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诗篇(第一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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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姿态有点滑稽。
谢德列维奇轻轻皱了皱眉,迎了上去。“您迟到了,神父。”他不客气地说。
“谢天谢地您还没走!”这是一个快活的,毫不显老的声音,尽管声音的主人头发胡子都已斑白,“帮把手!这孩子病啦。”
“他是谁?”
“不知道,他把帽子丢在饭馆里了——您别愣着啊?怎么,您认识他?”
24(下)
24.2
主祭坛已经落满了积灰,两根蜡烛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壁画一角上圣母悲哀的眼睛,谢德烈维奇轻轻吹去浮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被奉献出去的基督脸上似笑非笑,完全不象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谢德烈维奇在某一瞬间甚至觉得那是嘲弄。
“正教里从没有立体的圣象,这很高明,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后脑和臀部会使人失去神圣的敬畏之心。”
谢德烈维奇转过头来,看着地上忙碌的人,后者长着一张宽大的小俄罗斯人的脸,正在使劲用烧酒搓安德烈的胸口,他的大衣已经盖在了安德烈身上。
“见鬼,”谢德烈维奇蹲下去,盯着神父,“这是您八年来仅有的机会,回到初次晋铎的地方,大概今后也不会有了。”
“那又怎么样?”神父抬起灰兰色眼睛,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您没事干最好帮帮忙,现在我可没功夫责备您这些亵渎的傻话。这孩子搞不好要得肺炎了。”
谢德烈维奇看了看安德烈绯红的脸颊,冷冷地说:“他没事。等一会儿,我会把他送到他的朋友那儿去。”
神父放下呼吸渐渐平稳的安德烈,好奇地看着谢德烈维奇,“他是谁?”
回答他的是沉默,但是神父没生气,“您大费周章找到我,难道就为了让我故地重游吗?还是想和我聊聊发酵或者没发酵的圣饼什么的?”
“当然不,而且您也不在行。我父亲对此早有过定论。”
“哦,他不公平,孩子,上帝的真意不在那些繁琐的东西。”神父抗议着,摸摸安德烈的额头,“你得去找医生了。”
谢德烈维奇突然闪电般揪住神父的衣领,瞬息之间一把他推到墙上去,高大的神父摔了个踉跄,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或许,我应该把您逮捕或者杀了,您的上帝知道,我可真这么想过。您活着对我太不安全了。”
“那干吗不这么做呢?”神父清了清喉咙,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因为您活着用处更大,而且,我有把握让您知道该怎么做。”
神父叹了口气,“你真的变了很多,我的孩子。好吧,请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谢德烈维奇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缕微笑,“别这样,我尊敬的谢尔盖大主教,您会发现您要开始的这次旅行是完全值得的,说不定有生之年您还会看到正教在俄国的复兴哪,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神父低下头,抬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第一次不再有无所谓的开朗神情,他缓缓摇头,“不,我唯一的心愿,是不要再有无辜的死者。”
“哦,那您要努力工作了。”谢德烈维奇不以为然,也懒得争论地挥挥手,“好吧,我们到里面来谈谈细节。”
月亮从教堂的园顶上移动了方向,冷清的光从巨大窗棂中洒过来,在安德烈眼睛上蒙了一层明亮的白翳,有人弯腰在他脸很近的地方翻开他的眼皮,然后一只温暖的老年人的手慢慢离开了他的手腕。
“您该走了。”谢德烈维奇不耐烦地站在远处。
谢尔盖神父慢慢向门口走去,快到那里的时候忽然回过身来,“这孩子——”
“我会照顾的。”
“不,”老神父摇摇头,“我是说,这孩子的手。”
“怎么?”
“和你的手长得一摸一样,尤其是……你小时候弹钢琴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苍白有力的指节上。
“是吗?”谢德烈维奇淡淡地说,“祝您一路顺风。”
“谢谢,”神父望着月光下那张冷淡而清秀的脸,一时难以挥开他童年的样子,叹了口气,“但愿上帝依然保护你,尤利亚。”
安德烈从沉沉的高烧的额头上又感到有人把手贴在上面,突然激灵了一下,这不是刚才那只温厚柔软的手,瘦长,汗浸浸的,冰冷而不容违抗的,紧接着他的右手也被抓住了,他试图说话,但结果只是哼了几声。
谢德烈维奇把自己的手指和安德烈的一根一根贴在一起,很无聊的说法,他自嘲地想,现在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孩子单纯地追求着的一切,都曾在某一时刻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并且带着毫不逊色的鲜亮生动的光彩。
只不过,现在没有任何意义。
半天,他忽然别过脸。安德烈依然昏睡着,其实没人看得见一现而过的异常的湿润光泽。
他想,只是月亮刺痛了他的眼睛而已。
25。1
25。1
淡青色晨光笼罩着庄严的青铜骑士,极光照耀下的土地上,无论在瑞典、芬兰还是挪威,都不会有比列宁格勒更美丽的黎明,彼得堡流淌着俄罗斯最优雅和骄傲的血脉,莫斯科与她相比就像垂老阴郁的太后站在盛年雍容的女王身边。
夜与昼的交接是一天最微妙动人的时刻,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那些古老的建筑里蔓延开来,新一天的活力开始苏醒,在北方漫长冷酷的冬天里,人们的确该为曙光女神每天归来而由衷高兴。
