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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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结拜(上)
朝霞染红了瓜洲渡口,船顶和江面都抹了一层艳色,引人臆想。
艄公懒洋洋地倚在船头,正是好梦未醒,却被三个人叫了起来。
“去哪里啊?一大早搅人清梦……”
“建康。”
“建康?”艄公斜了一眼,“就你们三个?”
“不,是两个。”
“等等吧,人多就去,就你们两个人,我不赔死……”
三人笑道:“等等最好,我们尚有一坛好酒未尽,就是要在船上痛饮……”
“喂,不行……”艄公气急败坏地阻拦,三人却已钻进船舱去了。
“扬州城里总觉得压抑得很,不如这里风清水秀,真个是好去处。”说话之人正是薛真,他今日送辛弃疾和周令识二人去建康,就料到船家不会太早开船,特意带上一坛琼花露给二人饯行。
“如今的扬州风云际会,暴雨之前,自然会压抑了。”辛弃疾道,“你还是小心为是。”
“要我说,你何必趟这浑水呢?”周令识不解地道,“何不与我们一起去建康,你们广运盟的总舵不是就在那里么?岂不悠哉?”
“总舵是在那里,可广运盟却不是我的。”薛真哂道,“我既然听命于人,当然不能像你这么自在,游过扬州游建康。”
周令识笑道:“你不必说我,我看得出,你也是个不愿让人管的性子。我爹虽然官不大,人缘还是不错,几次要帮我说项,补个缺儿,都被我拒绝了。一旦做了官,比你还惨。”
薛真笑道:“这是自然,想必辛兄是深有体会了。”
辛弃疾露出苦笑的神情,一口喝掉半碗酒。
“说真的,你到南方来干吗呢?”周令识谈得兴起,冲辛弃疾道,“你在北方,金国奈何不得你,大宋管不了你,简直就是一方霸主嘛,真不该到这里来受这鸟气!”
辛弃疾长叹一声,黯然道:“大宋毕竟是我汉人正统,我决不后悔归宋的决定,只是走前没能看出奸人心性,致使恩师遇害,却是至今难以原谅自己。”
薛真叹道:“年轻之时,哪识世间奸诈?伍氏兄弟之死,犹未使我猛醒,直到维扬道场之事,才让我真正开始反省。”来此的路上,他已将这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与二人知道,三人之间,已是情谊更深了一层。
辛弃疾道:“据我所知,司徒天鹰在时的维扬道场,扼扬州的水道运输,对过往的船只大肆盘剥,甚至黑吃黑,直接夺下私贩的货物。莫?把扬州的赋税定得极低,官声远播,而维扬道场便是他的财路,正是名利双收。”
“如此说来,司徒天鹰死后,方子申和莫?达成默契,也是很自然的了。”薛真沉吟道,“不过现在维扬道场的实力大大削弱,各方都在觊觎这块肥肉,只苦于没有和莫?的亲密关系罢了。”
“薛兄,官场上,有钱就有关系。”周令识笑道,“就算以前不认识,用钱做介绍人,也会很快熟悉起来的。”
“如此说来,方子申的地位并不稳固,如果他死了,恐怕莫?很快就会把他忘掉。只要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扬州流一次血是难免的。”
“而且不只是为了争夺同一利益,还有对立利益的冲突。”辛弃疾道,“司徒天鹰在时,那些船只敢怒不敢言,若后继者拿不出司徒天鹰那样的实力,恐怕就算争到了水路的控制权,也说不定偷鸡不成反蚀米,那些敢贩私的人,岂是好惹的?”说完看着薛真一笑。
