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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帝国阉宦简史-第4章

小说: 帝国阉宦简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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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皮环切技术,不论怎么讲,都可以看做向阉割的迫近。在今天的世俗社会,它更多地被当做一项医疗技术:用来增进性的能力,或使龟头附近不要蒙上污垢——包皮过长被当做一种病变,男孩如果在发育晚期还未自然露出龟头,就被告诫要割掉包皮。这种告诫之所以屡屡得逞,是因为它掌控了一种功利主义话语权力:如果不割掉包皮,长期滋生的污垢将会破坏你的生育能力,使你早泄、阳痿,甚至发生癌变;这会给你的爱人带来意想不到的苦痛,被细菌感染的龟头会让你的爱人患上子宫糜烂、阴道炎等病症……在一个功利主义的社会,这种话语方式可谓刺到了所有人的痛处,人们趋利避害,所以对包皮环切趋之若鹜。但在此前,该项技术鲜见于中国的历史文献,由是可以推断,包皮环切在中国历史上从未大面积发生过,而同作为文明古国的埃及,却早在15000年前,就有了这项技术。
  这容易解释——包皮环切的目的我们可以这样揣测:一是为了清洁,二是作为敬神仪式的一部分。华夏文明诞生于温带的黄河流域,所以身体的清洁从未构成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而功利主义的敬神传统,使我们的先祖跟神灵一开始就以这样的模式交往:祈祷(索取)——纳祭(赐予)。这种交往模式阻碍了超功利意义上的宗教的发展,从而使人们对自身缺乏必要的审视:没有一个强大的他者,自我意识不可能得到真正健全的发展。
  事实的确如此,埃及人对身体的出口非常挑剔,他们特别重视顺畅的排泄,王室当时已有专职的直肠治疗师,专门为法老冲灌直肠。这个史实能从侧面证明埃及人爱好清洁的特性——当然,这种特性也许不具有积极意义,而是迫于当地炎热的天气。但是,跟埃及隔海相望的希腊人,对包皮环切却相当反感,希腊“历史之父”希罗多德在公元前450年访问埃及时,曾对埃及人的这种癖好做了嘲讽:“其他民族都保持了生殖器的原貌……他们喜欢清洁胜过好看的外观。”
  《旧约》中说,不光埃及人行割礼,以色列人也行割礼,他们的邻居以东人、摩押人和亚扪人都行割礼。对以色列人来说,割去包皮,是他们跟上帝之间的一种契约。是的,《创世记》中详细记载了这种传统的神学起源:上帝答应赐予99岁的牧羊人亚伯拉罕“精子”,让他在百岁高龄时还能娶妻生子,并让亚伯拉罕和他的子孙们在富足的迦南建立家园……作为回报,“你们每个男人都要行割礼。你要把包皮割去,以此象征你我之间的契约。”
  几乎每个犹太男孩在出生的第八天都要行割礼,这种普遍行为也可以绕开神学的解释:一部分人认为割去包皮的阴茎模仿了勃起时的状态,这说明犹太人是早期的生殖器崇拜者。但这种说法很少有人附和,相比之下,大家更乐意在割去包皮后的亚伯拉罕的性能力上做文章:中世纪的犹太思想家迈蒙尼德认为割礼的真正目的是“削弱阳具”“减少性交”,从而让人更好地服务于上帝,而不是情欲——这为现代反割礼运动留下了口实,反割礼人士认为,割礼破坏了阴茎上的神经受体,从而“削弱阳具”,这是对生育权利的剥夺;但支持割礼的人马上就找出证据,说行割礼后的亚伯拉罕,性能力不但没有衰退,反而在百岁寿辰后,使撒拉怀上了以撒……不光这些,撒拉死后,他另外娶了年轻的基士拉,并繁衍了一个家族。
