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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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办的?”
“你感冒休息的时候。”
“没想到。”
“可以的话,我想开学之前去。”
“学校也申请好了?”
“嗯。”
“你会不会努力过了头?”
“老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裕志说出活像一个普通青年会说的话。
“可以去你妈妈那里呀,这样也让人放心。”
正在做菜的母亲大声说道。她像是认为机不可失,急急忙忙说出来。看来,母亲也察觉到我们这阵子不对劲,她不忍坐视不管。
“去我妈妈那里怎么样?在布里斯班。我想那里也有海豚的。”我说。
“行啊。我第一次出国,希望不要碍手碍脚才好。”
“没问题,我以前去过。”
和裕志结伴旅行,总是突然决定的。我还在为各色各样事情惊魂未定,一时找不到话头,便依旧去看电视上的海豚。
我和母亲再加裕志围桌而坐。我一边吃着辛辣的通心粉,一边觉得好吃极了。没想到觉得除冰激凌和粥以外的东西好吃的这天真来了,仿佛不是真的。
于是我着手定机票等准备工作,裕志则回去取护照。氛围倏地一变,简直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我们一直都过着充满活力的生活。尽管我依然穿着睡衣,人瘦了,脚下还有点摇晃。
“真加,要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瞧我说这说那的,你别见怪呀。”裕志走后,母亲突然说起这种话来。
我在洗东西,听不太清楚,就问:“怎么了?”
“布里斯班你其实不想去的,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会不会这样?”母亲道。
“没有的事,我高兴着呢。”我说。
“那就好。我想你最好出去散散心,感觉上。”母亲笑起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种时候,我会想,莫非所谓血脉不相连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就我而言,有母亲在背后支持我,我当真很开心。
我认为,假如单是平平常常的言行举止便显得过分劳神费力,就有问题了。在我看来,平常、大抵上、人们都显得过分劳心劳力。我不懂,为什么要那样努力,朝的又是什么目标?
话虽如此,我的人生倒也并非如何地精彩满溢。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仅仅是在体味着某种金光灿灿的东西经过之后的、它尾端的闪亮处。当然,为了生活而任性撒娇的事,我多半不会做。我决不会不顾念母亲的工作及母亲的情形,而优先考虑自己的心情,那是因为我做那一点点工作她就让我待在这个家里。即使父母再怎么相劝,我也不会让他们花费无谓的金钱让我进我多半不可能去的大学。此外,基本上,无论情形如何我也不会对裕志所说的话表示轻忽。无论处在怎样的情绪中,健康始终是我所关心的。我是非常现实的。若非如此,院子不会带给我冥想空间,院子里的风景将变成容纳我娇纵的心的延伸,即被随意排放的美梦的空间;父母则恐怕在疼爱我这个拥有不太可谓一般的经历的女儿的同时,内心某处却早已想要赶我出门;而自己,即使成了老太太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在院子里度过余生。我并不怎样脆弱。但即便如此,即便我一直是那样地要自己看清现实,现实还是让我有所感悟。
长此以往,其间尽管将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这份感悟也不会丢失,那就是,像这样的如此之金光灿灿的美梦,我可以尽情地做完之后再从这个世上消失,这也许是准许的。
我想,这,正是院子、自然以及微不足道的幸福等等那些东西所带给我——虽不太热闹有趣开心快活却踏踏实实过活的我——的魔法,对我的恩宠。
之后几天,我脑子里光想着旅行的事。看着裕志簇簇新的护照以及新照片,我就有一种亮堂堂的感觉,很开心。布里斯班的母亲那里我也打过电话了。我知道:现实正朝着目标切切实实地在移动。
裕志开始在我房里过夜了。
一天夜里,刚刚关灯睡下,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蓦地将一缕花香送达我鼻孔。花香来自裕志扎的花束,我将它们制成了干花。我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对他说:
“谢谢你前段日子每天给我送花。”
“扎花很有趣,为了采小花我还去了很远的河边。”裕志的回答传了过来。
“里面也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吧。”我说。
“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他说。
“非常感谢。我好开心。晚安。”
“晚安。”
黑暗中,裕志扎给我的一把把花束的干爽味道飘飘绕绕,令人神清气爽。
第二部分 无事的日子第12节 第二次蜜月旅行(1)
在飞机上,裕志沉默不语。我也决非喜欢坐飞机,可一旦切身感知他人由衷的伤痛,就能觉得自身的伤痛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尽管如此,裕志表现得很成熟。他可能是想,事情既然已经决定,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埋怨。他没有冲我乱发脾气,只管窝在家里抱紧自己,任凭时光流逝,我因此感到佩服,也对他心生同情。我想,我之所以能够在不高兴的时候喋喋不休发牢骚,是因为我生长在一个能够发牢骚的环境里。
