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看到了这光景,两个朋友都难过地呜咽起来。
医生不再开药,不就是等死了吗?王国生和袁珊宝商量,还是准备后事吧。可是,两个人只晓得杜月笙的家乡在高桥,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也晓得杜月笙是孤儿,可姑姨娘舅总该有的。这个后事,也只有问了杜月笙才能准备。
终于有一天,杜月笙忽然魂魄悠悠,醒转过来,倏然睁开了双眼。
“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袁珊宝一看杜月笙醒来,赶紧凑过来问。
此时杜月笙神志清醒,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完了,自己没救了!想到自己一事无成就这样打发了,真是心有不甘。不由得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地汩汩而出。
“月笙,莫难过,你的病没大碍。不过,医生说要耽搁一些时日,你要有亲人,接一个人出来照顾着会方便一些。”王国生赶紧过来安慰。
“是啊,月笙哥,你看我粗手笨脚的药都熬不好。”袁珊宝紧跟着解释说。
亲人?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呢?父母双亡,继母不知流落何方,胞妹生下来不久就送了人,唯一的亲人只有外婆,前不久听说已经过世……老娘舅早就看着他不顺眼。至于伯父、堂兄,从小到大不曾见过几次面,杜月笙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相干呢……
“还有个表姑妈,住在高桥乡下。”杜月笙突然想到这房远亲,断断续续地说,“表姑父叫万春发,在高桥乡下种地。他们的儿子叫万墨林,约莫十来岁,听说也到小东门来了,在一家铜匠铺里学生意。”
王国生和袁珊宝是想找个和杜月笙沾亲的人来料理后事,免得杜月笙落个孤魂野鬼。可断乎不会想到,这个表姑妈万老太太竟然把杜月笙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十六铺的铜匠铺只有三五家,袁珊宝和王国生很快就找到了万墨林。但万墨林太小,一个人不敢回高桥。袁珊宝问清地址,写了一封信,托一位浦东的朋友带走了。
三天后,万老太太迈动着小脚,颤巍巍远道而来。一走进袁珊宝的小屋,看到仰面躺着死人一样的杜月笙,扑上去就是一场号啕大哭。哭过之后,万老太太抹去眼泪,向袁珊宝和王国生询问病情。
听说医生不给治,万老太太就迈动小脚走进庙宇佛堂,四处求神拜佛,搜求偏方。终于打听到蛤蟆粪能治杜月笙的病。
上海人所说的蛤蟆粪,就是癞蛤蟆所产的蝌蚪,其性奇寒大凉。万老太太从水边弄来一些鲜活的小蝌蚪,放到碗里捣碎,让袁珊宝掰开杜月笙的嘴,悉数灌下。又把盛蝌蚪的碗用水涮涮,一并灌进杜月笙的喉咙。
杜月笙一连几天服下这种怪药后,居然睁开了昏睡的双眼。
“姑妈,是你吗?”昏暗的灯光下,杜月笙看到了眼前晃动的万老太太,。
“月笙醒了!月笙醒了!”万老太太欢喜得老泪直流。
打地铺的袁珊宝腾地跳起来,凑到杜月笙的病榻前。
“月笙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还真是偏方治大病,不几天杜月笙居然能下床了。见杜月笙基本痊愈,万老太太又迈着小脚回了高桥。
杜月笙住在袁珊宝的小屋里,又休养了半个多月,便有些憋不住了。袁珊宝晓得他的赌瘾又上来了,不忍心看着他被赌瘾折磨得难受,拿出身上仅剩的铜钿,交给杜月笙。
“月笙哥,莫要再去花会,就去路边赌档小来来,过过瘾,好不好?”
杜月笙没有去接袁珊宝递过来的钱,他晓得自家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难不死,倘若继续狂赌滥嫖地混下去,不但把自己弄得没个人样,还会把朋友拖进烂泥塘!往昔在高桥镇、在十六铺,他也曾有过一帮小弟兄,也曾小小地风光过。今朝有了老头子,有了帮会做靠山,岂能落得整日靠朋友接济!
