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龙虎(陈宇)-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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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难以忘怀耿湾镇发生的惨案,在给彭德怀的电报中又叮嘱道:“现在每天走路不多,请令各部利用时间进行教育,并尽力改善给养。”
再向前行,红军终于踏上了甘肃、陕西两省的分水岭。感慨万千的毛泽东听说脚下就是陕甘交界线后,跳下马背,前瞻后望,然后对身边的警卫员说:“从江西算起到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10个省。走下山去,就进入第11个省——陕西省,那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就是我们的家。”
“福建,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云南,四川,西康,甘肃。”警卫员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落。
10月17日,毛泽东到达牛圈圪坨一带,通告中央政治局时在附近的各位委员,决定次日到铁边城后召开会议,研究整顿部队,扩大红军等问题,并拟定吴起镇作战计划。
万里征途脚未歇,中央红军终于到了家。毛泽东决定“关门拒客”,把一直紧跟在后的国民党军追兵斩尾于陕北根据地之外。
第十九回 张国焘杀猴给人看 总司令坐骑遭厄运
长征,以斩关夺隘,爬雪山,过草地,勇往直前著称于世。长征,在现代社会是“吃苦最多”的代名词。
是的,长征之苦,是举世无双的。超常态自然条件的艰苦,极度险恶的战争环境,欲致人于死地。特别是对于那些长征的领导者来说,长征路上的艰苦更有那党内政治斗争的寒风冰雪——统领红四方面军的张国焘分裂党,分裂红军,任何一个参与这次政治斗争的红军将领,都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张国焘是红军总政委,那么,与其生活战斗在一起的作为红军总司令的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和红四方面军的总指挥徐向前,更是处在这场斗争的风雪漩涡中心。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许多已是风烛残年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士,对那段历史是终生难以忘怀,并不想带着长征路上的“风雪”去见马克思,他们把烽火岁月的那一段段往事娓娓向采访者道来,而谈得最多的还是关于草地上的事,说有些内容可是老帅们回忆录和传记中所不好写或不敢写的事。
话说张国焘从噶曲河折回阿坝,就开始在会上会下大造反对中共中央的舆论。他针对红四方面军中四川人较多的情况,以南下能吃大米作为诱饵,作欺骗性的宣传,逢会就讲:“北上虽然不打仗,但是要饿死。草地是过不去的。我们情愿叫敌人打死,也不愿在草地里饿死。毛泽东不怕饿死,但怕被敌人打死。他们北去是害怕敌人,是右倾逃跑主义。我们要南下,打过岷江、北江,恢复川陕苏区。到那时,我们不但饿不死,而且大米饭吃不完。”
在一次干部会议上,张国焘首先大讲南下行动方针,煽动部分不明真相者非难中央北上路线,指责毛泽东率红1、3军北上是“分裂逃跑”。他无中生有地说:“什么党中央,屁!他们走的时候,毛泽东让把仓库里的枪支和弹药粮食,还有我们四方面军的一些伤员,统统都放火烧了!”
有些基层干部被张国焘的盅惑性宣传所煽动,气呼呼地说:“我们要找毛泽东算清这笔血债!”
朱德坐不住了,拍案而起:“这纯粹是谣言!党中央走的时候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我肯定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做。从井冈山开始,毛泽东同志就主张官兵平等,不准打人骂人,宽待俘虏,红军的俘虏政策就是他亲自制定的。红军对待俘虏都会宽待,怎么会烧死自己的伤员?这是疑问之一。其二,我们过草地,都知道干粮根本不够,还要动员大家挖野菜,他们怎么会把宝贵的粮食烧掉呢?对毛泽东,你们谁也不如我了解,毛泽东和党中央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我敢肯定这是无中生有的谣言,是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来的!”
张国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仍狡辩道:“就是啊,朱德同志,当时你又不在现场,怎么就一口咬定他们不会干这种事呢?我这里有情报,有根有据!”
就此后,张国焘意识到朱德还没有与自己是一条心,他开始处处刁难朱德,并派人与朱德谈话,要朱德写反对中央北上的文章,在遭到拒绝后,便发动了对朱德的围攻。
有人悄悄对朱德讲:“总司令,您多保重,少生气。挨打受骂在我们这里是常有的事。”
有人给朱德讲了一个笑话:在巴州时,有一次总政委陈昌浩给参谋长倪志亮打电话。倪志亮不知道是陈昌浩打来的,回答时声音很小。陈昌浩有些不高兴,说:“你讲话我听不清楚啊!”倪志亮在平时就被张国焘等人熏陶的张口就爱骂人,他在不知道对方是陈昌浩的情况下,对着话筒出声就骂:“我日你娘,你现在听得清楚听不清楚呀?”陈昌浩听后,“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上了,向警卫员吼道:“备马!”带着几个人就直奔倪志亮住处。倪志亮一听声音不对,忙问总机,方知道刚才的电话是陈昌浩打来的,急忙再打电话去赔礼道歉,又知道陈昌浩已经来了。倪志亮慌忙跑到村口去迎接。一见陈昌浩就赔礼说:“总政委,我错了,刚才我不知道是你……”。陈昌浩还没等倪志亮解释完,举起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边抽打边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你听不出我是谁呀?今天皮鞭不见血你就记不住我的声音!”倪志亮抱头缩成一团不敢动弹,被打得头破血流。陈昌浩见马鞭染血后,才扬鞭策马而去。旁边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劝阻。有人悄声说:如果不是总参谋长,换个人也许这天就被当场枪毙了。如此堂堂总政委和总参谋长都是骂人张口就来、打人举手就干,就可想这里的军阀作风在当时是多么严重了。
