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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胡雪岩5-烟消云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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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缴过契税,由官府铃了印的,称为“红契”。但这不过是上手的原始凭证,收到了不致另生纠葛,根本上买卖还是要订立契约,没有卖契,光有红契,不能凭以营业,而况唐子韶可用失窃的理由挂失,原有的红契等于废纸。

    唐子韶很机警,看周少棠是骗不倒的内行,立即又补上一句:“当然,要抵押给你,请老杨做中。”

    周少棠心中一动,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同老杨一起到公济来看你,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好,好!我等候两位大驾。”

    “辰光不早,再谈下去要天亮了。”周少棠起身说道:“多谢,多谢!

    明朝会。“

    “这一盒玉器,你带了去。”

    “不,不!”周少棠双手乱摇,坚决不受。然后向月如说道:“阿嫂,真正多谢,今天这顿饭,比吃鱼翅席还要落胃。”

    “哪里,哪里。周老爷有空尽管请过来,我还有几样拿手菜,烧出来请你尝尝。”

    “好极,好极!”一定要来叨扰。“

    八赠妾酬友由于有事,回到家只睡了一会儿,周少棠便已醒来,匆匆赶到杨家,杨书办正要出门。

    “你到哪里去?”

    “想到城隍山去看个朋友……”

    “不要去了。”同少棠不等他话完,便即打断,“我有要紧事同你商量。”

    “于是就在杨家密谈。周少棠将昨夜的经过情形,细细告诉了杨书办,问他的意见。

    “卖田他自己去卖好了,月如为啥说唐子韶不便出面?”

    “对!我当时倒忘记问她了。”

    “这且不言。”杨书办问道:“现在马大老爷那里应该怎么办?”

    “我正就是为这一点要来同你商量。月如打的是如意算盘,希望先报出去,顺利接收,那一来唐子韶一点责任都没有了。不过,要等他凑齐了银子再报,不怕耽误日子?如今我倒有个办法,”周少棠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啥路子,能借一笔大款子?”

    “现在银根紧。”杨书办问:“你想借多少?”

    “不是我借。我想叫唐子韶先拿他的西湖田抵押一笔款子出来,我们先拿到了手,有多少算多少。”

    杨书办沉吟了好一会说:“这是出典。典田不如买田,这种主顾不多,而且,手续也很麻烦,不是三两无能办好的。”

    周少棠爽然若失,“照此看来,”他说:“一只煮熟的鸭子,只怕要飞掉了。”

    “这也不见得。如果相信得过,不妨先放他一马。”

    “就是因为相信不过。”周少棠说:“你想他肯拿小老婆来陪我……”

    周少棠自知泄漏了秘密,要想改口,已是驷不及舌。杨书办笑笑问道:“唷,你‘近水楼台先得是月’,同月如上过阳台了?”

    “没有,没有。”周少棠急忙分辩:“不过嘴巴亲一亲,胸脯摸一摸。

    总而言之,唐子韶一定在搞鬼,轻易相信他,一定会上当。“

    “我晓得了。等我来想想。”

    公事上到底是杨书办比较熟悉,他认为有一个可进可退的办法,即是由马逢时先报一个公事,说是帐目上尚有疑义,正在查核之中,请准予暂缓结案。

    “唐子韶看到这样子一个活络说法,晓得一定逃不过门,会赶紧去想法子。如果他真的想赖掉,我们就把他的毛病和盘托出。虽没有好处,至少马大老爷也办了一趟漂亮差使。”

    “好极!就是这个办法。”周少棠说:“等下我们一起到公济典,索性同唐子韶明说:马大老爷已经定规了。事不宜迟,最好你现在就去通知马大老爷。”

    “他不在家,到梅花碑抚台衙门‘站班’去了。”

    原来巡抚定三、八为衙参之期,接着藩臬两司及任实缺、有差使的道员,候补的知县佐杂,都到巡抚衙门前面去“站班”,作为致敬的表示,目的是在博得好感,加深印象。这是小官候补的不二法门,有时巡抚与司道谈论公事,有个什么差使要派人,够资格保荐的司道,想起刚刚见过某人,正堪充

    任,因而获得意外机缘,亦是常有之事。

    “你同唐子韶约的是啥辰光?”

    “还早,还早。”周少棠说:“我们先到茶店里吃一壶茶再去。”

    “也不必到茶店里了。我有好六安茶,泡一壶你吃。”

    于是泡上六安茶,又端出两盘干点心,一面吃,一面谈闲天。杨书办问起月如,周少棠顿时眉飞色舞,不但毫不隐瞒,而且作了许多形容。

    杨书办津津有味地听完,不由得问道:“如果有机会,月如肯不肯同你上床?”

    “我想一定会肯。其实昨天晚上,只要我胆子够大,也就上手了。”

    “你是怕唐子韶来捉你的奸,要你写‘伏辩’?”

    “不借。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不能做这种荒唐事,连累好朋友。”

    “少棠,你不做见色轻友的事,足见你够朋友。”杨书办说:“我倒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同月如困一觉?”

    “想是想,没有机会。”

    “我来给你弄个机会。”杨书办说:“等下,我到公济典去,绊住唐子韶的身子,你一个人闯到月如楼上,我保险不会有人来捉你们的奸。”

    “不必,不必!”周少棠心想,即令能这样顺利地真个消魂,也要顾虑到落一个话柄在杨书办手里。这种傻事决不能做,所以又加一句:“多谢盛情。不过我的胆还不够大,谢谢,谢谢。”

    杨书办倒是有心想助他成其好事,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便再说。

    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还是可以到月如那里去一趟,问问你提出来的那句话。”

    “这样说,仍旧我一个人到公济?”

