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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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娘娇笑道: “但无论如何,贱妾们总是将各位的时间,耽误了这么久……”
忽然微一挥手,道:“奉酒来。”
那四位黑衣大汉,立刻托来四面木盘,一只托盘上,装的是大曲名酒,酒味香冽,远远便扑鼻而来;另三只托盘,放满了鸡鸭鱼鲜,牛羊猪肉,无一不是出家人最最忌讳之大荤大腥之类。
吴四娘持瓶倒酒,一面笑道:“些须酒菜,不成敬意,只是聊表贱妾们一番歉疚之忱而已,但望三位多少用一些。”
百维虽然并非真的佛门子弟,但多年茹素已惯,见了此等大荤大腥,已是暗暗皱眉,更何况妙法、妙空等严受戒律之武当弟子,闻得一股酒肉之味,已不禁为之面目变色。
三人竟不约而同,齐地脱口道: “酒茶在下委实不敢奉领,但请……”
那愁眉苦脸之青衣妇人冷冷接口道:“三位莫非是瞧不起贱妾们吗?”
百维讷讷道:“焉有此理,只是……”
那青衣妇人面目越发阴沉,缓缓道:“三位既非瞧不起贱妾们,又非出家之僧道.却又为何偏偏不肯赏脸用些酒菜?”
百维听得“出家”二字,赶紧强笑一声,道: “既是如此,在下便拜领一杯。”
举杯一饮而尽,又割了块肉嚼起来。
吴四娘咯咯娇笑道:“这才是呀……闻得白山黑水间之男儿,酒量最豪,将门出虎子,两位少年英雄想必亦是酒中健者,但请满饮一杯,贱妾在此先干为敬了。”
果然举起酒杯,—饮而尽。
妙法、妙空相顾之下,俱都愕然。不但面目变色,而且手足都已不安。
他两人自幼出家于戒律森严之武当山,十余年来,从来未敢破戒,如今要他大杯饮酒,大块食肉,实比砍了他们的脑袋还要困难。
但他两人此刻若不举杯,又势必要引起对方之疑窦,若因此被人发现他两人乃是武当弟子,那时不但前功尽弃,连性命都难保全。
换而言之,他两人此刻若不饮酒,便要被人窥破真象。
这抉择在别人眼中看来固是容易简单之极,但在他两人眼中却是难如登天。
酒杯还未送到妙法、妙空面前.他两人额上,已不禁沁出了汗珠。
那—阵阵浓烈的酒香,更已刺激得他两人头脑晕眩,胸口作呕。
吴四娘微微笑道:“常闻人言.长白山采参男儿,最是勇健,有时甚至连死都不怕,今日两位怎地会对区区一杯酒都怕了起来?”
妙空干咳一声,强笑道: “在……在下兄弟.委实不会饮酒。”
那愁眉苦脸之青衣妇人冷冷道:“只怕并非不善饮酒.而是别有原因吧?”
百维干笑—声,道:“这个嬷嬷却未免多心了,寒舍虽是蓬门小户.但自先祖以来,对后辈子弟,管的甚是严格。”
那青衣妇人道:“武林世家.多对子弟管束严格,但除了武当、少林等方外门派外,贱妾却从未听过还有什么门户不准子弟喝酒的。”
她这话不但说的言词锋利,而且含意也更为明显,简直无异在说:你两人若不喝酒,想必就有七成是武当、少林门下之弟子。
百维面上居然还能现出笑容.含笑说道:“先祖因恐后辈少年子弟沦于酒色,是以确曾严令子孙未成亲之前,不得饮酒,若有人犯了家法,必将从严责处,在下未成亲前,便未尝过滴酒滋味,但……”
哈哈—笑,转目向着妙法、妙空,接口道:“你两人今日既是为了成亲而来.我便破例许你们两人喝上一杯,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日回家若有人相责于你,一切由我担当。”
妙空听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八字,不禁在暗中叹息一声,接过酒杯,强笑道:“如此小侄唯有从命了。”
当下仰首一饮而尽。
只觉一股辛辣之味,由喉头直下丹田,有如被烈火烧着了一般,双目之中,连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吴四娘笑道:“看来小英雄果然不善饮酒,但……”
眼波一扫妙法.接着笑道:“那位小英雄既已赏脸,这位想必不致教贱妾们难看吧?”
