真谛独静于名教之外,岂曰文言之能辩哉?”
关于涅槃有名与无名的问题,僧肇进一步论述道:
无名曰:有余无余者,盖是涅槃之外称,应物之假名
耳。而存称谓者封名,志器象者耽形。名也,极于题目,
形也,尽于方圆,方圆有所不写,题目有所不传,焉可以名
于无名,而形于无形者哉?难序云有佘无余者,信是权寂
致教之本意,亦是如来隐显之诚迹也。但未是玄寂绝言
之幽致,又非至人环中之妙术耳。
这就是说,涅槃圣境是无形无名的、超言意的绝对真实存有,是圣人超越了有形世间的束缚而证得的无限的、自由的生存境域。任何经验世界有限的形相、名称都不能表达这无限的生存境域。而涅槃有名论者认为涅槃有形有名,其实是犯了以有限来表达无限,以相对来表达绝对的错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认识的目的。这是因为,名与形皆指向有限的、相对的经验事物,“方圆有所不写,题目有所不传”,而涅槃无名无形,怎能以有限、相对的形名来表达无形无名(无限)的涅槃呢?所以,涅槃无名无形,不可以形名得,故称涅槃无名。而诸经中所谓有余涅槃、无余涅槃之名者,实不是本真之名,而只是如来方便应化之权教。僧肇引老庄玄学理论指出,圣人之在天下,无为而无所不为。无为者,“寂寞虚无,无执无竞”;无不为者,“因应而作,显迹为生,息迹为灭”。所谓有余、无余,皆是就圣者无不为之应迹而言,“生即有余,灭名无余”。所以,有余、无余都是应物之假名,皆以无为无名涅槃大道为本:“然则有无之称,本乎无名,无名之道,于何不名?”
僧肇关于无名涅槃与有名涅槃关系的论述,体现了体用一如的思想。无名涅槃是本,是体;有名涅槃是迹,是用。本以应迹,体以起用,故有有名涅槃;迹归于本,用摄于体,故摄归于无名涅槃。即本即迹,即体即用,本迹相即,体用不二。所以僧肇说,“是以圣人居方而方,止圆而圆,在天而天,处人而人。”“其为治也,故应而不为,因而不施。因而不施,故施莫之广,故乃归乎无名。”“至能拔玄根于未始,即群动以静心,恬淡渊默,妙契自然。所以处有不有,居无不无。”“圣人空洞其怀,无识无知。然居动用之域,而止无为之境。”在这里,僧肇是以老庄玄学的语言表达了佛教的涅槃思想。
僧肇涅槃无名之说,涉及魏晋玄学中的名实关系问题。名实关系,即是言意关系。魏晋时期,关于名实,言意关系问题,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是主张言不尽意,即言不能表达意,其代表人物有苟粲、蒋济、嵇康等;一是主张言尽意论,代表人物有欧阳建。言尽意沦者一般主张超言的圣境、道体,不可言诠;言尽意论者则一般主张名实相应,言能指事。这表现在佛学领域就表现为涅槃有名论与涅槃无名论的对立。僧肇显然站在言不尽意论者的一边,主张涅槃圣境不可言诠。从表达方式上来说,僧肇甚至借用了玄学中言不尽意论者的语言来表达涅槃无名之境,如他说证涅槃之境是“托情绝域,得意忘言”。从僧肇对涅槃无名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僧肇佛学与玄学中的言不尽意论者都认为最高的圣境不可言诠,承认了超言意境的存在,这也可说是一种不可知论。但是,哲学或宗教中总是存在着某种神圣的终极实在,对于终极的实在,人们只能保持沉默。人们通往终极实在的道路,不是语言概念,不是理性的认知工具,而是超理性的直觉体悟。老庄玄学所讲的“涤除玄鉴”、“心斋”、“坐忘”、“无心”等方式,以及佛学中的般若无知之知,皆是超理性的直觉体悟。在证人最高圣境的方式上,佛学与玄学无疑是相通相近的。
总之,僧肇尽管传承反映印度佛教本有真义的关河般若学(罗什之般若学),但在沦述佛教涅槃观念时,总是经常使用老庄玄学的语言,并在义理上努力会通老庄玄学圣人境界理论与般若学的涅槃观念,实现佛教义理的中国化。考虑到僧肇早年研习老庄玄学的经历及其所处的玄佛合流的背景,我们毋宁认为,僧肇是试图用玄学语言和思想来表达当时中国人所关注的圣人出世问题。他较为成功地将佛教涅槃观念与老庄玄学的圣人境界理论融合在一起,站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立场对外来佛教作了一次理论创新,实现了佛教的中国化。第十一章 竺道生的实相涅槃学说
罗什及其弟子僧肇等对关河般若学的传播,使得中土般若性空之说盛行于一时。而随着大乘《涅槃经》类经典的传人,中土佛教又出现涅槃妙有之说。而首倡此说者,当是竺道生。