当时部队中曾流传这样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员来谈话。”这特派员即是保卫局做保卫工作的人,谁若是被特派员找了去谈话,进了保卫局,能活着出来就算奇迹。在那时由于情况复杂,斗争环境艰苦,有国民党、地主打入红军内部;也有起义部队改编后又反水的。部队成分复杂,的确需要清查,但是肃反扩大化,严刑逼供下,有许多好人被错杀。
到了红四方面军长征路上折头南下后,凡是有反对南下言行的干部,如果被人检举,也被逮捕关押在方面军的国家保卫局,严重的被秘密处决,承认“错误”的就释放,其余的由看守连负责管理。被关押的干部最多时,仅师、团干部就曾达151人。
曾就学于北京大学的张国焘,在当时他本身应该算是个大知识分子,可他为了实行愚民政策,却不择手段地打击排斥知识分子,把有知识的人不是当作财富,而是当成坏人看待。“他是妈个知识分子”,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中成为一句骂人的口头语。红四方面军中原来也有一些戴眼镜的,有的领导人的眼睛还近视得厉害,但有许多人就是不敢戴眼镜,怕被说成是知识分子。只有极个别领导人才敢戴眼镜,但常常表白自己眼睛有病,不是知识分子。后任金川藏族独立师政委的李中权本是初中毕业后参军,在长征结束之前也只好说自己是初小毕业,怕被当作知识分子杀掉。他一直到了延安,才敢声明自己是初中生。
刘伯承在过去的战斗中因负伤眼球被摘除了一个,戴了一副眼镜。所以,他立刻遭到了有些人的谩骂和讥笑:“这个姓刘的,戴个眼镜,他是妈个知识分子,屁!”
张国焘的心情自两个方面军分裂后也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警卫排撤离川陕根据地时抓了一只小猴子,大家都很喜欢它,张国焘有时也来逗一逗。有一天早晨,小猴子不知怎么跑到了张国焘的屋内把东西翻乱了。张国焘回来后一看,火冒三丈,连声责问:“这是谁搞的?我枪毙了他!”
“是小猴子。”警卫战士胆颤心惊地回答。
“把它给我绑来!”张国焘大发脾气:“把它绑在那个柱子上!”
“砰……砰!”4声枪响,小猴子被张国焘打得脑浆飞溅。
张国焘这一“杀猴给人看”的做法,使在场的警卫战士个个冷汗直冒。也恰在这时,阿坝出了件朱德的坐骑被抢事件,到处都在传说是张国焘指使其交通队化装成藏族武装匪徒,把朱德的马抢走后杀害了。
朱德的坐骑是匹大青马,是过雪山后不久陈海松送的。陈海松是红9军的政委,这位时年仅21岁的红军高级指挥员,对革命有着满腔热忱和忠心。他16岁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任童子军大队长,同年加入红军。17岁转为中国共产党员。凭着作战勇敢和机智,他从机枪连指导员、营政委、团政委、师政委,很快提升到军政委。两个方面军会合后,他对朱德非常敬重,见朱德原有的坐骑瘦小无力,就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了朱德。
本来送坐骑和驮马给中央红军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是件很普遍的事,如本卷书开篇首章所述,李先念送大青骡子给聂荣臻;傅钟送坐骑给邓小平;余洪远送驮马给毛泽东,送毛驴给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等,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政治问题,可单单陈海松送马给朱德这件事连锁引出许多怪事来。原来是红9军内部出了问题,该军政治部主任谢富治一直都在嫉妒陈海松。同是湖北老乡的谢富治比陈海松大5岁,也是位能征善战的红军将领,但他参军比陈海松晚两年,在职务上也就低一点。为此,谢富治多次在张国焘面前诋毁陈海松,想取而代之。过去张国焘对谢富治的“反映情况”并不在意,知道谢富治的别有用心,可在从噶曲河回到阿坝后,觉得应该对陈海松“教训”一番。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老朱给了你什么好处?别忘了,你的一步步成长是我看着你才到今天这个样的。你的军政委正好有人想干呢!”张国焘训斥陈海松,意思是警告陈海松不要靠错了“大树”。
陈海松猜知又是谢富治告了黑状,回到军部后与谢富治大吵了一架。但谢富治的冷嘲热讽和其他军领导的围攻,却使陈海松有口也难辩。21岁的陈海松正年轻气盛,缺乏政治斗争的经验,怎能经得住如此上压下哄,最后竟私下决定采取偷回大青马的方法来平息这场风波。
处事犹如孩童的陈海松让警卫员偷回了大青马,暂时放在军交通队的马厩中,以便让张国焘过目,表示自己的尊重和服从。
可这个头脑简单的陈海松是在情急慌乱中办了一件大傻事,没过半天他就后悔莫及。恰好他在街上遇到了朱德,心中怦怦直跳的陈海松还没与朱德打招呼,脸就红了。朱德在这时却怎么也不会怀疑到盗马人会是大青马原来的主人,因此,他一见陈海松,便带有几分歉意地说:“海松同志,真对不起。你送我的那匹大青马,昨天晚上丢了。那真是一匹好马,可惜我还没有骑熟,就丢了。真可惜呀!”
“大青马……”从来就不会撒谎的陈海松听朱德这么一说,心中更加感到惭愧,他连张了几下口,终于大着胆子说出:“总司令,实在对不起的是我们。你的大青马,我查清楚了,是我们军交通队的战士牵去了,我马上让他们牵回来。”
朱德一听乐了:“能找到就好。他们想牵回去玩两天,过几天再给我也可以。”
“不,我让他们马上给总司令牵回来。”陈海松如释重负,但他始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