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考琳·麦卡洛-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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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以来,四季都在围场上策马驰骋的生活已经使这对双生子的脸上脱尽了稚气,眼角的鱼尾纹和鼻子两边直垂嘴边的纹路,使他们显得总是那样沉稳镇定。他们呈上了他们的信件,无庸烦言便被接受了。丛林居人入伍的人很多。他们通常都枪法精良,懂得军令如山倒的价值,都能吃苦耐劳。
詹斯和帕西在杜博服役,但是兵营却在悉尼外围的因格里本,所以,大伙儿全都到夜邮车上去给他们送行。在应征出动的时候,伊登的最小的儿子科马克·卡迈克尔出因为同样的理由在同一趟列车上,并且去的是同一个兵营。因此,两家的人便在一个头等车厢里为他们的孩子们打起了舒适行李,拙笨地围站着,恨不得哭一场,或吻一吻他们,做些值得记忆的热烈之举。但是,由于不列颠人那种特殊的不愿感情外露的性格却他们抑制着自己。大型的C…36型蒸汽机车令人悲伤地吼叫起来,站长吹起了哨子。
梅吉不自然地探在身子匆忙地吻着她的弟弟们,随后,又吻了科马克,他长得和他的大哥康纳一模一样。鲍勃、杰克和休吉使劲地握着三个年轻人的手,史密斯太太哭了起来,大家都渴望着吻他们;和他们拥抱;但只以是她一个人这样做了。伊洛·卡迈克尔,他的太太,以及仍然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个徐娘半老、犹存风韵的女儿也同样拘谨,随后,大家都走到了基里车站的月台外面,火车的缓冲器猛地一拉,徐徐向前开动起来。
〃再见,再见啦!〃大家全部喊了起来,挥舞着白色的大手帕。直到火车在远处落日的余晖中变成了一列冒着烟的线条。
在詹斯和帕西的共同请求下,他们被编入了没有经验的、不受过充分训练的澳大利亚第九师,于1941年初开往埃及去了。他们正好赶上了班加西①大溃退。刚刚抵达的埃尔温·隆美尔将军②在轴心国的跷跷板的一端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他开始了迅速扭转大局的第一步行动,横扫了北非。在不列颠军队可耻地在新编的非洲军撤回埃及的同时,澳大刊业第九师被派出占领并坚守托布鲁克③这是面对着轴心国占领区的前哨阵地。这项计划得以行得通的唯一依靠就是该地与大海相接,只要英国船只能进入地中海,它就可以得到补给。托布鲁克的那些讨厌鬼们在这里呆了八个月,他们顶住了隆美尔不时向他们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全力以赴的进攻。他无法把他们赶走。
①利比亚一港市译注
②埃尔温·隆美尔(189119444),法西斯德国元帅。早年参加国社党,曾为党卫军将领。1940年组织非洲军团,并指挥德意联军侵入北非。有〃沙漠之孤〃之称。1944年7月自杀。译注
③利比亚一港市译注
〃你知道你为啥要守在这儿吗?〃二等兵科尔问道,他舔着一张纸条,懒洋洋地卷成了一支烟。
鲍勃·马路伊军士把他的迪路帽往上推上推,能从帽沿下看着他的提问者。〃呸,不知道。〃他露了露牙齿说道。这是一个不断提起的疑问。
〃嗯,这总比戴着白生生的鞋罩呆在该死的暖房里强。〃二等兵詹斯·克利里说着,把他同胞兄弟的短裤往下拉了拉,这样自己就能舒舒服服地把腿放在他那柔软、暖张的小肚子上了
〃是啊,可呆在暖房里却用不着吃枪子儿。〃科尔反驳道,他把熄灭的烟头向阳光下的一只晰蜴弹去。
〃这我很明白,伙计。〃鲍勃重新整理了一下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我宁可吃枪子儿,也他妈的不愿厌烦死。〃
