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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忘情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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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明白了前世的雪冰蝉为他弹琴至十指滴血的心境。那样深情忘我的爱,在前世,他怎么竟会不懂得珍惜?罪孽啊,那样深重的罪孽,要他今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为过。可是,他怎么忍心再连累冰蝉?     
  “苏慕,抱紧我!”冰蝉痛楚地喊,痛得扭曲。     
  “苏慕,抱紧我!”时间忽然静止了,天地无声,他的眼泪缓缓地,缓缓地流了下来。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他等了她这么久,想得她这样深,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就在他怀中,拥有和失去,只在他一念之间。然而,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为她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除了伤心和痛苦之外,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他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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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不如离去(4)       
  他能怎么做?     
  ——除却离开。     
  只有离开!     
  面对冰蝉的眼泪与痛苦,苏慕再一次下定离开的决心。     
  “我说过,我们在一起,只有痛苦,没有快乐,你还是走吧。”     
  “你,你又……”冰蝉气苦至极,却头痛得说不出话来。     
  苏慕心痛如绞,他抱着她,努力地忍住夺眶欲出的眼泪。他不能哭,不能让他看出他的不舍,他的感情,不能再给她一丝一毫的留情。他要让她死心,让她放弃,让她再一次,彻彻底底地将他忘记。     
  伤害她,从而保护她。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抱紧她,就像抱着自己的心,然后,推开。     
  他推开她。     
  推开她。     
  推开她!     
  他推开她,推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挚爱,自己的心!     
  她的眼泪留在他的心底,他的心,却再也承受不起她。     
  “冰蝉,我们缘尽了!”他冷漠地说,不再是今世随和的苏慕,而变成了前世无情的苏慕遮,“我本来以为和你在一起会从此转运,可是现在才发现于事无补,我们是不相关的两个人。我已经决定和你分手,你还是走吧!”     
  “不!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违心的!”雪冰蝉虚弱地抓住苏慕,不知道在对他说话还是在对自己的心说话。心是那样的疼痛哦,犹如万箭钻射。     
  然而苏慕硬着心肠,在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冰蝉,你的记忆只到喝下忘情散为止,你知不知道,前世,你是怎么死的?”     
  冰蝉恐惧地睁大眼睛,求助地看着苏慕,想他不要说出来。她已经预感到那答案是多么的残酷而冰冷,想阻止,可是愈来愈烈的头痛使她欲言又止。     
  而他已经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说出答案:“是烧死的!苏府起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逃了出来,只有你,没有知觉,没有能力,我指挥家人忙着救火,保护财物,可是却忘了你,放任你被活活地烧死!”     
  “不,不,不……”冰蝉终于惨烈地痛呼出声。太残忍!太灭绝人性!太不堪承受!冰蝉仆倒在城楼上,整个人疼得蜷曲起来。     
  “如果你不想再一次引火烧身,不得好死,你就跟着来吧!”     
  苏慕的心已经在滴血,他好想扶起她,抱紧她,一生一世都不松手。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再看她一眼,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牢牢烙在心上,然后掉转身,离开!     
  他,苏慕,抛下哭泣的爱人,大踏步地走了开去,再也不肯回头。     
  “苏慕……”冰蝉无力地叫,张开口,却已经发不出声音,她向苏慕凄苦地伸出双手,想抓紧他,然而心疼得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忘记,也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既然爱得如此痛苦,不如从此绝情弃爱。     
  她放弃地闭上眼睛,把脸朝向城墙,任泪水在脸上流淌下来。在雪中。     
  就这样,冻僵了一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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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三彩瓶(1)       
  三彩瓶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苏慕遮抱着雪冰蝉的身体,坐在寒烟笼翠的湖边,沉声吟哦。     
  雪冰蝉“生”前一直都喜欢这略带凄凉的湖畔秋色,每当荷花开的时候,她就会独撑一只小船,轻舟快桨,穿梭在荷叶间,采摘新鲜的莲藕,剥出莲子,替苏慕遮泡莲子茶。     
  一颗颗莲子的心,清苦中寒香缥缈,是练武之人提神醒脑的最佳早茶。     
  苏慕遮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莲子茶了。     
  自冰蝉睡后,茶也没有茶味,酒也没有酒意,生活,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他,终于难得地有了思念。     
  思念自茶与酒这些日常享受开始,愈来愈深,愈来愈强烈。渐渐深入骨髓。     
  他越来越频繁地抱雪冰蝉来湖边静坐,她躺在他的怀里,温柔,顺从,一如她“生前”。然而,生前的她,何尝有片刻得到过他的温存?     
