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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波蓝_简媜-第1章

小说: 烟波蓝_简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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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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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的醉月湖记载着一个故事,关于一名困情女子投水的传说。我想,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必得以死来句读。而这种死也是最纯洁的。我是名弱者,欣赏了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热情已死。因此我写下水问。纪念那位女子并追悼自己。

那年的杜鹃已化做次年的春泥,为何,为何你的湖水碧绿依然如今?

那年的人事已散成凡间的风尘,为何,为何你的春闺依旧年年年轻?

是不是柳烟太浓密,你寻不着春日的门扉?

是不是栏杆太纵横,你潜不出涕泣的沼泽?

是不是湖中无堤无桥,你泅不到芳香的草岸?

传说太多,也太粗糙:说你只不过是曾经花城的孤单女子,因不慎而溺于爱的歧流断脉之中,说你的失足只是一种意外。说有人见你午夜低徊于水陆的边缘,羞怯的向陌生的行人诉说你破碎的心肠,说你千里迢迢要来赴那人的盟约,然而千里迢迢怎是你所能跋涉?日夜的次序又怎能容你轻易嵌入?你已不属于时间空间,你因而被镇于湖心水湄,再不敢向人间,向你钟爱的人间殷殷探询。你于是成了一只冷僵了的蝴蝶标本,在图鉴上注明因求偶不成而自戕,被传阅于唇齿残香的茶余饭后。

要问你:

天空这么温柔的包容着大地,为何你不送走今日且待明日?

大地这么宽厚的载育着万物,为何你不掏穴别居另成家室?

人间婚姻的手续这么简单,为何你独独择水为你最后的归宿?

是不是你信念着,有一种无缘由而起的宇宙最初要持续到无缘由而去的宇宙最后的一种约誓,让你飘零过千万年的混沌,于此生此身为人,要在人间相寻相觅?你是离群的雁,甘愿于人间的尘网,折翅敛羽,要寻百年前流散于洪流乱烟中的另一只孤雁?你走过多少个春去秋来,多少丈人间红尘,你来到那人面前,虽然人间铸他以泥沤,你依旧认出那疲惫的面容正是你的魂梦所系,那沙哑的嗓音正是你所盼望的清脆。你从他的眼眸看出你最原始的身影,你知道,那是你们唯一的辨认。

人间的鹊桥,虽不如天庭的绚丽,而你们愿意一砖一瓦的建筑。

人间的气候,虽不如天庭的清朗,而你们羽翼同飞要共地坼天裂的风暴。

人间的箪食瓢饮,虽不如天庭的琼浆玉液,而你们饭蔬食饮甘之如饴。

生命的意义原本就模糊不清,在纷杂的爱之向度中,你们愿意凸显爱情为你们心中的殿堂。以千年的姻缘,作最坚固的奠基,以信任与尊敬,作不朽的钢架,深挚的痴爱,是你们的铜墙铁壁。不渝的贞操,是避风的屋顶是挡雨的门窗。人们只能依你们的声音容貌,批评这样的茅茨土屋。而你们温婉地相待,且让人们去追求他们所谓的富与美,在你们崇高的人格花园里,自然生长着四季繁花,清风朗月。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而是不是今日的下弦曾是十五的月圆?

是不是眼前的沧海曾是无际的桑田?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

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你坚信的约誓,是四月残缺的柳絮。你溯回的记忆,是荆刺丛毛的刑地。你眼见手成茧足结痂,而人间的鹊桥已成废墟。你于是放眼苍茫,要要天地为你卜一卜“天长地久”:山川静默蜿蜒,说这一卦,不在人间,只在天上。你披发行吟,踉踉跄跄去熙攘的市井探询,你说:“借问,借问怎么回去我的殿堂,我的恋之初。。。。。。?〃好心的行人摇摇头;说没有这样一条路;没听说过这个方向。。。。。。。你想起了千年前的流离。盼到今生才又聚;为何不能同羽同翼?为何曾经的约誓之佚成短简残篇的流离?为何地能久天能长;人间的爱情却离了又聚聚了又散?