道生,本姓魏,生年不可详考,死于公元四三四年。年幼出家,中年广为游学,曾去庐山见僧伽提婆,习学佛教小乘一切有部的教义。后来又到长安,从鸠摩罗什受学。返回京师建业后,又大力提倡涅槃学。时法显已译出六卷本《泥洹经》,道生认为此经义不够圆满,而主张一切阐提都能成佛,被时人认为不合教义,受佛教界处分,被摈出走。初到苏州虎丘山,后遁迹庐山。不久昙无谶译出四十卷本《大般涅槃经》传至南京,果称一阐提皆有佛性,也能成佛,印证了道生之说,一时间道生成为佛教僧众崇拜的对象。道生晚年大力开讲《大般涅槃经》,赢得了涅槃学说的更多信众。
道生是中国佛教魏晋南北朝涅槃学派的开创者,主张人人本具佛性,而佛性就是无所不在的实相本体。实相本体是妙有之相,而不是毕竟空。所谓涅槃就是指对佛性、实相本体的证悟境界。道生又提出“体法为佛”的思想,认为佛不是超人的神,而只是证悟实相本体的觉悟者。所以,众生成佛得涅槃,并不脱离烦恼世间。竺道生在实相本体论基础上,论述了生死与涅槃的不二。在对涅槃的证悟上,竺道生主张顿悟成佛证涅槃。这是因为,实相本体理是唯一的不可分的整体,证实相理只能是当下顿悟,不可分期分批地证得。道生对涅槃观念的论述,进一步深化了佛教的中国化进程。在道生看来,佛已不是具有无限神通的神,而只是证本体的觉悟者。而人人本具佛性本体,故成佛不必外求,返迷归悟,见自佛性本体即得涅槃,这体现了中国佛教人本化的理论特色。而道生不离生死得涅槃之说,又将印度佛教彼岸性的理想佛国转化成现实的人间净土。
一、得本称性谓之涅槃
涅槃是印度佛教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多是指圣者摆脱生死轮回后所达到神秘的宗教境界。佛教传人中国后,涅槃问题也成了中国佛教学者关注的最重要的问题。魏晋南北朝时期,受魏晋玄学的影响,中国佛教学者,如支谦、道安、慧远等都是以玄学中证体达本,反本归宗的思想来理解佛教的涅槃概念,只不过对何为本体,与玄学有着根本不同的认识而已。
同支谦、慧远等人一样,道生也是以得本称体,返本归极为涅槃。他说:“苟能涉求,便返迷归极,归极得本。”“善相者,涅槃惑灭,得本称性”。也就是说,“本”和“性”的显现就是涅槃。那么何渭“本”、“性”?道生认为,所谓“本”、“性”,即真如、法性、法身、佛性、实相等,也就是指一切法平等的本性。生公谈真如曰:“万法虽异,一如是同。”谈法性曰:“法者无复非法之义也。性者,真极无变之义也。,,谈实相曰:“至像无形,至音无声,希微绝朕之境,岂有形方哉?”谈法身曰:“法者,无非法义也。无非法者,无相实也。,,如、法性、实相、法身等,是从不同的方面对诸法平等本性的指称。我们可把这个诸法平等本性,总称作实相理。这是个不生不灭的实有的本体,是诸法的真实本性。道生说:“理是诸法实义,实以不生不灭为义。”实相理不仅是遍在于宇宙的真实本体,而且也是众生出离现象界与人生寂灭之后的真实存在。竺道生认为,众生“返迷归极”、“得本称性”即得涅槃。因此,实相理体又成为众生解脱的超越依据。
竺道生说:“如生者,体如之时,我本无如,如今始出为生也。如灭者,如是始悟中名义,尽菩萨最后心为灭也。夫为得佛之因,既在于始,又在于终,故言为从如生灭得受记耶,别本云从如起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实相本体(“如”)又是众生成佛之可能性的根据。道生主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阐提也能成佛,此中的佛性义,即是指众生本具的实相本体。道生称佛性为真我,并肯定众生佛性我的实有性。他说:“无我,本无生死中我,非不有佛性我也”,“所说真我,能断众生断见之惑,譬之刀也”。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道生认可外道实有我之说,道生所说的佛性真我是从理本体的意义上来说的,也就是从生死现象法背后的真实根据意义来安立佛性我。如道生说,“凡夫所谓我者,本出于佛……理则是佛”,“常我之理,应万行之时,义昧悉在净六矣”。道生的佛性我之所以不同于外道神我,是因为外道神我是个实体概念,具有经验的实在性,能对经验的事物产生现实的作用。而道生佛性我则是个本体概念,不具有经验的实在性,而是超出一切经验形相、语言概念的价值论意义上的本体实在。
竺道生认为,佛性真我是生死现象背后的本体实在(实相理体),它是众生脱离生死苦海,获得解脱的根据。众生成佛得涅槃,即是以证得佛性我(实相理体)为标志。道生说:“返迷归极,归极得本”,“善相者,涅槃惑灭,得本称性”。这里说的“归极”,就是去迷除惑而见本性(实相)。“归极”即“得本”,“得本”也是就是见佛性(实相),得涅槃。“成佛得大涅槃,是佛性也”,佛性的显现,就是成佛得大涅槃。也就是说,涅槃是佛性本显状态,是圣者证悟本体的超越的人生境界。竺道生引《大般涅槃经》称涅槃状态具有“常乐我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