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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隐面人-第50章

小说: 隐面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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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我是国家安全部外国情报局局长,人们很自然地认为我对东德政府与恐怖
分子之间的所有来往一清二楚。我也确实知道东德与西方视为恐怖组织的不少团体
眉来眼去,但正如下面要解释的那样,我并不了解重要的运作细节。我主要负责谍
报工作,即搜集情报,最好是机密情报。这属于谍报活动,不是恐怖主义。我个人
从未参加过恐怖主义活动的谋划或实施。
  一国谍报首脑对本国与国外组织的关系茫然无知似乎解释不通。为了说明这一
点就不能不谈谈另外两个问题。第一,第三世界的民族解放斗争如何与冷战纠缠到
一起。第二,国家安全部内山头林立的现象如何导致各部门之间钩心斗角,处处设
防。
  我的解释不是为过去的行为辩护。我想说明,我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是为我本人
开脱责任。不可否认的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及其谋报机构向它视为合法的组织提
供了技术和资金上的帮助,其中的一些组织参与了袭击平民的恐怖主义活动。东德
还庇护了逃离西德的恐怖主义分子。这方面的工作属于其他部门,不归我管。他们
于他们的,我于我的。再说国家安全部部长米尔克也不希望我卷进来,这样我可以
埋头于从国外搜集秘密情报的工作。今天看来,这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若论责任,敌我双方都有一份,各自也不无内疚。西方国家打着与共产主义作
斗争的旗帜同样干了不少坏事。这场地缘政治的争夺落下帷幕后,越南、中美洲和
非洲的一些国家已是百孔千疮。有些地方的较量就是如此的惨烈。但我要强调指出,
不管西方于了些什么,决不应成为为我们自己的不法行为辩解的借口。虽然我没有
教唆过恐怖主义分子,但我们的确培训过一些人。其中有的人日后滥用了我们教给
他们的技能。
  此话出自一个东德人之日听上去似乎显得颇为虚伪。大赦国际组织的报告经常
批评东德虐待被监禁的政治犯。我不想说我国国内的审讯和拘审程序无可指摘。我
当时也没有积极呼吁过改善这些犯人的恶劣处境。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一个因
采取了过火的国家安全政策压制个人尊严与自由的政权,与一个动辄采用酷刑惩罚
政治反对派人士的政权是不一样的。在第三世界,过火行为常常演变为野蛮行径。
我们和西方都曾有意无意地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是否清楚,我方提供的帮助
也许会被滥用?当然清楚。但我认为昂纳克,甚至米尔克从未有意地认可针对平民
的恐怖暴力活动。身为外国情报局局长,对以上行为我是有责任的,但却没有犯罪。
我希望读者能够从道义上做出这样的区分,这样才有助于对过去的极端行为有一个
全面正确的认识。
  近几年来,关于“罪责”与“责任”定义的辩论日趋白热化。从历史的角度看
待这个问题,只有少数德国人对纳粹政权下犯下的暴行有罪,而所有心甘情愿生活
在纳粹政权下的德国人对这类暴行都负有责任。做出这一区分并不只具有学术上的
意义。罪行属于法律范畴,而责任则属良知范围。就法律而言,西德的一批检察官
查阅了全部公开的档案后,仍无法找到任何表明我曾参与暴力活动的线索,更不用
说证据了。我还先后三次以诽谤罪起诉了几家称我知道国家安全部庇护西德恐怖分
子的报社,它们的报道完全是捏造。更有甚者,美国国务院拒绝给我发访问签证,
理由是我曾与恐怖分子有来往。我没有看到任何可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值得一提
的是,1990年中央情报局请我去美国时丝毫没有良心上的不安。不过时隔6年后国务
院拒绝发给我签证时恐怕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以上所举事例表明,即使是一国政府内的不同部门,哪怕像处理外交与外国谍
报工作这样关系密切的部门,也不一定了解各自在干些什么。位于弗吉尼亚州兰利
的中央情报局也好,还是华盛顿特区雾谷的国务院也好,抑或位于曾是德意志民主
共和国首都东柏林的外国情报局也好,都不例外。我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讲述给
读者,由他们去判断我是否有罪。至于我本人,我承认负有道义上的责任,但不承
认有罪。
  我们是通过与第三世界国家的交往卷入民族解放运动的。受此背景影响,我们
对从事恐怖活动的民族解放组织采取了宽容谅解的态度。今天回过头来看这一切,
颇有在所难免之感。但当时并没有看出这种必然性。事情还得从非洲说起。那时东
德在其短暂的历史中刚走完了一半路程。1964年1月18日,东非海岸只辖两个岛屿的
弹丸之国桑给巴尔共和国宣布独立。这算不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当时,宣布
独立的非洲殖民地如雨后春笋。除了收集稀少邮票的人外,桑给巴尔没有引起多少
人的注意。
  然而这个新成立的国家却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因为桑给巴尔宣布给予东德
外交上的承认,成了社会主义阵营外第一个不理睬哈尔斯坦主义的国家。根据哈尔
斯坦主义,西德迫使除苏联外的所有国家在承认西德或是东德之间做出选择(西德
不把莫斯科包括在内是为了强调它的观点:我们仅仅是莫斯科的傀儡。只有苏联人
