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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烟波蓝_简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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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看见未来的一只白鹭,正好栖息在打帘子,挨着窗台做针线的新妇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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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竿冷

小 说 t xt 天 堂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我常想,山比水更深奥吗?抑或水比山更辽阔、是哪一个参访河山的古人,在踏破芒鞋之后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成了古往今来,登临山水者的箴言。

山之仁,在于容纳参天古木,亦褓抱了任何一株愿意仁足的小草;既允许夜半狼嗷、空穴虎啸,又愿意开放枝叶,招待流浪的蝉嘶、迷路的啼鸟。山愿意合抱,让雨水注成湖泊,也愿意裂身,让瀑布发声。山裸露在天空之下,任凭雷劈暴雨;也忍住干旱季节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燎。山仍然沉默,像一位仁者在希望与幻灭共生的人世上闭目养神。

水的流动多么像智慧之路。水从来不眷恋过往;流动是它唯一的宿命。水或回旋于礁石,思索如何绕身而过,轻轻地扬弃了河道上的顽石,既不争辩,也毋庸和解,只派一匹青苔教导它们水的涵意。至于飘落在水面的柳絮花片,水愿意负载它们,做它们的足、却在流程里教会它们,凡是离乡背井追寻更宽阔天地者必须永远是个孤独者。 水不曾允许它们在河面上发芽,遂在中途,慷慨地收留它们腐朽的体肤。就连天光云影。也无法沉淀为水的四肢。智者不宜耽溺,不宜收藏过多的身外之物。水草不断招摇、鱼群愿意繁殖以丰富水的仓国,但水哉水哉,流动是唯一的命运,纯粹的命运。 

水比山深谙随势应变的道理,烈雨只会丰沛它的力量,至于火,从来没有一场火在水面上进行。水只是它自己,于江与万川同-道宿命,朝着真理的海洋奔赴,为了呼应更辽阔的海洋的召唤;为了寻求更深沉的智慧。

两岸桃李;是挥泪的宫女;那河腹的游鱼只是一群企图牵住水袖的童子,水回答它们,这一别就是永远了。

山与水的对话;回响在天地之间。当山以洪钟形的绿意招呼;水回应以短笛。像两位久未谋面却又不曾相忘的故友,一路循声对答。

“为何你总是赶路;难道万顷田地不值得你献身?一塘鱼肥不值得你孕育?你口口声声要与海洋会合?如果千江万川不汇聚为海,这世上的生灵岂不拥有更宽广的土地;锄出他们的家园,种植他们的米粟?”山问。 

“我岂能成全短暂的荣华?如果千江万川耽溺于小小的宅舍,在草树鱼粮之中慢慢耗尽血脉,谁来成全沧海?谁显示给生灵,这繁花茂林的土地上有一座无法征服的海洋;像手中的繁华之钥无法开启永生的琉璃门。我多希望微笑永远停留在于民脸上、但我更愿意海洋启示他们关于不可捉摸、无法猜测的生之奥秘)幻灭是唯一能洗尽他们脸上的油脂,教他们做一个谦卑的人,做一个缄默的人!”水答。

〃那么,我是你的反面了。生之短暂是你我都知道的,我担忧狂啸的浪头席卷一切,把短暂生辰里仅有的欢乐吞没。是故,我愿意永远固守在此,至少这世上有一座高山是狂涛追赶不到的,他们可以携带妻几到我的怀抱里躲避;我预先准备柴薪与蔬果,让他们取火升烟。所有受苦的人看到烟,可以前来分食。如果,你执意以死亡惊吓他们,我亦执意张起

绿荫,让他们在此成家、繁衍,以生命连接生命,以人造人,永远抵御你的偷袭! ”

〃你岂能抵挡无垠之海?如果再有一群愚公;愿意 子子孙孙荷锄移山,拿你来填平海洋。就算你镇住了海,而你原来的位置也变成了海。这世上,有多少繁荣的山,便有多少幻灭之海;有多少生的贪爱,便有多少死之恐惧。你我岂是为敌的,我们一动一静,一实一虚,无非为了等待一个真正认识我们的人,他站在你的巅峰吟诵水的歌谣,他坐在我的河畔,默读山的倒影。他能自你的多情中谛听我,从我的无情里注释你啊!”