他们被舒适地安置在一个干燥、阴暗的掩蔽部里,掩蔽部正好对着雷区和切断了环形阵地西南角的、装着倒刺的铁丝网;在另一方面,隆美尔紧紧地咬住了托布鲁克地区这唯一的弹丸之地。一挺口径0.5的大型勃郎宁机关枪和他们一起呆在这个洞子里,紧挨着它是一箱箱的弹药;可是,对遭到进攻的可能性似乎谁都没有精力或兴趣去关心。他们的步枪倚在墙上,刺刀在托布鲁克的阳光下闪着寒光。到处都是嗡嗡(口营)(口营)的苍蝇,但是这四个人全是澳大利亚丛林地带的人,所以,托布独克和北非的暑热、干燥、苍蝇并不使他们感到意外。
〃詹斯,就好象你们是双生子一样。〃科尔说着,向那只晰蜴扔着小石子,它似乎没有动的意思。〃你们看起米就象是一对儿粘在一起的糖、棒打不散。〃
〃你这是嫉妒。〃詹斯露齿一笑,敲了敲帕西的肚子:〃帕西是托布鲁克最好的枕头。〃
〃是呀,对你是好极了,但是可怜的帕西怎么办呢?喂,哈普,说话呀!〃鲍勃逗弄着。
帕西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但是像往常一样,他保持着沉默。大伙儿全都试图让他说话,可是,除了听个〃是〃或〃不〃以外,谁都无法成功。于是,就象叫沉默寡言的马尔克斯兄弟那样,几乎人人都管他们叫哈普。
〃听到新闻了吗?〃科尔突然问道。
〃什么新闻?〃
〃第七师的'莫梯尔达'①在哈尔法雅被击溃了百分之十八。在沙漠里只有用炮才打得败'莫梯尔达'呀。这些大笨蛋们遭到了密密麻麻的坦克的进攻。〃
①此词是澳洲无业游民对他们所携带的一捆东西的爱称,亦指无业游民,此处戏指第七师的官兵。译注
〃哦,是的,再说点别的吧!〃鲍勃带着怀疑的态度说道。〃我是个军士,什么小道消息都听不到,你是个二等兵,满耳朵都是小道消息。喂伙计,德国兵根本就没有打败'莫梯尔达'的能耐。〃
〃我是在'莫梯尔达'的帐篷里从指挥官那儿得到这个消息的;是从无线电里传出来时我听到的,没错儿。〃科克坚持道。
有那么一阵子,谁都没说话对于像托布鲁克这样遭到包围的前哨职地中的每一个人来说,使他盲目地相信自己一方有足够的推进能力,可以使他得以突围,这是必要的。科尔的消息不大受欢迎,此外,这也是因为托布詹克的士兵们没有把隆美尔放在眼里。他们顶住了他对他们的全力进攻,因为他们坚信除了廊尔喀①人之外,澳大利亚的战士是所向无敌的,即使有九分信心,他们也肯定能证明自己难以战胜的。
①尼泊尔的主要居民,以强悍著称。译注
〃狗东西们,〃詹斯说道。〃在北非,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澳大利亚人。〃
异口同声的赞许声被掩蔽部旁的一声爆炸打断了,几条晰蜴被炸了个无影无踪,四个士兵被猛地推到了机关枪和步枪上。
〃该死的达戈人①的枪榴弹,〃鲍勃望了一眼步枪,说道么〃这玩艺儿要是个希特勒特制的炸弹。咱们准得全玩儿完了,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帕西,嗯?〃
①对肤色浅黑的意大利人或西班牙、葡萄牙人的蔑称译注
军事讨伐行动一开始,经过了这场使人筋疲力竭的、倒霉的、似乎什么目的也没有达到的包围之后,澳大利亚第九师便从海路撤到了开罗,但是,就在第九师被包围在托布鲁克的时候,在北非稳步减寺的英国军队已组成了第八军,它的新任司令官是伯纳德·劳·蒙哥马利将军。
菲戴上了一个银质的小胸针,样子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这是国际妇女同盟的徽章;胸针的下面的两条链子上是一个银条,她在银条上镶了两颗金质的星,每一颗星代表一个在军旅中的儿子。这使她所遇上的人确信,她也为国家尽了自己的本分。由于梅吉的丈夫和儿子都不是当兵的,所以她没有资格佩戴这种胸会。卢克写来了一封信,告诉她,他将继续割甘蔗,他认为,在她担心他可能参军的情况下,她恐怕想知道他的情况。信中没有迹象表明他还记得那天早晨她在因盖姆旅馆讲的话。她笑着,厌倦地摇了摇间,把信扔进了菲的字纸篓。她这样做的时候,心里感到迷惑,菲是否为她参军的两个儿子担优。她对这场战争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尽管菲每天都戴着那胸针,整天地戴着,但她从来没说这一个字。