薛真明白他的意思是指自己就是那“贩私的人”,心道若是广运盟杀进扬州水路,哪怕司徒天鹰再生也是难挡,只是现在局面难测,有些势力还未浮出水面,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维扬道场就是那只蝉,而谁能做最后那只黄雀,正是较量的关键。
若是由薛真来控制广运盟在扬州的行动,弄不好真就成了螳螂,好在现在来了林雪涵,据说老二薛德也有可能亲来,那时薛真只要摇旗呐喊就好。不过不被人信任的滋味,却也并不好受。
辛弃疾又道:“像拓跋玉寒、孟默谦这些人,也许只是来凑巧看花会,也许是早就知道维扬要有变故。不过即便他们有野心,但由于名声在外,恐怕只是做幌子吸引旁人视线,同时试探对手实力用的。昨日赏花时,他们不就在做这样的事?至于神秘兮兮的花解语和颜如水,或者也是如此。你在扬州,当千万小心。”
昨日孟默谦对拓跋玉寒的挑衅,最后出人意料地草草收场,孟默谦一反常态地坦言自己投机取巧,胜之不武,做出与拓跋玉寒惺惺相惜的姿态,让人感觉这场比武更像是一场做秀。在深深地看了薛真一眼之后,孟默谦也没有再找周令识的麻烦。
至于花解语就是弄影,而且可能出自蜀山派,这是唯一薛真没有告诉二人的,在他心中隐隐将花解语和拓跋玉寒的亲密,当成一件令自己很没面子的事,虽然花解语根本与他毫无关系。
所以,他不想让二人知道自己以前见过花解语,甚至还清楚她就和周、辛二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任它扬州天翻地覆,其实我也不愿管,只是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薛真淡然道。虽然并不愿意听命于两位义兄,但广运盟毕竟凝聚着义父的太多心血,何况还有薛妍、林雪涵,他必须为广运盟贡献力量。
另外,扬州也是薛真师父慕容蝶的故乡,虽说慕容府早已卖于他人之手,但他仍然希望在这里觅得师父当年的踪迹,他对慕容蝶,可说是崇拜有加。
再说,还有一个归雁,虽然和他关系实在算不上有多深,但总能时时牵动他的心。
周令识笑着对薛真道:“风月公子的名号,实在屈了你,多情公子倒还差不多。”
“执着的人,总免不了要苦恼身不由己。”辛弃疾叹道。薛真是执着于各种各样的感情,而他自己,则是执着于恢复故土。若能像许多人一样偏安江南,他岂不会快乐许多?可是偏偏就做不到。
“既然同是执着之人,当满饮此碗!”周令识兴奋地道。
薛真和辛弃疾却不买他的账,同声问:“你又执着何事?”
“自然是发财了!”周令识认真地道,“功名官位,非我所欲也,纵横商道,才是我志之所在。”
连辛弃疾也是头次听到周令识的理想,但看他眼瞳中熠熠的神采,却又不似做伪,便问道:“你在江淮转了这么久,可想到了商路?”
周令识懊恼地道:“若说一本万利的生意,都被那些持刀弄枪的人把持着,再不就是根基深厚的老字号,财大气粗,我的那一点本钱就如雨滴比之大海,实在难以竞争。”
“这话不假……”薛真沉吟道,“若论利润之高,当然是私运第一,可的确你已很难插足进去。要是我在广运盟做主,可能还好办些……”
“我岂能借他人之力?”周令识不满地道,“我在建康有几个穷朋友,到时拉起几条船,刀山火海也要分一杯羹!”
“你真有如此决心?”薛真逼视着周令识。
“不错!”周令识一扫公子哥儿的感觉,看上去还真有些气魄。
“那我倒有条路告诉你,敢不敢做就是你的事儿了。”薛真道,“别看维扬道场好似利润颇丰,其实比起真正的大帮派,那还差得远。究其原因,是金宋交恶,南北商路不畅,扬州扼运河水道,可过路的都是三流货物,自然也没有太多油水可捞。”
第五章 结拜(下)
“你让我去金国的地盘?”