山仍然盘坐,为了褓抱,;水仍然奔赴,为了幻灭:仁者以身为泥,种植希望;智者只是冷冷地观照。当死亡袭击生灵。肉身还给山,而眸底的人泪属于水。

山水的对话在冰封的寒冬里沉默了。却有一名蓑衣戴笠老人,走入山林,劈枝削叶;抖落一树雪花。他削成钓竿,以竿为杖,踏着银白的雪径来到江畔。江面浮着薄冰,仿佛一江冻结的语言。”

钓叟朝无垠的江面面,抛出不丝之竿,在冥冥的冰雪地,在时刻,他只为了问安,用山的管弦问候水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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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闲钟

~小  说t  xt 天;堂
月落乌啼霜满天;

讲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空城,是我。

经年行路,风霜中最惦念的是故乡那扇小轩窗,几次梦里潜入芭蕉院,‘看见少年的她梳出自发。她的夜半孤影总让我不能放心。

无家,可以禀明死生;无兄弟,可以话桑麻;等我的人;我却无梦相赠。

身, 已如秋蓬,心,寄托行云流永,我怎能再做春闺梦里人? , 。

故里重回;旧友流散;与我缔结初梦的人也已儿女成行。最后一个牵动心绪的人既已建筑家室,守住了春花秋月,我可以完全放下了。

她不会知道那个出远门的人,枯坐在市集一隅,远远看她提篮牵儿从眼前走过。

她不会听到,当她与小贩评论斤两时,我幽微的唱叹。

她不会知道,多少次我在梦中重回江亭,折了春柳,放在她打水浇衣的井边。

她不明白,我仍然熟诵当年的誓词。每当与锣鼓花轿错

身时,那誓言又绞痛了我的心。 

她怎能了解,我山高水长地想遗忘她的容貌,又在异乡庄园寻找似她身影的人。

我仍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毁了她少年春闺的人,辜负她的人。 

当她走入另一个屋檐,她的少年空城也归还给我了。

那么,除了遥遥一见,我焉能怀抱两座空城走到她的面前,把残枝败柳的故事又说一遍呢?

让她永远不知道我是生是死,则她可以安然无恙地被守护着;让她永远怨一个名字,则她可以平安地过眼前日子,不会回头找空城。 

离开故里的那夜,我是空了的人。

秋霜已经爬满天,江边停泊的旅舟,或踏歌饮酒,或沉沉地眠睡。三两声夜鸟,更添秋夜静寂,水波摇晃舟身,亦摇晃榻上的我仿佛我与江水、秋霜都是亘古的醒者,靠了岸,又离了岸的。

如果,子夜想歌,有什么比叹息更畅怀?

子夜想醉,有什么比忘川之水更能断愁?

忽有钟声隔江传来、染了秋霜的声音听来分外清寂,仿佛偷听了我的心事后,似有似无地为我说经。

说:空山已被雾境收留了:空城,不妨赠给客船去货运;松树林寺里有一口闲钟,正等着天外客,陪它说梵音。

。。



浮尘野马

小<说<t<xt>天?堂
五月不是落梅天,但是,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却不自禁地心头惊冷:“这妇人怎生如此憔悴?”雨后,她把一件一件的家具搬进来:两口大皮箱、一台 电视、冰箱、一对养在玻璃里的缎带花、床头枢、杯盘碗碟……还有一尊观世音菩萨。 、。”每天我一进门,不见她人影。却闻得一室清香、菩萨案前供着鲜果,炉里香炷静燃。木鱼、课诵、、经本都未动,菩萨兀自低眉,可能也没看清楚她上哪里去了?我实在忍俊不住了; 朝着她散置于客厅的家具一一打量。供桌上那条白色针织桌中必是她自己钩的,针法之细、花团之繁复、四方角落之工整,她必定是个信仰坚定、极具秩序、讲理讲到底的女人。杯、盘、碗、锅、勺,一一捆好放在流