才有权同时与两个德国保持关系)。桑给巴尔选择了我们。我们并没有选择桑给巴
尔。很有可能桑给巴尔的总统卡鲁姆受了本国青年组织内某些在东德留过学的成员
的怂恿才决定正式承认东德。对这一选择的外交含义,他未必清楚。
  一个非洲国家承认我们除了具有广泛的外交意义外,还给谍报工作带来了新机。
也许卡鲁姆总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桑给巴尔正式通知我们这一决定的同时
还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请求我们给予经济和安全上的援助,尤其是在搜集国内情
报和边防方面。显然我们在以上领域的名声已名扬四海。不过为此而扬名不是什么
光彩的事。
  米尔克对桑给巴尔的承认喜出望外,开始物色一名人选,担任桑给巴尔新成立
的谍报机构的顾问。最后挑中了马克特将军。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在纳粹的布
痕瓦尔德集中营坐过牢,战后成为一名高级警官。此时是国家安全部的一位地区首
脑。鉴于当时东德与其他非洲国家没有外交关系,米尔克和我决定派一个熟悉外交
事务的人与马克特同行。我灵机一动,提议派我去。
  对一国谍报机构的首脑来说,穿过与北约关系密切的国家,去一个真实意图尚
不清楚的地方是个极为大胆的念头。米尔克犹豫片刻后终于答应了,但喋喋不休地
反复强调需要绝对保密,并嘱咐我不得跟任何人透露此事,包括我的副手。他还亲
自负责安排我的保卫工作,甚至还审定一项紧急营救方案,以防我这次误人圈套。
我和马克特各携数本姓名不同的东德和西德的假护照。护照上的年龄也做了改动。
更有趣的是,我俩还被送到一位化妆师那里,为我们做了假面模。米尔克坚持要我
们一路上戴着它。不用说,我们的假面模与伪造护照上的照片是吻合的。护照上我
们的身份是成人教育专家。
  1964年2月,我们启程前往桑给巴尔。第一站是开罗。马克特和此次出访的货真
价实的东德外交代表团团长坐头等舱。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假冒小小的一等秘书龟
缩在经济舱。飞往开罗途中,因遇到沙暴,不得不改在雅典降落。米尔克担心我会
在北约国家境内被捕看来不无道理。马克特和我被分别带到不同的旅馆过夜。大家
当时颇为紧张。我们心里清楚,在一个北约国家,靠一本东德护照得不到任何保护。
第二天早上,我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用胶水把假胡子粘在脸上,看上去多少也与护照
上的照片沾点边儿。
  此后,我们又先后在开罗、亚的斯亚贝巴和摩加迪沙做长时间的逗留,最后终
于到了内罗毕。肯尼亚当局没收了我们的护照,拒绝让我们换乘飞机前往目的地。
我们猜测离开开罗后的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这个团。因为在开罗时,我们为
了得到东非联盟(包括桑给巴尔、坦噶尼咯、肯尼亚和乌干达)的签证,必须向当
地英国官员填表申请。在机场等待期间,我们全团人员神经高度紧张。多亏肯尼亚
的外交部长,后来成为副总统的奥金加·奥廷加救了我们的驾,免于再次受到详细
盘查。奥廷加的儿子正在东德留学。他在我们一行人的名单中认出了熟悉的东德副
外长基塞韦特的名字,于是下令给我们全团放行。抵达桑给巴尔时,政府官员倾巢
到机场迎接。仪仗队仍然身着大英帝国时的军服。一支警察乐队奏起《维也纳圆舞
曲》。主人事先曾要我们给他们带一份东德国歌的五线谱。可他们学会演奏之前,
我们只能将就着用施特劳斯。这下可苦了我国这位副外长。他不得不合着轻快的
《蓝色的多瑙河》的曲子检阅仪仗队。
  身为东德人,来到摆脱了殖民统治的桑给巴尔实在是令人愉快的事。每逢该国
重大节日,如专门为我们而设的“五一”劳动节,人们马上认出我们是东德人,把
我们簇拥到人群中间。他们对政府的宣传笃信不疑,对我们抱有莫大的期望。人群
中领唱的歌手自编歌词,歌颂美丽而又发达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显然,当地人民
把东德想象成童话故事里的富饶之乡。
  尽管人民群众对我们载歌载舞,我们在桑给巴尔的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我们
曾想建立一套严格的工作制度,但毫无结果。常常是开会时间到了会场后,才发现
原来的人已被解职,换上的新人一点不了解情况。不过刚到桑给巴尔那会儿,这些
小小的不便都算不了什么。最让人难熬的是热带国家的漫漫长夜。桑给巴尔政府为
我们修建了典雅的别墅。周围有一个废弃不用的高尔夫球场,还有一个印第安人的
墓地。为了消磨晚上的时光,我们常常出去散步,沿着球场和墓地一直走到市区外。
那里是当地人住的泥瓦小屋。太阳快落山时,男人们坐在自家门前抽着烟聊天,妇
女却在地里忙着农活。
  最初我们与后来任桑给巴尔谍报首脑的马孔古的关系很别扭。我们需要他坦诚
地介绍一下本国的实际需要。可总统指示他与我们交往时严守秘密,同时尽量摸清
我们的底细。马孔古保密竟保到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告诉我们的地步。他经常用
斯瓦希里语在笔记本上神秘地涂涂写写。一次我从他遗失的一页纸上才得知他的名
字。纸上写的是取消一场预定的会议。最后一句话是:“我们的工作艰巨而又秘密。
辛巴。”我问厨师辛巴是谁,结果不仅问出了他的真实姓名,还了解到他过去的部
分经历。厨师告诉我,殖民时代马孔古曾在当地英国警察局里的特警队干过。
  在东德,执政党的所有党员均团结在党的既定方针下。如今置身于一个政府成
员政见不一、利益各异的国家,感到十分陌生。有些官员视自己为社会主义者。虔
诚的穆斯林对他们和我们这些东德人显然疑心重重。然而无论哪一派,跟我们伸手
要东西时毫不羞涩。一旦要求得不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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