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iv-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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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桐原的话触及司马的笑穴吧,他压抑着快要从喉头进出的笑意。
“你是不是很爱笑啊?”
“不是,我觉得你太强了。”
看到桐原皱眉,司马更是笑到肩膀颤抖。
到最后连桐原也觉得好笑起来,两人就这样靠着自贩机相视而笑。
“聊什么这么开心?”
正好也出来休息的同事冈日讶异地问。
这两个平常虽然不到反目,但也不太交谈的人,居然会在走廊上谈笑风生,目睹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看到司马还笑个不停,桐原抬起头来代替他回答:
“我们在说伏屋的坏话。”
八月底,国会发生了一连串的纠纷导致内阁总辞。
不但首相改选,连新内阁的人事也有大幅度的变动。筱田再度以财政大臣的身分入阁。
这件事虽然在报纸上喧腾一时,不过这种政界交替的新闻并不稀奇,也没有引起人民大大的注意力。
媒体就藉机大力炒作国民不关心政治的话题。
真是内容毫无新意的冷饭热炒。
3
司马在新桥站高架下来往的人群中发现了有贺的踪影。
发色明亮且相貌突出的有贺,即使在人群中也相当醒目。
看他一点绉痕也没有的公事包和擦得晶亮的义大利制皮鞋,在这种充斥着疲劳上班族喝酒解闷的小店附近,只有他身边的气氛感觉格外不同。
克弘的事情结束之后,有贺一直忙着在日本欧洲来回跑,司马只跟他吃过几次中饭,不太像以前那样晚上有时间便一起喝酒聊天。
而且,有贺是个有家庭的人,难得回到日本当然不是在家里陪老婆小孩,就是应付外面多如繁星的女性朋友,司马不想去占用他有限的时间。
两人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要—起吃吃午饭聊聊天就够了。
反正都已经遇到了,司马走向有贺,想邀他去喝酒时,却发现他居然难得地喝醉了。
自己这个平常酒量不错的朋友脚步蹒跚,身形摇晃地缓缓走在街头。
他身边没有别人。
还把手插在口袋里哼着歌。
不过,他虽然喝醉却不像一般的醉汉醉得没品。
明明是走在最多上班族发牢骚的小酒店聚集地新桥,有贺却像刚从高级酒吧里出来吹夜风,心情看起来相当愉快的男人。
但是,不知怎地,这样的有贺看在司马眼里却觉得有点不幸。
“有贺!”
听到叫声的有贺慢慢转过肩头。
看他歪斜的领带和没扣的衬衫,司马心想这个男人难得会这么邋遢。
他是一个就算在喝酒的时候会松开领带,但是只要一出来就会把服装整理好的男人。
果真是醉了的有贺有点找不到声音的方向,视线飘浮了半天后,才在人群中找到司马。
“哟!”
就像在大学时代打招呼的方式一样,有贺微笑地扬起手。
“你喝酒了?”
有贺笑着回答:
“本来想要找你……不过有时候觉得一个人也满好的。”
有贺很少用这种迟疑的语气说话。
他大概是真的想一个人喝酒吧!
谁都难免会有想独处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应该别叫你的。”
看到司马道歉,歪着头的有贺用以前像开玩笑的眼神凝视着他。
“不过,像你这么醒目的男人走在这里的话,我也很难不发现吧?到时候还会问你是不是故意没看到我。”
“彼此彼此啦!要不要再去喝一杯?”
“好啊,不过我想换个地方,我今天在新桥的运气不好。回涉谷去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遇到讨厌的人,声称自己今天在新桥不走运的有贺转身往车站走去。
在搭车途中,有贺就像平常一样地跟司马谈天说地,一点也看不出来想独自喝酒的样子。
就好像两人早已约好要一起喝酒一样。
到了涉谷之后,说要介绍一家不错的店给司马的有贺,走过几幢大楼之后,停在一楝有各式店铺的大楼前咦了一声。
面前那家看起来像是有贺要找的店门口贴了一张今日有事……的白纸。
“休息啊?要不要到别家去?”
在司马思索着这附近有没有适当场所的时候,有贺看了一下腕表说:
“我想喝咖啡,酒精太苦涩了。”
这个喜欢喝酒的男人今天果然有问题。
司马瞄了有贺的侧面一眼,除了有几分疲累之外倒是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只是看他手插口袋,摇摇晃晃走路的模样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在遇到有贺之后司马不只一次这么想。
“那就找一家咖啡厅好了。”
“不用了,我喝罐装咖啡就好。在路边喝也不错哩!”