有时,会从埃及寄来一封信。当展读的时候,它已经是破烂不堪的了,这是因为检查官一遇上地名或团队的番号,便在上边剪出整齐的长方形的洞。阅读这些信是一件大伤脑筋的事,得把那些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出的信拼凑到一块儿,但是,他们都乐此不疲地干着,别的一时也顾不上了:只要有信来,就是孩子们依然活在世上。
天没有下雨。好像神圣的风雨合谋要让希望枯萎似的,1940年是这场灾难性的干旱的第五个年头了。梅吉、鲍勃、杰克、休吉和菲感到十分绝望。德罗海达在银行帐户中的款子足够买来必不可少的饲料使绵羊活下去,但是大部分绵羊都不愿吃饲料。每群羊都有一只天生的领头羊;只要他们能设法使头羊吃的话,其他的羊就有希望吃了。但有的时候,即使羊群看见头羊咀嚼着那些饲料,其他的羊也不受影响。
于是,德罗海达也得流血了,这是件令人嫌恶的事。草全都枯死了,大地变成了龟裂的黑色荒原,只有树林在闪着灰色和暗褐色的光,他们用刀子和步枪把自己武装了起来;看到一头牲口倒下,便割断它的喉咙,让它快些死去而不让其他的羊看见。鲍勃又添了一些牛,买饲料来喂养它们,保证德罗海达为战争做出的艰苦努力。由于饲料的价格很高,牛身上是无利可图的。远处的农区和远处的牧区一样,受到了缺少雨水的严重打击。庄稼的收成低得可怜。但是,从罗马方面得到了指令,他们可以不计成本地作他们能做的事情。
最让梅吉厌恶的就是她在围场中干活的这段时间。德罗海达想方设法也只挽留了一个牧工,到眼下还没有可替换的人;澳大利亚最缺少的永远是人力。这样,除非鲍勃注意到她的烦躁和疲劳,让她星朗日休息一天,否则梅吉一个星期就得在围场上干七天。不过,假使鲍勃给她休息时间的话,那就意味着他本人要干得苦一些。所以,她竭力不使自己的精神抑郁流露出来。她从来也没想到过拿孩子做借口,而拒绝骑马到围场去干活。孩子们被照顾得十分周到,而鲍勃对她的需要比孩子们对她的需要迫切得多。她也没有那个洞察力去理解孩子们对她的需要;认为在他们得到爱与熟练的人的精心照顾时,她渴望和他们在一起是自私的。这是自私的,她对自己说她没有这种把握,使她可以对自己说,她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一如孩子们在她心目中那样占有特殊的位置。于是,她驰骋在围场上,过好几个星期才在他们上床之后去看看他们。
梅吉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戴恩,她的心都要翻腾。他是个漂亮的孩子,菲带着他进城的时候,就连基里大街上的陌生人都对他的漂亮品头论足。他习惯性的表情是面带微笑,他的天性是一种文静、深沉和毋庸置疑的幸运感的奇妙结合。他他似乎在发展个性和获得知识方面没有经历儿童通常要的那种痛苦。他极少弄错人或东西,任何事都不会使他激怒或不知所措。对他妈妈来说,他酷肖拉尔夫有时使她非常害怕。但是显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拉尔夫离开基里已经很久了。尽管戴恩与他面貌相同,身材一般,但是有一点差别很大,这就有助于掩盖真相了;他的头发不像拉尔夫那样是黑色的,而是淡金黄色的;不是麦子或落日的那样金黄,而是德罗海达草地的那种颜色,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