除了,那些彻夜未眠的人。
黑色轿车疾驰入列宁格勒军区司令部,险险擦着门卫慌忙打开的沉重铁门冲了进来,哨兵还没来得及敬礼,它扬起的烟尘已经消失在雪松夹道里。
军区司令员走下汽车,警卫员米佳快步迎上来,一脸惶恐,博拉列夫斯基昨夜出门破天荒没带上他,认真的小伙子吓坏了,但是司令员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没说一句话,由于熬夜,他的蓝眼睛挂上了血丝,神色严峻,带着冷冷的威严。米佳心中一凛,头一次把话吞了下去,现在他能够想象出这位温和的年轻首长在战斗时的样子了。
突然,米佳想到了另一件事,不得不跟上去:“有位女士在接待室里等您。”
博拉列夫斯基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米佳了解自己这位首长在女士们中的影响,但是博拉列夫斯基的神情使他不敢猜测什么风流韵事上的纠葛,他头皮发紧,声音小了下来,“是艺术剧院的普里科娃。”
出乎意料,博拉列夫斯基眉毛一挑,一缕冷笑瞬息而过。他点点头,在楼梯口把大衣和帽子交给米佳,独自向接待室走去。
与司令部宽敞的会议室相比,接待室只是一间舒适的老式房间。大壁炉刚刚生火不久,木材独有的清香从刚刚开始跳跃的火苗里暖烘烘地散发出来,即使未能迅速改善室内温度,也足以在严寒的清晨让人看着就愉快。
司令员犹豫了一下,当他看见普里科娃靠在壁炉边的长沙发上,纤细的手撑住额头。这种随意、优雅而软弱的姿态,无疑只属于博拉列夫斯基一度很熟悉的那个阶级的妇女。她来得显然很匆忙,斗篷还没有摘下来,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于是礼貌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普里科娃立刻抬起头来,显然她只是陷入了沉思,那双猫一样绿眼睛反映着壁炉的火光。她向他微笑着站起来。“米哈伊尔•;亚历山大耶维奇,您从没在这个时候接待过不速之客吧?”
博拉列夫斯基握住她伸过来的纤手的指尖,“像您这样的不速之客,任何时候我都非常乐意接待。”
她仍在微笑,但是眼睛里有隐隐然的不耐烦,那张美丽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卖弄风情的兴趣。
博拉列夫斯基欣赏她这点,她是可以托付使命的那一类女人。他们在很多场合见过面,在她与沃洛佐夫建立关系之前,偶尔还无伤大雅地调调情。甚至在查出她的身世之后,他也谨慎地没有任何动作,这个美丽的歌剧演员背后有一张情欲和权力编织成的足够柔韧的网,而她也有足够轻盈的舞步在上面自如舞蹈。
普里科娃看着博拉列夫斯基在对面坐下,殷勤地问她要红茶还是一杯暖身的酒。
“您一定看过昨天的报纸了吧?”她单刀直入地问。
司令员没有停下沏茶的动作,“是的。”
“那么我就不必浪费时间了,安德烈•;彼得罗维奇在我那里。”
博拉列夫斯基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把茶杯递到对方面前,微笑着抬起头来,“看到您来我就猜到了,您弟弟的效率很高。”
绿眼睛凝视着他,摇摇头,“不,这是个意外,那孩子晚上跑出去酗酒了。是因为您才让他陷入难以预料的危险里来,您没照顾好他。”
博拉列夫斯基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笑了,“您在责备我?”
“当然,我是那出歌剧的女主角,他是我的作者。”普里科娃不客气地说。
博拉列夫斯基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您希望我做什么?或者说您弟弟带来了什么口信?”
普里科娃端起杯子,沉默了几秒钟。
“真奇怪,”甜美的声音静静散发出幽暗的光泽,“我第一次远远看见您的时候,就清楚地感到您的魅力,直到现在,在这间屋子里,这种感受从未改变。那天您刚刚签字处决了我的父亲,而我居然还记得这个。”
湖水般的绿眸子里突然闪出了凛冽的光,“太危险了,您自己无法明白。吸引力太强的人最后总是吸引来危险的东西,您很强大,但是有的力量更强大。”
寒光消失了,一瞬间博拉列夫斯基被她脸上的一种神情震动了。
“您要告诉我什么呢?”他轻声问。
普里科娃的声音在空气里安静地流动,带着博拉列夫斯基不能忽视的忧伤意味。
“您瞧,您夺去了我所有珍视的,父母、家园、地位、还有•;•;•;彼佳。而现在您正在试图夺走尤利亚。我应该在您没发现的这么长的时间里,拿一把象牙柄的小手枪放在手袋里——说实话,这把枪我准备了。”
她轻轻地笑了,用一根白皙的手指顶住脑袋。
“可是,米哈伊尔•;亚历山大耶维奇,这没有用,过去的不会回来,现在的也不会改变。但是安德烈•;彼得罗维奇不一样,他和您,和尤利亚没有关系。您明白,他有一个机会,等一切都过去我们都在墓碑下变成泥土的时候,那时的人们还能在他的音乐里寻找到我们的时代,我们荒谬的悲剧。”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一声叹息。
“我们的见证。”
25。2
火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一根燃透的木头掉了下来,迸溅出几点火星,普里科娃极快地缩回双脚,移动了坐姿。敏捷的反应,博拉列夫斯基看着她想,舞会和沙龙不会给她这种本能。危险淬炼过的女人,大胆而且谨慎。
普里科娃没有误解司令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低下头思忖了片刻,再抬头时,倦态一扫而空,祖母绿般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甚至姿势都没有改变,沙发上已经是另一个女人。她灵巧地站起身来,莞尔一笑,“我该走了,谢谢您的茶。”
博拉列夫斯基也站起来,“对不起。”他走过去慢慢抓住她的一只手,忽然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象一个年轻士官生送别显赫的舞伴似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普里科娃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