理台上,我料准她是个母亲——除了在厨房里耗费过半辈子的人会携走这么齐全的器具之外,谁还会珍惜这些旧碗旧筷? 那么,她也是个妻子、那两座床头柜不就说明她睡的是一张豪华的大床?可是她的床呢?她偏偏没有带床来,绝不是这屋子容不下,那么;是她厌倦或者厌恶那张床了。我自此明白,这里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有一天;终于遇见她;清癯瘦弱的更厉害;淡眉却故意不锁;倦眸也 问好。她要我称呼她:吉姊,虽然她足足大我二十多岁;当我的母亲都绰绰有余。

我给她倒上一杯清水,也给自己斟满,两人虽然对坐,却无话;各自饮杯中的水,也各有不可说的滋味。那时天色将晚,云层低厚,有种将雨之前的闷沉。市声也松弛,只有对面某国中操场上,一群打球的男孩运球的声音,那声音听久了会让人灰心,无缘由地就是灰心。我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回头问她: 〃你的小孩念国中了吧!〃多么大胆的假设。

她缓缓将半杯水放在我的书桌上,也站起来,姿势极有 素养,倚在窗前,两只手无处搁,兀自捏着无名指上那枚金 戒指在指节间推推拖拖。我专心在等她的回话,她自知无处 回避,一个仰头之后坚定地面对我,脸色沉如千斤石,声音 拦着将爆的泪咽,说:

“我是个失败者!…”

我慌了,这话不啻落石,来不及思索,便伸手承天一接; 说:〃我知道!〃 、 她幽幽的眼神投来问号,意想她的履历何时泄漏的? 我也不知我怎会有那样沉着的心情要面对她的伤口,我 说: 、〃一个幸福的女人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憔悴……你在受委 屈。”

她泪下如雨。 ;趁着一线天光,我们都没开灯,对坐着谈她二十年一场 大梦的婚姻,真耶?非耶?只能问天,而天只顾下着夏日雨,

雨水涌进来,打湿座椅,溅湿案上经书,人间家务事,天不 管的。她的抽泣声在壁间回荡;找不到答案!不也曾经是窈窕 美少女;爱听 关雎声;不也曾是六甲之身;缝着凯风做 襁褓。这些美丽的日子哪里去了?找不到答案的。她那拭不 干的眼,却一直苦苦相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愚直之 人,也手足慌乱了,心里反反覆覆想劝她,“太上忘情”又不 知如何忘法?要劝她“太下不及情”又已晚。人,总是生来 有情有意,一旦恩义将绝,谁都是千刀万刃,何处去揪来一 个被告,逼他招供画押?不要问为什么。 “当作缘尽吧!〃 她点点头,却又难掩心口的冤,心力交瘁地说: “这些年的心血,菩萨知道……” 世间的人,也许有足够的世智去掌握情与缘的相聚,却

不见得有智慧去挽救缘之将绝、两。情之将灭,更难得有般若 空智自处处人于缘绝情灭之时。这到底是中情如我辈者的有 限,“菩萨若知道,也不免要苦口婆心点拨人,何不照见五蕴 皆空。 即使五蕴皆空,无缘也是一种缘法了。 那么,旧情若已去,不必狠狠要剐净心壁的情痕,这是 自我燎原,只要随它去,心坛底盖任它居。 见人,但闻人语响”。再怎样的不放心,也只是“返影入深 林”,复照于不为人知的青苔上。 、 情苗若萌于无缘土,也不招它、也不濯它,板它伤了自 己,濯它苦了他人、不如两头都放。

无缘;不能代表所有生机的失坠;它仅仅是;而且只是; 一个生命过程中注定要陷入的苦茧而已。茧都能破;何况壳。

有着沧桑历尽之后那种欲语还罢的风韵,她是美的,美在仍 然有情。我们常常不可说地相视一笑、算是心领神会或者 一起散步,说一些过去掺一些现在杂许多未来,不知不觉,路 愈来愈多,愈走愈远。

在大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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