妙法暗中咬一咬牙,伸手接过酒杯,手掌突然忍不住簌簌颤抖起来。
轻轻一杯酒,在他手掌之中,突然变的有如千钧之重,妙法竟是再也把持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摔的粉碎。
要知妙法乃是当今武当第二代门人中之掌门弟子,亦是武当山上下千百弟子心目中所属意的将来接继道统之人。
是以妙法平日一言一行,俱不敢逾越了规矩,其加于心头之约束,实已较他同辈师兄弟妙空、妙雨多了十倍。
在一刹那间,叫一个平日连目光都不斜视之人,骤然来犯下此等重大之戒条,给予妙法心头刺激震惊之巨大,实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而这小小一只酒杯落地时所引起惊震之巨大,亦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酒杯落地,酒沫与碎片四下纷飞。
百维身子立刻一震。
妙空面上颜色本已被烈酒烧的通红,此刻一下又变得苍白如死。
吴四娘亦自立时变色道:“这是怎么回事?小英雄们眼中纵无贱妾,但瞧在南宫世家面上.也不该如此无礼!”
四条黑衣大汉,立时也脸现怒容,双拳紧握,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妙法心头又是惊惶,又是羞恼,讷讷道:“在……在下并非故意。”
吴四娘冷笑道:“并非故意?哼哼!难道……”
那愁眉苦脸的青衣妇人冷冷接口道:“他说并非故意,倒是真的,有些自幼出家之人,见了此等大荤大腥之物,委实难免受惊。”
百维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嬷嬷说笑了,谁是出家人?”
那青衣妇人道:“你!”
你字方出口,突听一阵大笑之声,自槐树后传了过来。
四条锦衣华服,敞着胸膛的彪形大汉,随着这豪迈的笑声,自树后转出。
百维等全不识得这四条大汉。
哪知这四人却先自齐地向百维躬身一礼,道:“冯大叔可好,小侄们许久未曾拜候大叔起居了。”
百维纵然阴沉,此刻也不禁为之愕住,方自强笑一声,还未想出该说什么话来,这四人竟已齐地转向妙法。
其中一条浓眉浓目,满面虬髯之大汉,伸手一拍妙法的肩头,大笑道:“自从长白一别,又快半年了,不想今日竟在这里见着你,妙极妙极!”
连百维都要愕住,妙法更被这四人弄得张口结舌, 目定口呆。
四条大汉瞧见他面上之神情,偷偷与他做了个眼色,用魁伟的身子,有意无意间将他面目挡住,好教青衣妇人们瞧他不见。
那虬髯大汉转过身子,面向青衣妇人,哈哈大笑道:“俺这冯老弟,不但年轻面嫩,而且见酒就怕,昔日在长白山中,为了别人要*他喝酒,也不知得罪了多少朋友,闹了多少笑话,不想这笑话竟闹到千里之外来了。”
另一条大汉笑的声音更响,道:“就是为了他不肯喝酒,还有人替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老山羊,只因唯有山羊是不喝酒的……哈哈,俺一想起这名字,就忍不住要笑断肚肠。”
四人一齐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似是所说之事,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百维呆了半晌,亦自哈哈大笑起来。
妙法却是满腹疑云,暗暗忖道:“这四人在弄什么鬼?莫非他们是认错人吗?…不对不对,他们必是在暗中相助于我,但我等与他素不相识,他们又为何要伸手相助?”