    “不错,你先去,我问完了话,随后就来。”

    “那么,”杨书办问:“我在唐子韶面前,要不要说破?”

    “不必,你只说我随后就到便是。”

    近午时分,两人到了公济典旁边的那条巷子,暂且分手。周少棠来到唐家举手敲门,好久没有回音,只好快快回身,哪知一转身便发现月如冉冉而来,后面跟着她家的丫头,手里挽个菜篮,主婢俩是刚从小菜场回来。

    “碰得巧!”周少棠说:“如果你迟一步,或者我早来一步,就会不到面。”

    “周老爷,你也来得巧,今天难得买得新鲜菌子,你在我那里吃了中饭走。”

    “不,不!杨书办在公济等我。”

    “那就请杨书办一起来。”

    “等一息再说。阿嫂,我先到你这里坐一坐,我有句话想问你。”

    其实丫头已经去开了大门,进门就在客堂里坐。月如请他上楼,周少棠辞谢了,因为他不想多作逗留,只说两句话就要告辞,觉得不必累人家费事。

    “阿嫂,我想请问你,你昨天说卖西湖田,老唐不便出面。这是啥讲究?”

    不想问的是这句话,月如顿时一愣,同时也提醒她想起一件事,更加不安。看在周少棠眼里,颇有异样的感觉,尽头不由得疑云大起。

    “周老爷,你请坐一坐,我是突然之间想起有句话要先交代。”接着便喊:“阿翠,阿翠,你在做啥?客人来了也不泡茶。”

    “我在厨房里,烧开水。”阿翠高声答应着,走了出来。

    “你到桥边去关照一声,家里有客人,要他下半天再来。”

    阿翠发愣,一时想不起到“桥边”要关照什么人。

    “去啊!”

    “去,去,”阿翠嗫嚅着问:“去同哪个说?”

    “不是我们刚刚去过?叫他们老板马上来?”

    “喔,喔!”阿翠想起来了,“木器店、木器店。”说着,转身而去。

    “真笨!”月如咕哝着,转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周老爷,你刚才要问我的那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老唐卖田,为啥不便出面。”

    月如原来是因为唐子韶突然要卖田,风声传出去,惹人猜疑,莫非他要离开杭州了,是不是回安徽老家?这一来会影响他们开溜的计划,所以不便出面。如今的回答,当然改过了。

    “公济典一查封,我们老爷有亏空,大概总有人晓得,不晓得也会问,为啥卖田。如果晓得卖田是为亏空,就一定会杀价,所以他是不出面的好。”

    理由很充分,语气亦从容,周少棠疑虑尽释,“到底阿嫂细心。”他站起身来:“我就是这句话,问清楚了要走了。”

    出了唐家往公济典,走不多远,迎面遇见阿翠,甩着一条长辫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周老爷,”她开口招呼:“要回去了。”

    “不,我到公济典去。”

    “喏,”阿翠回身一指,“这里一直过去,过一座小桥,就是公济典后门。”

    周少棠本来要先出巷子上了大街从公济典前门入内,现在既有捷径可通后门,落得省点气力,“谢谢你。”他含笑致谢:“原来还有后门。”

    “走后门要省好多路。”阿翠又加一句客气话:“周老爷有空常常来。”

    见她如此殷勤,周少棠想起一件事,昨夜在唐家作客,照便应该开发赏钱,因而唤住她说:“ 阿翠你等等。”

    说着,探手入怀,皮袍子口袋中,有好几块碎银子,摸了适中的一块,约莫三四钱重,递向阿翠。

    “周老爷,这作啥?”

    “这个给你。昨天我走的时候忘记掉了。”

    “不要,不要。”

    “不许说不要。”周少棠故意板一板脸:“没规矩。”

    于是阿翠笑着道了谢,高高兴兴地甩着辫子回去。周少棠便照她的指点,一直往前走,果然看到一座小石桥,桥边一家旧货店,旧木器都堆到路上来了。

    周少棠心中一动,站住脚细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木器店。不由得奇怪,莫非月如所说的木器店,即是指这家旧货店?

    这样想着,便上前问讯:“老板,请问这里有家木器店在哪里?”

    “不晓得。”旧货店老板诧异,“从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家木器店。哪个跟你说的?骗你来‘撞木钟’。”

    “是……”周少棠疑云大起,决意弄个水落石出,“只怕我听错了,公济典唐朝奉家说这里有家木器店,要同你买木器。”

    “你不是听错了,就是弄错了。不是买木器,是要卖木器,叫我去看货

    估价。“

    “她为啥要……”周少棠突然将话顿住了,闲事已经管得太多了,再问下去,会惹人猜疑,因而笑一笑,说一声:“是我弄错了。”扬长而去。

    到了公济典,只见唐子韶的神气很难看,是懊恼与忧虑交杂的神情。可想而知,杨书办已将他们所决定的处置告诉他了。

    不过,看到周少棠,他仍旧摆出一副尊敬而亲热的神情,迎上前来,握着周少棠的手说,“老大哥,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一个忙。”

    “啥事情?”周少棠装做不知,一面问,一面坐了下来,顺便跟杨书办交换了一个眼色,相戒谨慎。

    “老杨告诉我,马大老爷预备报公事,说我帐目不清。”唐子韶的话说得很急:“公事上怎么好这样说?”

    “这也无所谓,你把帐目弄清楚,不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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