好容易抵达后一看,布里斯班机场新建不久,十分漂亮,早晨的阳光豪爽地倾洒在草木葱茏的广袤大地上。我们在大厅等候母亲。裕志的脸色也一点点地有了好转。
过去,我对裕志讲过许多我单独来布里斯班玩的时候的趣事。我想,也许那些事成了种子长久以来沉睡在裕志体内,所以这次才毫不费力就定下了目的地。当时,尽管连自己也担心会不会说得太多了点,但终究兴奋之下滔滔不绝全说了。这时候,我庆幸当时讲过。关于生母,见过面之后我也常对裕志提起。继母装作很想询问有关生母和我见面时的情景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显得有些不大想听,我也就不好对她细说。因此,除了或开心或有趣的事以外,那些触动心弦的经历,我都是和裕志说。
生母的丈夫经营一家自然化妆品公司,她的工作便是为他们的产品设计包装或者绘制广告画。公司打算将来在日本也开专卖店,所以两人有时也相伴来日本。母亲从一开始便在我生日或其他什么纪念日里,坚持给我写信或打电话,所以,我从来不知道,离家而去的人一般不会那样坦诚地同自己的女儿进行交流,直到我看到别人家的情况。父亲和继母都完全不见丝毫介意的样子。母亲的信总是充满感情,有时讲她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有时则写来商量事情,让人感觉她简直不像是一个成人,有趣极了。
有件事发生在我高中时见到她的某个晚上。
那天接近圣诞节,来日本的母亲给我买了一条昂贵的项链,她那从钱包里拿钱时的手势和我实在太过相似,以致我看得出了神。人们总说遗传如何如何,不料浅显易懂到如此直观的程度。我切实地感受到,这个人的细胞就活在我身体里,此刻它们为了寻求同一运动方式而显现在外。见母亲给穿水兵服的我买如此贵重的东西,店员也说,多好的妈妈呀。小姐,你和妈妈长得一个样呢。
我们吃吃笑了。
由于隔几年至少见上一面,所以那时我也并不紧张。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我可能过不多久就要结婚了。你怀孕了?母亲问。接着她说,没怀孕就在高中时期考虑结婚,这可是不一般啊。你会不会太缺乏年轻人的朝气啦?以后有了真正爱的人怎么办?至今和多少个人交往过?母亲像个朋友似地问题不断。我回答说,曾经和有几个发展得不错的,但总是被裕志有意无意地搅和了,所以弄成现在这样子,再说目前情况比较特殊,我就想等真正爱的人出现了再跟他商量。母亲笑起来,哈哈哈,你太可爱了,说得你们跟老夫老妻似的。她那轻松随意的态度、她笑容的那种感觉,大大地温暖了我。经常地,当持续被众人问及同一个问题,并看到雷同的反应,即使是自己并不上心的一桩小事,也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严重起来。至于说到裕志,对我而言,他是轻易无法用语言表述的一个领域,所以我心里总不畅快。不过,母亲的笑脸使我心情很好。
天冷得快要下雪,我穿过银座,送母亲回了旅馆。母亲说,来,真加,我们牵着手走好吗?我说,我和家里的妈妈还有裕志都没有那样走过呢。但是母亲硬是拉住了我的手。没办法,我只好收拾心情,快快乐乐和母亲同行。手的温暖和空气的寒冷,路上行人呼出的白气,仰望夜空中浮现的和光和三越 莫名生出恍如置身异国的感觉,母女俩唱着歌,牵在一起的手荡向前荡向后,这些在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料印象极其深刻。那时候真的是很开心。
常常地,通过回忆起某件事,感受到远比当时所感受的更为强烈的快乐,你才能明白那个人的重要性。
令人惊讶的是,出现在机场的母亲怀着身孕,那大大的肚子预示着她随时可能分娩。真神奇啊,这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混血婴儿,一定会很可爱吧,我想;又想,下次再见面,我肯定能亲手抱他了。想到这,我莫名地一阵神思恍惚,感到这世界广阔非常,存在为数极多的可能性。
母亲招呼我们上了车,快速向市内驶去。一到公寓,母亲便以惊人的速度做了自我介绍,介绍了室内布局,利索地泡好咖啡,然后交待说,工作室目前暂时不用,你们随便用吧。我有个约会,今天不陪你们,明天一起吃晚饭吧,晚上打电话给你们,她说完就出去了。整个见面过程如同一阵暴风雨。我几年前来过母亲用作工作室的这处公寓,所以大体情形都了解。
裕志还在发愣。这也难怪,几天前他还窝在家里整理爷爷的遗物,现在突然被抛到一间没有院子没有榻榻米没有潮湿的风的、天花板很高的空荡荡的房间,他一定感觉像在做梦。我在飞机上睡不大着,很累,就决定先小睡片刻。我拿来毛毯刚躺到地上,裕志也从我的脚边挤进来,两人就这样头脚交错地躺着,仰望着天窗。
第二部分 无事的日子第13节 第二次蜜月旅行(2)
“怎么不到床上正正经经地睡?”裕志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这里只有被子,铺床很麻烦,而且,真要睡,恐怕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待会儿你不想去散散步吗?”我说。
“天空亮得晃眼,睡不着啊。”
“没关系,光躺躺也能消除一点疲劳。”
“真加,你什么时候也能像伯母那样丰满吗?”
“那是因为她怀孕了。也行,只要你让我怀孕,我随时能丰满起来。”
“那还早了点吧,再说也没钱。”
“这不结了?”
就这样,两人心不在焉地聊着聊着,睡意越来越浓,不知不觉间心情舒畅地睡着了。舒爽的清风透过窗子吹进来,我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旁边裕志的脚。我又忘了岁数。过去我们也经常这样午睡。
蓦然醒来,发现裕志正定定地看着我。
“刚才,在陌生的地方醒了,看到熟悉的你,又不知道现在大概几点,感觉怪极了。我经常做这样的梦,梦中的天空蓝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