“大宋境内能做的,早就轮不到你了,只有金宋之间的生意,还是空白。只是在宋境私运,使使银子都还好说,但涉及到两国之间,杀头的危险要大得多。”
周令识默然半晌,道:“也许你们觉得我是一时财迷心窍,其实不然。我在家中是庶子,虽说我爹没什么说的,但家中其他人心中自有算盘,没人把我这个二公子放在眼里,因此自我娘死后,我便极少回家,整日在江淮一带游荡。我大哥锐意功名,很是瞧不起我,将来我爹百年之后,恐怕赶我出去都有可能。若不想日后受辱,就必要做出一件可以令他们刮目相看的事情来。如今薛兄既然给我指了明路,正是大好机会,我岂能临阵退缩?”
“说得好,大丈夫若一生庸庸碌碌,虽生犹死!”辛弃疾举起一碗酒,“老哥敬你一碗!”
薛真也向周令识举起酒碗,三人一饮而尽。
“痛快!”周令识哈哈大笑,“我以前跟别人说这种话,都被嗤之以鼻,如今终于得遇知己。既然咱们同是执着之人,何不就结为兄弟,也不枉相交一场?”
“正该如此!”辛弃疾和薛真大声赞同,三人走出船舱,不由分说拉过艄公做见证,就在船头对着滔滔大江跪拜立誓,结为金兰。
天边一轮红日,正在冉冉上升,此时的阳光,已比方才刺目许多。
辛弃疾比薛周二人大着好几岁,自是大哥。薛真次之,周令识最小,年方廿二。
薛真对辛弃疾道:“大哥,与江湖人过于亲密,必然对你仕途不利,以后若于人前,我仍叫你辛兄便了。”
“区区官位,岂足抵兄弟之情?”
周令识也劝辛弃疾道:“大哥将来要做为国为民的大事,若受我们连累,我们也会心里不安。兄弟之情,日月可鉴,不必太在意嘴上的称呼。”
辛弃疾笑道:“倒是我过于拘泥了。不过三弟,你做金宋间生意,我自是鼎力支持,但切记不要让金人占了便宜,害了我大宋。”
“这个自然。”薛真接口笑道,“有一样东西,若三弟弄得到手,不仅利润滚滚,而且我朝必将受益匪浅。”
“哦?是什么?”
“马匹。”
“说得不错。”辛弃疾兴奋地道,“大宋所以不敌金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战马。若你有办法弄到马匹,我必将全力说服建康史大人,有多少要多少。”
说到这里,辛弃疾从包裹中拿出笔墨,当即要修书一封,写给山东老家几个不愿随他南归的昔日部曲,让他们全力相助周令识。那几人谋略稍差,但武勇过人,忠厚老实,正好是周令识的补充。
薛真笑着抢过纸笔道:“你和三弟还要一路同行,却急什么?还是让我先给我家老二写封信去。”当下研墨挥毫,草草写就一封书信。
将信递与周令识,薛真正色道:“这一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老二薛德手中,却不能让老大薛泰知道。老二野心颇大,不甘居人下,若知道有开辟南北商路的机会,必然会暗中想办法助你,若让老大知道,是绝对不会放着扬州的肥肉不吃,帮着你兵行险着的。”
周令识感激地道:“小弟若不赴汤蹈火,怎对得起两位哥哥?”
“自家兄弟,说哪里话。”辛弃疾拍着周令识肩膀,“虽说好男儿当不畏艰险,但若真到了紧要关头,仍要顾着自己性命,切记不可莽撞,留着有用之身,总可以从头再来。”
周令识点头受教。这时听得外面艄公和人说话,终于又来了几个去建康的客人,薛真便与辛周二人作别。
返回扬州城内,薛真按照以前慕容蝶的描述,信步向慕容蝶的故宅寻去。
那宅子几经易手,可如今还依稀可以看出过去的模样,倒不知眼下的屋主是谁。薛真手握门环,十分犹豫,原想替慕容蝶把这座宅子买回来,却又怕多此一举,反倒让师父触景生情。
心神这么一恍惚,竟没听到门内有脚步声接近,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拉开,门内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弄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真看清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