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鹃萎身谢礼;化成声声的杜宇;唤你不如;不如归去;你仰首看着今日的天空;似乎和昨日并无差别:你舒开手中的书卷;一样的道理;一样的铅字。而你的殿堂已是前尘;你的爱情已成往事。就把一款款的道理还给线装的书架;把一滴滴的泣血流给春泥;把一身姿态给验尸的风雨;夜半湖心;秋虫唧唧。。。。。。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宇声声唤你;所有的人间恩爱;你已双手归还而去。

是不是湖水如翡翠;依然是你不死的柔情;涨潮于干旱的季节?

是不是满湖莲韵;是你含辞吐语;字字的叮咛?

是不是一帙帙的书卷;有你不忍撕毁的;海市唇楼的模型;要给另一对情偶的注解的提醒。

是不是年年杜鹃的鲜红;是你遗传的爱情的色泽?当那一对对的足印踏过花冢春泥;你是不是愿意他们在举足之间;牢牢记取;聚与散在人间;都要相待以礼。

且守护无源的川流。爱字不易写;但愿你湖心风纹;勾勒一笔一划。且让萍水相逢的;在湖畔栏杆;拟下他们的约誓。

且让相识的;用你的神话湘绣成他们的嫁纱。

让常年分离的;偶然相聚。

让幽怨的;冰释所有的尘土泥沙;让他们知晓;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而今夜;且让我来冠冕你;花城曾经痴守爱情的女子;魂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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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时只有星光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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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抚慰乡城的人。

明日的太阳仍会上升,在水声戳乃之中,他们将醒来。

明日的太阳不是我的,我是乡城的异客。

难舍须舍。就连跋涉多年的我也眷念水乡的风情,几个

叫得出名姓的,暗示我已不知不觉成为他们惦记的人,当肥 鱼新蔬上桌时,派遣孩童前去邀请的人之一。 他们宽容地与我分享着,不拿我当作外人。水泽的温柔 洗去人的棱角,结实得像鹅卵石,就算碰撞,也不会刺伤。 常常,我坐在路边的亭子内,观赏男女老少打我眼前走 过。他们比别处的人多一股水香,从衣袂飘动、行瞩错落中、 显露一颗从容的心。

这也是水的恩赐吧!飘荡是天生的,可是在摇荡中懂得 相互体贴,以爱作为锚,像同船的人。

月光,我不禁祈求月光,更柔和地怀抱他们;“不祈求无 风无灾,但愿多大的灾厄来袭,便有多大的气力撑过来。

明日,他们不会发现我已远离,商家依然开着店门招呼 来客,、江衅小馆内依然高朋满座。

若有人间起摆渡的,船夫会这样告诉他:

那人走了,沿着鸥鸟的旅路走了

那人是只水鸟,眷恋水又听倦涛声的

那人是个迷路的,想要停驻又向往远方的

那人是个善感的,

断不了悲欢离合,又企求无忧梦土的

那人是个造谜的,猜中谜底又想把自己变成谜题的

那人是个找伴儿的,又害怕守不住约

那人走时只有星光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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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眼前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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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黄昏。庄稼汉们收拾一身粗细家伙,吆喝牛只,各自分途。有酒虫搔喉的,径往市集上酒旗招摇的店里钻,狠狠灌一碗再说,这必是个有不平之事的,倒不如那头拴在木墩上仍原地踏步的水枯牛稳重、牛若有不平之事,嚼草反反刍刍,也就咽下了;人的不平事,一碗烈酒灌个六窍生烟,倒头睡去才算摆平了。

赶牛回家,庄子里远远近近狗吠。

隔桌上,那人掌碗仰酒,一脸虬髯,布衣风尘,全不理会适才四面八方沽酒人的粗言细语,仿佛酒店里的人影声浪,都是他过往的短刃长枪、此时在他眼前又搬弄一回罢了)他睁眼与闭目无异,喝酒与饮水相同。那仆仆风沙掩盖着的面目,又与纯然无知的孩童相似,仿佛世事都是多此一同,他喝酒,喝眼前的酒;过去与未来,只是前吞,后咽。

