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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隐面人-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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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人一般都很骄横,觉得自己的伟大帝国固若磐石。安德罗波夫身上却没有这种狂
傲。莫斯科领导人中,只有安德罗波夫独具慧眼,认识到1956年对匈牙利的军事干
预以及1968年武装干涉捷克斯洛伐克暴露了苏联的虚弱,而不是强大,并渴望今后
能够避免重蹈覆辙。安德罗波夫既有很高的政治修养,又具备优秀的个人素质,在
历届克格勃首脑中堪称一枝独秀。他的兴趣之广超过了他们所有人。无论是国内政
策还是外交政策,意识形态问题还是理论问题,他都可以领会其精髓。他不仅认识
到需要从根本上改革现行体制,还看到改革蕴藏的风险和潜在后果。
  我与安德罗波夫的首次深谈是在1968年。此前不久,苏联军队刚刚镇压了布拉
格之春。他本来计划那年夏天访问东德,捷克斯洛伐克事态的恶化迫使他延期。最
后成行时已是深秋时节。当时我们对这一事件仍感到头晕目眩,不知说什么好。我
参加过无数次大同小异的国宴,惟有这一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宴会是在位于东
柏林北部潘科夫区的国家安全部的一处宾馆内举行的(东德成立之初,国家领导人
都住在这里的一幢小楼里,彼此是邻居。后来出于安全的考虑才于50年代搬到郊外
的万德利茨大院里)。
  选择这个宾馆可以说是独具匠心。它美观典雅,体现了我们对苏联客人的应有
尊敬,同时又不过分富丽堂皇,以致超过苏联人为我们举办晚宴的场所。参加晚宴
的德方人员是米尔克,国家安全部的11名负责官员及我本人。晚宴上的气氛十分轻
松。这也是安德罗波夫上任后带来的新气象。50年代期间,尽管赫鲁晓夫推行了解
冻政策,斯大林时代的阴影仍然没有消失。人们活得战战兢兢。这种恐惧心理此时
已烟消云散。安德罗波夫彬彬有礼,几杯酒下肚后仍不失态。他的许多同胞都做不
到这一点。周围所有人,连头脑简单之徒都明显地松了口气。这完全是一次男人的
聚会。甚至连服务员都是从安全部最可靠的服务员名单中挑选出来的清一色男侍。
  不出我所料,饭桌上大家的话题转到了捷克斯洛伐克上面。米尔克始终对德国
社会民主党人耿耿于怀。在他眼里,社会民主党人是造成社会主义运动“意识形态
偏差”的罪魁祸首。这次宴会对于他乃是天赐良机,可以发泄一下对社会民主党人
的怨恨,并在客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德共坚决支持苏联一举粉碎布拉格改革运动的
立场。他站起身讲了一通,强调需要防止社会民主党理论的“腐蚀”。布拉格改革
派就是受了社会民主党的影响。
  人们纷纷点头称是。轮到安德罗波夫发言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他
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我们当时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进行军事干预,要么坐视捷
克斯洛伐克与我们分道扬镳。前者会给我们脸上抹黑,后者则会给东欧带来严重后
果。这可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抉择。”
  他呷了一口水。一桌人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们需要分析一下每个国家的具体情况,找出隐患。捷克斯洛伐克新政府的
日子不会太好过。至于社会民主党人,我们恐怕需要认真研究一下与他们的关系,
弄清各国社会民主党的政治主张。”
  话音一落,举座皆惊。安德罗波夫的一席话冲破了不少政治禁区。首先,他没
有单以意识形态的眼光看待捷克斯洛伐克事件,而是主张研究该国存在的实际问题。
他实际上暗指,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导人对人民的不满情绪麻木不仁,未能及时采取
措施缓和矛盾。其次,安德罗波夫对捷克斯洛伐克新领导人是否能够站得住脚流露
出的担忧与官方宣传口径截然相反。后者称广大奉公守法的人民群众对恢复局势稳
定以及共产党人再次牢牢掌握政权欢欣鼓舞。结尾时,他表示赞成与所有社会民主
党人接触的几句话实际上是不指名地批评了东德领导人与西德左翼的第一大党之间
不共戴天的现状。他的批评颇具远见。第二年,西德的社会民主党即开始推行旨在
加深两德之间了解的东方政策。安德罗波夫不肯循规蹈矩的性格,以及在通常相互
吹捧和空谈连篇的场合直言不讳的作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受他这番话的影响,
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大家纷纷斟满了酒杯。
  这不是最后一次听到米尔克的奇谈怪论。直到70年代,他一直坚持为斯大林祝
酒。面对态度越来越冷淡的听众,他照旧邀所有人一起“为我们的导师干杯”,同
时强烈暗示苏联搞的非斯大林化是一大错误。不过这都是当着自己同胞的面说的。
苏联人在场时则换了副面孔。
  和他的几位前任不同,安德罗波夫主要对外交政策和外国谍报感兴趣。他改革
了克格勃内部的管理制度,实行了一套更严格的岗位责任制。在外国谍报工作方面,
他很快意识到,往驻外使领馆、贸易代表团或其他驻外机构派驻谍报官员的传统做
法不是最佳的办法,因为这些机构受到所在国反谍报机构的严密监视。根据过去我
通过派驻华盛顿使馆的谍报官员开展工作的经验,主要是不成功的经验,我们的人
刚一迈出使馆大门就被联邦调查局的人盯上了。多年后,我遇到克格勃派驻华盛顿
的头子格罗马科夫时,他却声称,联邦调查局的盯梢很容易察觉,从来没有妨碍过