  依赖着雪冰蝉这具“武媒”,他的功力与日俱增,却并不自觉,而对她的依赖也早已刻骨铭心。     
  那天大火,他就此失去了她。失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失去”有多么惨重。然而时间一日日过去,他的身边空了,心里也是空空的。     
  浪迹天涯多少年,再回这静翠湖边,面对同样的景色时,他忽然明白,这些年来,到底为什么这样抑郁寡欢。他终于记起了雪冰蝉,一旦记起,就再难平息,那一种思念的痛锥心蚀骨,没有任何一种情感可以替代。     
  他开始觉得寂寞。     
  寂寞于他,本来就是如影随形的。     
  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从来都不容易得人好感;     
  一个锋芒毕露的人,更加不容易交朋友。     
  而一个又骄傲又自负又锋芒毕露的人,岂止没有朋友,简直就是武林的公敌。     
  但是以往他习惯了,习惯了与寂寞相伴,也习惯了与众人为敌。     
  可是自从有了雪冰蝉之后,她陪伴,追随她,顺从她,使他就像习惯寂寞那样习惯了她的陪伴。     
  如今,他却失去了她。     
  没有得到是寂寞的,然而得到又失去,才是真正的绝望。     
  他终于知道,雪冰蝉死了,这一生中最爱他的那个女子,那个肯为他牺牲一切乃至生命与灵魂的女子死去了,走遍天涯海角,他将再也找不到她。     
  找到她又怎样呢?他并不知道。他只想静静地抱着她,一起坐在这静翠湖边,哪怕她只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躯壳,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心足。     
  然而此刻,他的怀里空空的,他的心里也空空的。胜利又有何意义呢?如果冰蝉不能与他分享。     
  从过去到以后,他没有输过,从来,都没有输给任何人,只除了,他自己。     
  他输给了他自己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心动,输给了他难填的忏悔与思念。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笑过。他的心里,有一角已经空了,支离破碎,永远地残缺了……     
  苏慕跌跌撞撞地走下城墙,毫无目的地穿过人群,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古代和今天,穿过他一生一世惟一的感动。真的分手了吗?就这样离开,永不相见?     
  他走过多少孤独的漫漫长路才重新找到她,他经过多少雨雪风霜的磨折才终于接近她,他又忍受了多少隐忍苦痛才与她再次相爱,如今,都不作数了?     
  他的泪流下来,落在风中。     
  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前生他是一个剑客啊,天下无敌的剑客。浴血断腕也不会流泪的,可是现在,他真的痛了,败了。     
  能打败一个不怕死的剑客的,只有情字。     
  让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动情,使他的心变得柔软,再将剑刺进他的心,就会一击而中。     
  那是一场天地无光的恶战。     
  也是苏慕遮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静翠湖边,苏慕遮的仇家如期而至,如约为那次火难进行一场殊死决斗。     
  苏慕遮仗剑而立,背对仇家,看也不看他,只问:“是你放的火?”     
  “是我。”     
  “那么,出剑!”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放火吗?”     
  “与我何干?”苏慕遮轻蔑地说,“为什么放火是你的事,但是惩罚你的放浪却是我的事。来吧,拔你的剑!”     
  “苏慕遮,你太狂妄了!”纵火者号叫起来,“七年前,就是你的狂妄傲慢害死了我父亲。当年泰山之上,你和他斗鼓,你赢便赢,为何要当众侮辱于他,逼死人命?我要替父亲报仇!”     
  “泰山之赌?”苏慕遮想起来,原来这纵火者便是鼓王倪二的独生子。     
  那一年,枫叶初红,天下赌林人士尽集泰山,做空前之赌。苏慕遮此时已经练就完璧无瑕功,胸有成竹,欣然赴会。群雄于泰山观星台相聚,斗酒对弈,击鼓传花,投壶,射覆,玩骰子,种种赌局尽挑随选,既是赌博,也是比武,八仙过海,各分胜负。     
  而苏慕遮,赢遍天下高手,获胜于每一场比赛。     
  与倪二的赌是比斗鼓艺。双方约好,以鼓声高低鼓点整齐鼓韵悠扬定输赢。     
  鼓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是一盏茶工夫,已经落了下风,鼓声渐伏,鼓点散乱。     
  枫叶纷纷飘坠,落了一地,如血。     
  本来苏慕遮大可在此时收手,轻而易举地赢得这漂亮的一仗。然而他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愈擂愈勇,直有开山裂石之声,以致观阵的宾客不得不捂住耳朵躲避过强的鼓声所带来的那一种兵气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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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三彩瓶(2)       
  倪二精疲力竭,却仍不罢手,拼尽全力敲打着早已溃不成军的鼓槌。苏慕遮打狗入穷巷,立志要逼对方弃鼓,遂鼓声雷鸣,如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终于用内力一气震破对方的鼓。     
  万籁俱寂,漫山的枫叶在那一刻尽皆萎落,正如鼓王倪二的一世英名扫地。     
  倪二羞愧难当,对着一面破鼓,一口鲜血喷出,废然长叹:“罢了,罢了!”掣出剑来,猛地一横,当众自刎。     
  “苏慕遮,本来输赢只是一场游戏,可是你却不留余地,非要逼得先父自尽!”纵火者悲愤地控诉,“此仇不报,枉为人子!你也是父母所生,难道就没有人性?”     
  “手下败将,何必多言?”苏慕遮不屑,“那倪二早已输了,却苟延残喘,不肯弃鼓投降,真是自不量力!况我苏慕遮一生中赌无数次,胜无数次,个个败将的后代子孙都来找我报仇还了得?少废话,出剑吧!”     
  一场恶战。     
  从问鼎楼打至静翠湖边,从天昏地暗打到旭日初升,又从风和日丽打到大雨倾盆,蓦地一声炸雷,一道电光,照亮了静翠湖,也照亮了苏慕遮的记忆,他在那一刻想起了雪冰蝉,想起了冰蝉在玫瑰园中说过的话,“花开在枝头上,但落在烂泥里。富贵荣华,究竟有何意义呢?”     
  富贵荣华,有何意义呢?     
  他倾听那雷声,仿佛听到冰蝉对他说话。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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