前庭上,拴牛的人嘟嘟囔囔解绳,那牛启动老蹄经过一匹瘦马,马不仰首,仿佛牛只是一道薄风)

掷银出门,头也不回,想必是个异乡客。鞭马,扬尘,想必他的人生只是不断寻找驿站;给马一抱枯草;给自己一碗酒。牵牛的庄稼汉应该陷入牛栏再次拴牛了吧!土地与庄舍是他一生的疑问与解答;家里的妇人与幼儿,是他一生的烦恼与欢乐。每日嘟囔着着新的、旧的是非恩怨,他左耳进右耳出,回几句或什么都甭搭理打个酒嗝,捻灯睡去,也就天下太平。庄稼,总是会从地上长出来的;妇人,总是会在枕边躺朗下的;幼儿,总是会养大的。

策马的异乡人呢?

哪一间茅屋;是他最后的归宿?哪一位姑娘;是他最后托付的女人?哪一亩田,是他最后的解答?

他是得了又失去的人,还是从来未得到;寻找分内的人?

若他得过完好的却失散了了;有什仟么比无尽的飘回泊更能保存那一份完好呢?

若他未得,有什么比无尽的流浪更能印证一无所有的清白呢?

当他穿过老树枯藤的林子,他知道那是鸦鹊淆的路;若他踏过小桥流水,他知道那是庄稼人家的路。

他的路在西风的袍袖中,在夕阳的咽喉里。





栖在窗台的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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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茫茫与海连;

平沙浩浩四无边。

暮去朝来淘不住;

遂令东海变桑田。

清明之后的薄雨天气,水乡居民得了很好的理由不出门。

屋瓦上,炊烟如一条游龙,惊动竹林内避雨的谷雀,以为起了雾,走了雨 

我打从街道走过,湿滑的石板拉着我的瘦影。影子浮在石上,有点人在江湖之感。

瓦檐下的民家正在烹煮什么呢?祭祖的牲礼还在,此刻或有巧妇站在灶前,料理今晚的丰宴。清明之后,邀亲族聚坐,说说生的年岁或逝者的轶事。

雨季不适合出游,雨丝湿了衣袖,步履也因 吃水益加沉重。是谁家的窗口飘来一阵药香?闻来像刚起炉的参汤。是窖喜的新妇吗?还是久病短了元气的老妪?哪一户正准备迎接未来的喜事,抑或有一段难堪的事故,发生在娇美的少妇身上,服侍她的是当家的壮汉。

雨阵收山了,屋檐滴下水珠。闷慌的孩童纷纷夺门而出,街坊 间一阵脆亮的童谣。

未出门的人忙些什么?为一场宴席愉快地躲在庖厨内?为一件远行的袄子;不能停止针线?还是卧瞩上响起亲人的咳嗽声。挪起她正在拍背?

风雨无私,漂洗众家屋瓦,可又让人担忧,一寸寸洗卞去,总有瓦薄的时候。届时,我若回到这里,这些人会在哪里继续他们的故事?

人世不断衍生悲欢故事;欢乐的未节带了钧,钩起悲伤的首章;而悲伤又成为另一篇欢乐故事的楔子。有了这些,使大雨中的人们懂得安分守己,与所系念的人更接近,共同品尝一桌佳肴,举杯祈求今岁平安:也借着一碗参汤,把无怨无悔的细心和盘托出,人的有情必须放在无情的沧桑之中一才看出晶亮。

时间;从来不善于人情,万年之后,我与这些人都要消逝。那时、也还会有清明的飨宴;会有突然的骤雨打在民家屋顶上,只不过熬药的人换了面孔,雨中游吟的人换了布履。相同的是,仍有无家可归的心,无法根治的宿疾。

就连白鹭鸶也还用旧日姿势飞翔,只不过停栖的沙洲已垦为良日;而今日街坊化为茫茫沧海。

我仿佛看见未来的一只白鹭,正好栖息在打帘子,挨着窗台做针线的新妇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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