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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走十五年_余秋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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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石台、石坑处于有利地位。

    我们一直在这样的一条路上行进,心一直悬着,设想着不久前三批外国人被绑架的各种情景。这些外国人现在都还关着吧,至少五天前绑架的那一批?他们会关在哪里?

    中午时分见到一个很大的古城堡,整个呈泥沙色,没有一丝别的颜色。形态古老,城门狭小,有护城河,可见古代此地也很不安全。

    古城堡边有小镇,叫北姆(Bam),一问,知道城堡是安息王朝时的遗迹,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但这个遗迹一直有人住,到两百年前纔废弃,成为盗宝者们挖地三尺的地方。

    我们几个进入古城堡后在条条街道间穿行,大体搞清楚了古代官衙、禁卫军、马厩和平民住宅区的划分。全城基本上是以官衙为中心制高点,层层辐射开来。官衙因地处高敞,排水系统完善,建筑材料用了很有韧性的蜜枣木,保存最好。平民住宅区非常拥挤。其实在古代几乎没有城堡外的居民,一个城堡已经囊括了绝大部分邦国人口。

    在北姆参观古城堡时我们被告知,从这里到札黑丹必须有警车保护,于是就到当地警察局去申请。

    申请倒是没费多少周折就批准了,但由于形势险恶,警力供不应求,警方希望我们或者在北姆等候,或者先往札黑丹开,等警车回来后再来追赶,好在我们的车队比较容易辨认。

    我们不知要等多久,眼看太阳偏西,走夜路更危险,因此选择了后一个方案,即让警车来追,便冒险出发了。

    离开北姆不到一小时我们就遇到了沙漠风暴。只见一片昏天黑地,车窗车身上沙石的撞击声如急雨骤临。

    车只能开得很慢,却又不敢停下,沙流像一条条黄龙一般在沥青路面上横穿。风声如吼,沙石如泻,远处完全看不见,近处,两边的沙地上出现了很多飞动的白气流,不知预示着什么。

    处在这种风暴中最大的担懮是不知它会加强到什么程度。车队一下子变得很渺小,任凭天地间那双巨手随意发落。

    沙漠风暴终于过去了,刚想松口气,气又提了起来:夜幕已临,而眼前却是一片高山!

    保护我们的警车还没有来,四周的情景越来越凶险,不敢停车拂去车身上的沙土,我们便咬着牙一头向这危险地区的山路撞进去。伙伴互相轻轻嘱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里的每一个转弯都不知会碰到什么,每一次上坡下坡都提心吊胆。

    两边的山峦狰狞怪诞,车道边悬崖深深。没有草树,没有夜鸟,没有秋虫,一切都毫无表情地沉默着,而天底下最可怖的就是这种毫无表情的沉默。

    突然路势平缓,进入一个高原平地。这时听得后面有喇叭声,一辆架有机枪的车辆追了上来。这种车在中国叫小货车,只见这辆小货车在货舱上方的金属棚下挖一个大洞,伸出一个人头和一枝机枪,其它人则持枪坐在驾驶舱里。

    停车后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警察,前面真正进入了危险地带,特此赶来保护我们。

    他们没有穿警服,更没有向我们出示证件。我们无法验证一切,又不敢细问,就让他们跟在车队后面,继续往前走。我们只是心慌:怎么冒了半天险,到现在纔进入危险地带?他们究竟是谁?古人所说的〃眼观六路〃,我们现在的关注重心至少有一半要分到背后去了。

    又走了很久,背后那辆架机枪的车蹿了上来,叫我们停车,说是他们值班时间到了,会有另外一辆警车来换班,要我们和他们在这里一起等待。

    我们环视四周,这里又是一个山岙,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队长郭滢一想,在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半夜里,山岙间,与一些不明来历的武装人员在一起,我们又和他们一起等候着另一批武装人员……没有想完他就大喊:开车,快速离开!

    我们的车队呼隆一下便像脱缰的马队一般飞驰而去,直到深夜抵达札黑丹。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由克尔曼赴札黑丹,夜宿Esleghlal旅馆



 黑影幢幢

    从伊朗出关,刚刚走进巴基斯坦的铁栏门,所有的女士都欢叫一声,把头巾摘下了。

    迎面是一间肮脏破旧的小屋,居然是移民局所在。里面坐着一个棕皮肤、白胡子的胖老头,有点像几十年前中国大陆农村的村长,给我们办过关手续。

    破旧的桌子上压着一块裂了缝的玻璃,玻璃下很多照片,像是通缉犯,一问,果然是。

    在通缉犯照片上面又盖着一张中年妇女的照片,因泛黄而不像通缉犯,一问,是他太太。

    两次一问,关系融洽了,而我们的女士们还处于解除束缚的兴奋中,不管老头问什么问题,都满口〃 、 〃地答应着。男士们开起了玩笑:〃见到白胡子就乱叫爷爷,怎么对得起……〃

    我知道他们想说怎么对得起家里的祖母,但他们似乎觉得不雅,没说下去。女士们一点不生气,还在享受一个自由妇女的幸福,但我看到她们摆动的肩膀背后,满墙都是通缉犯的照片。

    老人在我们的护照上签一个字,写明日期,然后盖一个三角章。其实三角章正在我们手里玩着,他要过去盖完一个,又放回原处让我们继续玩。不到几分锺,一切手续都已结束,这与我们以前在其它国家过关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出小屋,我们见到了前几天先从德黑兰飞到巴基斯坦去〃打前站〃的吴建国先生,他到边境接我们来了。