说话有点孩子气起来的有贺,司马想到他本来就满喜欢吃甜食的。
念大学的时候,一向被不喜欢甜食的司马当成黑五类的罐装咖啡,有贺却喝得很高兴。
而一旁的司马喝的是不加糖的纸杯咖啡。
找到自贩机的有贺率先走过去买了两罐咖啡,然后把其中一罐丢给司马。
“这是没有加糖和奶精的咖啡。”
有贺丢给司马的是罐装的无糖黑咖啡。
他的记性还是很好。
“我请客。”
看到司马掏口袋找零钱,有贺扬了扬下巴笑着阻止,视线环顾四周。
这里是涉谷的闹区,找不到一张干净的长椅可以让两人坐着聊天。
“那里不错,过去吧!”
有贺指着天桥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开朗,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要愉快很多。
“好啊!”
拿着咖啡的司马跟有贺一起走上大楼间的天桥。
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桥下的明治通还车水马龙,不断可以听到喇叭和引擎的声音。
两人俯视着红色的车灯打开咖啡。
“先来干杯。”
可能还有醉意的有贺用自己的咖啡罐碰了司马的一下。
“今天好累。”
手撑在楼梯扶手上的有贺仰望着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
或许是湿度太高的关系,飘浮着混浊云层的夜空像要罩顶似地低迷,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司马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老家所看过繁星点点又无边无际的夜空。
在这种狭窄的天空下生活久了也会失去干劲。
罐装咖啡喝起来有一种会残留在舌头上的酸味,司马也不是很喜欢。
“发生了什么事?难得听你说一些丧气话的。”
“我偶尔也会示弱吧?平常只是因为不想被你看扁而已。”
有贺凝望着桥下的车阵笑说。
司马想到有贺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难得地抱怨过工作上的不满。
现在距离当时已有一段时间,司马自己忙,又找不到机会跟有贺喝酒,不知道让他发牢骚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不过看他今天的样子,事态可能更严重。
“今天比较特别吗?”
“是啊!”
有贺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司马。
“我要离开外交部。”
有贺突如其来地说。
那口气就跟说我现在要回家一样的自然干脆。
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司马凝视着好友的脸。
“我不当公务员了。”
有贺撑着下巴笑着对司马说。
“真的?”
司马知道有贺不是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男人。
有贺跟自己是在同一年以优异的成绩通过高级公务员考试,在外交部一展长才的实力精英。
从他出众的外表下看不出来,但司马知道他是经过多少努力才有今天精通英文、法文、德文,甚至还会一点意大利日常会话的技能。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的男人。
“我已经厌烦了那种要向蠢蛋低头,要为蠢蛋卖命,还要用愚蠢的方法做事的工作。”
有贺像泄愤似地一口气说完。
“我们财政部就别提了,外交部应该没有那么糟吧?像我同期还有人抱怨与其在这名誉扫地的财政部工作,还不如跳槽到隔壁听起来既称头又可以到外国出差的外交部工作呢!”
“哪里都一样、都一样啦!”
有贺出现难得的焦躁摆摆手说。
那动作彷佛要把一直缠绕在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烦郁摆脱掉一样。
“你离职之后打算做什么?不可能走回头路去当个普通的上班族吧?还是要走后门往外商公司发展?”
这个男人天生就懂得保身,就算再怎么自暴自弃也不可能打一场明知道会输的仗。
司马心想他既然决定要离职的话,一定有哪些跨国企业已经找上他了,要不然他不会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像有贺这么有外交天分的男人,相关的工作机会多得是。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会到外商公司上班的男人吗?”
有贺第一次愉快地笑了。
“应该比公务员的头衔适合你吧?”
“噗、噗——你猜错罗!”
有贺像女高中生般嘟起嘴,夸张地摇着肩膀笑。
司马的没猜中似乎让他很兴奋。
看自己出糗是这个男人的恶趣味啊,司马无可奈何地叹息。
即使是谈论到自己的前途,这个男人还是能如此轻松自在。
“那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是考律师或开公司吧?别告诉我你要吃回头草。”
那算回头草吗?有贺耸耸肩,一脸愉快地笑说:
“我想继承岳父的事业。”
“……你要当政治家?”
有贺的岳父池村弘道是执政党中保守派的有力政治家。
他在党内的地位虽然已经相当稳固,但是能得到像有贺这种曾经在外交部就职,还是部内精英的女婿来继承自己的政治生涯,应该是求之不得吧!
不过之前的有贺从来没有表现出类似的意愿。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想打退堂鼓?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官僚的腐败吧?”
有贺微妙地笑了。
看到有贺的笑容,司马知道他不是因为讨厌那份工作才想离职。
那种必须对外协调的工作对他来说应该相当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