杜月笙下了决心,要大干一场。不久,他便组织起昔日那帮弟兄,依仗帮会势力,干起了抢收“小货”、“拉船”、“拆梢”之类的营生。
所谓抢收“小货”,就是强行收买、包买轮船水手由香港以及海外带来的走私货;“拉船”就是半路拦截农家小船,这些小船都是从浙江等地运送蔬菜水果到上海的,他们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行买进小船上的农产品,然后再以市场价卖出,转手渔利。“拆梢”即敲诈勒索,就是对那些没有靠山、小本经营的商户进行敲诈勒索。
杜月笙带着一帮弟兄把个强买强卖、敲诈勒索干得有声有色,大有斩获,他本人也在十六铺一带的白相人中名声鹊起,并渐次以“军师”闻名。但此类勾当毕竟只是小弄弄,干不出大名堂,对杜月笙来说不过是个历练,是个权宜之计,他那双欲火喷闪的眼睛,无时不在寻找着鸢飞鱼跃、借步登天的机会。
黄公馆雾里看花
机会终于来了。
杜月笙的老头子陈世昌有个同辈兄弟黄振亿,外号“饭桶阿三”,自家庸庸碌碌,却一向欣赏杜月笙的为人和能力,觉得他日后必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于是把他推荐给了当时名震上海滩的青帮大亨黄金荣。
那是1907年8月的一天,在陈世昌的街头小赌摊上,黄振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月笙。当时听到“黄老板”这三个字,杜月笙的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大。
“黄金荣”的名讳,20岁的杜月笙早已如雷贯耳。在上海滩的小白相人心目中,这位法国巡捕房里的华探头目,简直就是财势绝伦,八面威风,高不可攀。
无数次,杜月笙走过法租界的同孚里,眺望着弄堂里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那一排两层楼的弄堂房子里住的,都是在法租界响当当的大阔佬。就连黄公馆进出的小当差,都让杜月笙羡慕得不得了。后来杜月笙才知道,那整条弄堂的房子都是黄老板的,他自家住一栋,余下七栋住的都是他的朋友和手下。
杜月笙幻想过无数种飞黄腾达的方式,唯独没想到会攀上黄金荣这棵大树。
“只要能走进那个地方,就一定要干出点名堂,要对得起黄爷叔和师父的栽培!”杜月笙暗下决心。
跑回去告别了一帮弟兄,又去向袁珊宝、王国生告别。袁珊宝给杜月笙打点好的行李,又亲自背着送出老远。兄弟俩依依告别后,杜月笙跟在黄振亿身后,向着八仙桥的同孚里走去。
走进同孚里的弄堂总门,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派头十足,想到往后自家也要从这里进进出出了,杜月笙心里有点儿自豪,又有点儿紧张。
走进黄公馆大门,高大的门楼、开阔的天井、门廊两边那些神气活现的保镖,以及天井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都让杜月笙目不暇接。
黄公馆会客室的富丽堂皇,更是杜月笙有生以来见到的最豪华、最高档的场面。他跟在黄振亿身后,其实并不敢东张西望,但感觉到那种炫目的流光溢彩无所不在。其实黄金荣同孚里的房子格局并不是很大,会客室的布置也不如后来均培里的黄公馆豪华奢侈。但在当时的杜月笙看来,那种气派毫无疑问是顶级的,那些覆盖着湘绣围披的檀木桌椅、波斯地毯、丝绒沙发,以及四壁的名人字画,都是杜月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有四个人正围着一张宽大的方桌玩纸牌,黄振亿走过去,站在其中一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介绍的小囝子来了。”
“喔。”一个方头大耳的胖子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杜月笙。
杜月笙一阵紧张,晓得这个人就是黄老板了。看到黄老板审视的目光,杜月笙的一颗心被提了起来。暗想,倘使黄老板想找保镖打手,自己必定不够格。他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些保镖一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没有他这样单薄瘦弱的。
“蛮好。”黄金荣端详了杜月笙一会儿,点点头说。
杜月笙那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你叫啥名字?”黄老板接着问。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学生的生。”当时连杜月笙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仅仅上过三天半学堂的文盲,说出话来竟然是文绉绉的。
“月生”是杜月笙的本名,他生于七月十五中元节,月圆之夜,他的父亲就给他取名“月生”。“月笙”是他发迹之后一些文人墨客为他另题的雅号。“生”字上加竹字头,取周礼大司乐疏: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从此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镛,于是他便得名“镛”,号“月笙”。
“好!好!”黄老板高兴得哈哈大笑,“我这里的小朋友个个都叫生,苏州来的徐复生,帮我开老天宫戏院,前面有个金廷荪、顾掌生、厨房间里个常州人马祥生……”
听到马祥生的名字,杜月笙一阵欣喜。来之前袁珊宝就告诉他说:“咱们的同参兄弟马祥生就在黄公馆当差,你去了找到他,相互可以有个照应。”他当时还有点疑惑,马祥生是常州来的,在黄浦滩没根基,怎会有机会进到黄公馆呢?没想到马祥生果然在这里,看来他本事着实不小!
在厨房的灶披间,杜月笙遇到了同参兄弟的马祥生。
灶披间是与厨房毗连的一间小屋,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是留给杜月笙的,另一张住的就是马祥生。马祥生来上海比杜月笙要晚,但路子比杜月笙要宽,到上海不久便经朋友介绍,进了黄公馆。
既是同参兄弟,杜月笙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向马祥生请教,可马祥生总是笑着说:“往后你自家多看看,自然就晓得了。”这让初来乍到的杜月笙觉得,黄公馆真是迷雾重重,深不可测。
为了早一点拨开重重迷雾,看出黄公馆的真实面目,以便打入黄公馆的核心圈子,杜月笙一改过去种种恶习,嫖赌两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彻底杜绝,每日沉默寡言,冷静观察。同时,上自黄老板,下至最底层的听差马祥生,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他都用心揣摩,以便灵活应对。
但是对黄公馆的核心事体,上上下下一大干人的营生,他简直像雾里看花。黄老板在法捕房领一份薪水,却在家里养着十几个“三光码子”,即“包打听”的助手,加上黄公馆杂役佣人等等,各种开销大得惊人。而时至初冬,黄老板又一次性给叫花子们发放了新棉衣、新棉裤3000套、银角子3000元,出手之阔绰,简直富可敌国,把冷静观察的杜月笙惊得目瞪口呆。可黄老板这许多铜钿是哪里来的呢?
这个谜底终于在一天夜里露出冰山一角——
那天,熟睡的杜月笙被马祥生急切的声音唤醒。
“月笙,快,去大厅!”
“出了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
杜月笙一骨碌爬起来,跟着马祥生往外走。
大厅里气氛紧张,黄老板撸着袖子,叉着双腿,怒气冲冲地站在大厅正中。公馆里的打手、保镖、小包打听、杂役佣人等全部到齐,分左右两排站在大厅两侧。
杜月笙对这个阵势大吃一惊,默默站在队尾。
“触那娘!”黄老板大骂一句,“哪个做了家贼,自个站出来,死罪活刑全免,放他走路。不然的话,哼哼……”
黄老板这声冷笑透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