忽见百维口中虽在大笑, 目光却向他瞪了一眼。
妙法虽然拘谨,终究亦非笨人,立时会意,也大笑起来,但笑得却不免勉强得很。
青衣妇人们相互换了个眼色,面色又复大见缓和。
吴四娘展颜一笑,道:“原来长白山中四条虎,与这三位是认得的。”
那虬髯大汉笑道:“不但认得,而且还是情如兄弟般的知交好友。”
另一位面上带有一条自左额直达下额深长刀疤之大汉抢口接道:“长白山左,望日崖采参冯家,数十年来,急公好义,慷慨好客,长白山中的哥儿们,有谁未曾受过冯家的款待,有谁没有喝过冯家窖藏的美酒,精制的腊肉。”
还有一条大汉,满面俱是钱眼般大小的麻子,哈哈大笑道:“何止是美酒腊肉而已,我们兄弟们少了银子使,有几回不是往冯老爷子那儿去挪动挪动,又有几回还过人家。”
另外一条大汉面如锅底,满腔俱是络腮胡子,骤眼望去,谁也分不清是胡子黑,还是他脸黑,此刻咧嘴一笑,接着道:“又何止是挪动银子,上次老二被人家一刀划破了脸,还不是冯老爷子令他的子弟兵为咱们出的气。”
那虬髯大汉最后哈哈笑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冯家子弟,不但是咱们弟兄的朋友,也是咱们弟兄的恩人,咱们弟兄能在这里见着他们,真是他…***什么……什么知…”
那满脸大麻子的彪形大汉,捋须笑道:“他乡遇知己。”
虬髯大汉敞声大笑道: “不错,正是他蚂的他乡遇故知,俺坐山虎吴德真是***高兴极了。”
抢过酒壶将一满壶酒都喝的干干净净。
他四人不但说的像煞有介事.那表情更是活灵活现.*真已极。
这不但令青衣妇人们听得深信不疑,甚至就连妙法、妙空自己都有些怀疑,有些分不清他们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吴四娘嫣然一笑,道:“贱妾们方才也不是对冯老英雄有什么怀疑之心,只是觉得以冯少英雄如此品貌,如此人物.居然会在江湖中声名不响,不免有些奇怪而已。”
那面带刀疤之大汉笑道:“长白冯家只是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中,是以一直不许子弟在江湖中厮混。长白冯家这四个字在中原、江南一带,声名或许不响,但白山黑水间的哥儿们,提起这四个字来,不伸大拇指的却委实没有几个。”
虬髯大汉接口笑道:“咱们这位冯老弟如此怕酒,若非咱们这样的知交好友,教别人见了,委实要拿他当做出家的和尚道士。”
吴四娘银铃般地娇笑道:“不瞒各位说,贱妾们方才真有些疑心如此,只因咱们这招亲之会,委实不能容和尚道士混进来。”
那愁眉苦脸之妇人,轻言细语.缓缓道: “但长白山中四条虎既然如此说话,这三位想必不会是出家人了。”
坐山虎吴德哈哈大笑道:“不错,咱们弟兄是什么样的朋友,都愿意交上一个,唯有和尚道士们,咱们弟兄当真不敢领教。”
吴四娘咯咯娇笑道:“只怕那些出家人也不愿和你们这样的人儿……”
忽然间,又有一阵喧哗争执之声,自道路那边传了过来。
众人情不自禁,转首望去, 只见十余个身着异样黄色袈裟,肤色也深黄如土,看来形迹极是神秘诡异之异方僧人,一行站在路口。
这边便有七八条黑衣大汉,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些身穿黄色袈裟的异方僧人,执意要走入传声驿,黑衣大汉们执意不肯。
于是,双方便发生争吵,而且争吵的十分激烈。
再加上那些黄衣异僧诡谲的神情,难懂的语声,这争吵便显得更是精采。
黄衣僧人们固是在暴跳如雷,那些黑衣大汉也被激得勃然大怒。
双方似乎都已有些箭在弦上,随时都可动手。
正在饮酒的武林豪士们,已有不少放下杯筷,围过来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