  这些争论跟犹太人受到的迫害相比,显然没有多少意义。2000多年前的亚历山大城,是世界的一个中心,生活在那里的犹太人,因为“不完整的阴茎”而受到歧视。希腊人连同他们的文明当时处于绝对的强势,他们的观念自然也成为主流:裸体是美好的,但裸露的龟头是不堪入目的。这个观念在公共体育馆中得到最明确的体现:裸身锻炼,但用一种环形扣环把包皮箍紧,以防龟头裸露出来。可怜的犹太人由于割去了包皮,不得不使用一种叫做“犹太套”的漏斗形的铜质重物,以便强行拉长包皮,这种不太奏效的工具后来被一种拉展手术取代了:切开阴茎的皮肤,并向前拉伸,盖住龟头。这种手术日渐流行,作为反击,犹太教士修改了割礼法,新割礼法规定,行割礼时要把龟头上的包皮全部切除,而不仅仅只是切去一段,这让拉展手术毫无用处,但即便这样,纳粹时期,绝望的犹太人还在施行这种手术。
  观念的冲突往往直接导致暴力。亚历山大大帝时期,行割礼的犹太教士被乱石砸死,或者活活喂野狗;让儿子行割礼的母亲,则被“勒死,挂在十字架上,她们尸体的脖子上盘着被扼死的婴儿,藉以震慑其他人。”直至希腊化甚至
  罗马时期,这种针对割礼的暴行仍未停止:罗马士兵从犹太人身上活活割下行过割礼的阴茎,然后抛向天空,以此嘲笑上帝。
  这种神圣契约为犹太人跟上帝确立一种特殊关系的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灾祸——同样的事情在中国并未发生,这也许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幸运,但同时也是一种绝对价值的不幸:我们在泼掉异教徒的洗澡水的同时,连神圣性原则和绝对价值的婴儿也一起泼掉了。这为我们埋伏下了更大的灾难。
  揉搓与刀具
  阉割并不是在动物身上完成演习才加诸人体的,事实上,对人的阉割并不比对动物的阉割来得晚一些——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包皮环切也不能看做一种阉割暗示。这些用刀具加诸生殖器的行为,在时间上并不能严格分出先后,所以,面对这样的说法我们应该警惕:包皮环切是对阉割的演练。
  在西方,阉割往往表示一种宗教行为。早在基督教大兴其道之前,罗马人就开始了他们的“赛比利膜拜”:赛比利作为一个女神,是在罗马与迦太基的布匿战争期间由小亚细亚传入罗马的。女神为了阻止自己的儿子阿提斯染指其他女人,所以常常将他暴打。具有受虐倾向的阿提斯在棍棒下感受到了宗教般的狂喜,所以挥刀阉了自己。“赛比利膜拜”的人们在阉割日疯狂地舞蹈,他们在一种狂喜状态下跑过罗马的街道,并割下自己的阳具,扔到街边居民的家里去——“幸运的居民”看到这血淋淋的东西后,要拿出家中的女人衣服,送给自阉者。男扮女装的自阉者将女人衣服穿到身上,并将终生守护赛比利的寺庙。
  尽管这样,崇尚色情与暴力的罗马人还是对这种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反感,在大多数人眼里,具有硕大阳具的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才是应该被供奉的。是的,硕大的阴茎在罗马是权势的肉体化身,以至于将军有时会根据士兵阴茎的尺寸来提拔他们。而罗马人的建筑,跟希腊人的赫耳墨柱头一样,遍布了整个城市:这些建筑要么设计成一个大阳具的式样,要么在墙体上布满阳具式样的浮雕……而著名的奥古斯都广场,从保留下来的图纸上可以看出,长长的走廊型的大厅底部两侧,分明有两个半球型建筑……罗马人的这种阳具迷恋可以从当时的社会现实中寻求解释:他们的平均寿命不到25岁,只有4%的人能活过50岁,所有男子都必须用自己的阴茎为帝国效力(繁衍人口),单身汉受到惩罚,男孩的第一次射精被当做帝国的节日来庆祝……