他与间谍接头。披着外交官外衣搞谍报的另一弊端是有可能招致报复性外交驱逐。
也就是说,安插在使馆或类似机构里的谍报人员,极有可能在时有发生的这类驱逐
中被赶出驻在国。苏联驻外使馆人员大大超员。有一年英国一次就将苏联驻英使馆
的105名有特工嫌疑的人员驱逐出境。安德罗波夫偏重使用非法人员(派遣改头换面、
持假证件或编造的可信理由的特工潜入敌国)的做法无疑更有益于谍报工作,但下
面的人对此怨声载道。他们更喜欢有个靠山做后盾。
  而我们迫于形势的需要早已完成了这一转变。直到东西德签署基本条约之前,
西方世界拒绝给予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外交承认。我们反正也不具备利用使馆搜集情
报的条件,因而主要依赖非法渠道(连这个词都是从昔日老布尔什维克的词汇表里
搬来的)。安德罗波夫仔细研究了我们的做法后得出结论,今后需要减少躲在驻外
机构的安全岛里从事谍报活动的人员,改派更多的非法人员打入敌国,独立开展工
作。他还深人地研究了东德谍报机构的发展过程,要我准备一份详细的材料,举例
介绍一下我向国外派遣间谍的做法。我不胜荣幸,欣然从命。
  我们与苏联人从不交换自己间谍的名字。早在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制定了谍报工
作的第一要则:工作需要你知道多少,你就知道多少。做出这种合理限制是为了防
止有人叛变时,各部门之间互相推倭指责。
  安德罗波夫乐于听取来自克格勃以外的情报,因而对苏联驻外使馆内外交官与
谍报官员之间的矛盾了解甚深。克格勃有时不把驻外机构放在眼里。为此,许多馆
内大使和克格勃头子搞得很僵。加上克格勃倚仗充足的经费,财大气粗,双方的关
系更加紧张。克格勃人员每人都有一部小汽车,而使馆只有高级外交官才有自己的
车子。其他外交官只能乘使馆提供的班车。克格勃人员伙食费的报销标准也高于职
业外交官。这些待遇上的差别不仅引起外交官的反感,而且还使外国反谍报机构易
于辨认出披着外交立外衣的克格勃人员。
  至于安德罗波夫在政治上的影响,戈尔巴乔夫日后据为己有的许多改革思想实
则出自安德罗波夫。他认识到,苏联经济远远落后于西方的原因之一是,苏联实行
了高度的中央集权,而且军工部门和民用部门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在美国和其
他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私人公司可以利用政府对军工联合企业的巨额投资顺利开
发先进的民用高技术,如喷气式客机和电脑。而苏联国内一切严格保密的做法严重
地阻碍了民用部门的发展。与苏联军事部门打过交道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部长们
在这方面有切肤之感。我向安德罗波夫提出这个问题时,他回答说,目前正打算落
实这一想法。为此,已成立了数个由军事和文职人员专家组成的委员会,专门负责
比较研究两个不同经济体制的利弊。安德罗波夫把谍报工作视为汲取西方好的经验,
从而改进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手段。他愿意研究他国做法的开放思想与周围环境的
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对于匈牙利及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国内的某些人士所鼓吹
的以社会民主为标志的“第三条路”,安德罗波夫也在思考其可行性。即使在镇压
苏联持不同政见者期间,他在私下场合仍与人讨论匈牙利在政治多元化方面搞的试
验以及经济自由化的思想。
  我常常想,假如安德罗波夫在总书记的位置上能呆上10年,而不是病魔缠身的
短短几年,他会做些什么。毫无疑问,他不会走戈尔巴乔夫的路。安德罗波夫生前
曾希望能够摸索出一条路子,把社会化的财产置于市场经济之下,并推行政治上的
改革。无疑,改革的步子会迈得更稳健。
  在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交往中,安德罗波夫从未像他的前任勃列日涅夫或是
继任人契尔年科那样盛气凌人。科切马索夫回忆道,他被任命为驻东德大使后,安
德罗波夫嘱咐他说:“我们需要一位驻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新大使,不是一位殖民
总督。”至于苏联摆脱了昔日俄罗斯帝国颐指气使的习气后是否会走向社会主义制
度成功的改革,这个问题仍有待探讨。
  也许我在这里谈到的有关安德罗波夫的片断有助于消除西方人士对他怀有的困
惑。一方面,他被描绘成不露声色的开明人士,甚至还是爵士音乐的爱好者;另一
方面,西方分析家又难以把这种看法与他对持不同政见者采取的强硬态度联在一起。
这其实是不得要领。我可以证明,安德罗波夫确实赞成改革,但不会照搬西方民主
那一套。他会认为这样做将导致混乱。安德罗波夫的改革会是一种自上而下推行的
改革,伴随着自身不可避免的种种局限性。但我认为,这种改革会更加有条不紊,
更见成效。
  我对安德罗波夫的敬佩并不意味着他对我总是有求必应。1978年我设法通过双
方交换被捕间谍救出纪尧姆即是突出的一例。我当时揣度,波恩只有从苏联那边换
回一条大鱼,恐怕才会交出纪尧姆这会抬高他们作为全球外交游戏中主要一员的身
价。同时,考虑到西德国内政治的需要,我们还可以再搭上几名被捕的西德间谍,
以增加这笔交易对西德的诱惑。我在一个信封背面漫不经心地写下可能交换给西德
的人的名字,不禁意识到这笔交易的关键,也是难题,系于夏兰斯基。更确切些说,
系于克里姆林宫与他结下的不解之仇。
  夏兰斯基连续5年为争取苏联犹太人的权利奔走呼吁,与索尔仁尼琴和萨哈罗夫
一道成了持不同政见者心目中的偶像式的人物。疾恶如仇的索尔仁尼琴著有描写政
治犯流放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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