    我们正想打招呼,却又愕住了,因为他背后贴身站着两名带枪的士兵。

    巴基斯坦士兵的制服是一袭裙袍,颜色比泥土稍黑,又比较破旧,很像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没有任何花架子。吴建国一转身他们也转身,吴建国上前一步他们也上前一步,可谓寸步不离。我们没想到吴建国几天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而他老兄则摘下太阳眼镜向我们解释,说路上实在不安全,是巴基斯坦新闻局向部队要求派出的。〃连我上厕所也跟着。〃他得意地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那你也该挑一挑啊。〃原来两名士兵中有一个是严重的〃斗鸡眼〃,不知他端枪瞄准会不会打到自己想保护的人。

    吴建国连忙说:〃别光看这一个,人家国家局势紧张,军力不足,总得搭配。你看这另一个,样子虽然也差一点,却消灭过十二个敌人。〃旁边那个军人知道他的〃首长〃在说他,立即挺胸做威武状。

    此后我们努力把吴建国支来支去,好看看两名士兵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有趣情景。相比之下,那位〃斗鸡眼〃更殷勤,可能是由于他还没有立功。

    突然我们害怕了,心想如果谁狠狠地在吴建国肩上擂一拳,〃斗鸡眼〃多半会开枪。他现在已经很警惕,觉得我们这批可疑人员有什么资格在他的〃首长〃面前没大没小地瞎起哄。

    进入巴基斯坦后我们向一个叫圭达(Quetta)的小城市赶去。距离为七百多公里,至少也得在凌晨一时左右赶到。

    这条路,据曼苏尔医生说,因为紧贴阿富汗,比札黑丹一带还要危险,至少已经险过缅甸的〃金三角〃,是目前世界上最不能夜间行走的路。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不可能等到明天,只能夜间行走。理由很简单,边境无法停留,而从边境到圭达,根本没有一处可安全歇脚的地方,只能赶路。

    危险的感觉确实比前两天夜间赶路更强烈了。

    这种感觉不是来自荒无人烟,恰恰相反,倒是来自人的踪迹。

    路边时时有断墙、破屋出现,破屋中偶尔还有火光一闪。

    过一阵,这个路口又突然站起来两个背枪的人,他们是谁?是警察吗?但他们故意不看我们,不看这茫茫荒原上唯一的移动物,因此〃故意〃得让人毛骨悚然。

    正这么紧张地东张西望,我们一号车的马大立通过对讲机在呼叫:〃右边山谷转弯处有人用手电在照我们,请注意!请注意!〃我们朝右一看,果然有手电,但又突然熄灭。

    对讲机又传来五号车袁白的呼叫:〃有一辆车紧跟着我们的车队,让它走又不走,怎么办?〃

    前面路边有两个黑色物体,车灯一照,是烧焦的两个车壳。再走一段,一道石坎下蹲着三个人。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蹲在这里做什么?

    正奇怪,前面出现了一辆崭新的横在路边的小轿车,车上还亮着灯,有几个人影。我们的心一紧,看来必定会遇到麻烦了,只能咬着牙齿冲过去。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冲,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五号车的车轮爆了。车轮爆破的声音会响到这种程度,我想是与大家的听觉神经已经过于敏感有关。其它四辆车的伙伴回过神来,当然也就把车停了下来。这架势让那辆横在路上的小轿车紧张了,立即发动离去。我想不管这辆车是善是恶,我们这种一声巨响后突然停住似乎要把它包围的状态,实在太像一队匪徒了。

    在我们换轮胎的时候,走来两个背枪的人,伸出手来与我们握。我抬头一看,是两个老人,军装已经很旧,而腰上缠着的子弹带更是破损不堪。

    竟然是这样的老人警卫着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段?我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从脸色到服装都很像沙漠老树根的老人,向沙漠走去。他们没有岗亭,更没有手机,真的出了事管什么用呢?

    我相信今天夜里我们的车队一定遇到了好几批不良之徒,因为我想不出这么多可疑人迹在这千里荒漠间晃动的理由。但我们蹿过去了,唯一的原因是他们无法快速判断这样一个吉普车队的职能、来源和实力,而车身上那个巨大的凤凰旋转标志,又是那么怪异。

    半夜一时到达圭达,整个小城满街军岗,找不到一个普通人。

    除了早晨在曼苏尔医生手里拿到过一个煮蛋外,中餐和晚餐都没有吃过,可是饿过了劲儿,谁也不想动了。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日,巴基斯坦圭达,夜宿Serna旅馆



 河畔烤鱼

    底格里斯河,从第一天凌晨抵达时见到它,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已经来了那么多天,到了非去认真拜访一下不可的时候了。

    夜幕已降,两岸灯光不多,大河平静在黑暗中。没有汹涌,也看不到涟漪,只有轻轻闪动的波光。杂乱的岸草卫护着它,使它有可能不理会历史,不理会身边的喧嚣。

    也没有看到船。今夜人们对大河的唯一索取,是鱼。我们走进一家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鱼餐馆,其实是河滩上的一个棚屋,简单得没有年代。

    鱼是刚刚捕捉的,很大,近似中国的鲤鱼,当地人说,叫底格里斯鱼。有一个水槽,两个工人在熟练地剖洗。他们没有系围单,时不时把水淋淋的手在衣服上擦一下,搓一搓,再干。

    棚屋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石火塘,圆形,高出地面两尺。火塘一半的边沿上,有一根根手指般粗的黑木棍,半圆形地橕着很多剖成半片的鱼,鱼皮朝外,横向,远远一看仿佛还在朝一个方向游着。

    石火塘中间是几根粗壮的杏树木,已经燃起,火势很大,稍稍走近已觉得手脸炙热。杏树木没什么烟,只有热流晃动。那些横插着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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