  罗马人的纵欲传统在基督教那里得到节制,但他们的一部分思想显然得到了继承,比如反对阉割。基督教的第一个非犹太皈依者,就是一个埃塞俄比亚阉人,但显然,他并未受到格外的礼遇。神学家们把阉人描绘成“蜥蜴和蟾蜍”、“女里女气”、“爱嫉妒”、“粗俗讨厌”,这直接影响了教会的决策:公元325年的尼西亚会议上,教会正式禁止阉人担任神职;55年后颁布的《使徒法典》则规定,自我阉割的无教职信徒,将被开除教籍3年……一种特殊的“椅子”应运而生,它上面凿有一个孔洞,教皇在上任前必须坐在这把椅子上接受检查,可以想象,他的睾丸应该刚好从那个孔洞中垂下去,躲在椅子下的红衣主教才能确信它的确存在。这个事例跟“赛比利膜拜”结合起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罗马,阉割至少有两种方式,一是割去睾丸,二是割去阴茎。
  另一些教徒则从圣经中发展出了另外的思想,他们坚持认为阉割是信仰的必要条件。瓦伦斯教派不但阉割自己,还以救赎的名义阉割投宿的过路人;苦行派认为原罪是由性带到世间的,他们相信耶稣不是通过死亡、而是通过受阉来救赎世人的——他们对这一行为进行模仿,在“小印”仪式上,信仰者要接受切除睾丸的手术,而为了求得更大的圆满,许多人请求连同阴茎也一起割掉,这被称为“大印”或“贵印”。苦行派也为女性信仰者保留了余地:她们将被割去乳头,甚至乳房以及外阴的突出部位。
  中国的阉割则很少具有宗教色彩,它更多地指向一种刑罚,或者出于一种功利主义的算计:阉人的体能接近于男人,但在性角色的扮演上,则接近于女人,所以最适合于宫廷服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阉人是对阉牛的继续,它是一种身体规训方式,目的是对能量释放的控制和引导。服从于这个目的,我们发明了一种更为温和的阉割方式:揉搓——男孩在出生后不久,即由有经验的阉割师来对他施行这种手术——阉割师捏住男孩的睾丸不断揉搓,日复一日,并随着男孩承受能力的增强,逐渐加大力度,直至完全捏碎他的睾丸……这个“温情”的过程一般要持续好多年。
  揉搓从技术上规避了排尿问题,而且没有痛感,所以死亡风险很低——因了这样的好处,它大受欢迎。穷困人家为了将子弟送到宫中去,往往在他们一出生,就对其施行这种手术。被破坏后的睾丸,无法支持阴茎的继续生长,所以它们看起来不但小,而且松软、疲沓,几无勃起的可能。成年后的阉割却失去了这种幸运,他们无一例外,都要被“连根割下”。
  愚民,或者恐吓与酷刑
  对二元论的不二信念促使我在阉割的技术问题上做更进一步的深入:除了对生殖器实施阉割以外,对于头脑,我们都做了些什么?这显然超出了严谨的史家们的考察范畴——尽管对精神的阉割常常被人们提及,以致这几乎要成为一个老生常谈。
  针对头脑的阉割手术显然要精微许多,作为一个理性器官,它并不那么容易就能被置于刀具之下:作为自我的合法拥有者,头脑被先天赋予某种主体性价值。对这种优越身份的不断体尝,使它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不可被纳入外在的控制体系——虽然先民们对自然神灵的崇拜常常遭到自诩为文明人的我们的嘲笑,但那种“愚昧行为”并未摧毁他们自由的头脑:他们只是为理性划了一个疆界。理性之外的领域被视为神圣领域——这种理性领域与神圣领域的分离为愚民提供了一种技术上的前提:这也是世俗统治的前提。
  但两种领域的分离还不足以形成统治,统治的本质在于对神圣领域的占有。我的意思是,要想获得对民众的统治权,首先得赋予自己的统治以神圣性——细细琢磨“天子”这样的称谓即可明白:“天/天子”作为一对范畴,后者代表前者出场,而前者赋予后者以神圣性。神圣性是合法性的基础,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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