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未来记-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虽不敢自比古来豪杰,但这国民责任也不可以放弃。今日加富尔、玛志尼两人,我们是总要学一个的,(眉批:读者诸君要学那一位,这总要学一位的。不然便是放弃国民实任。)又断不能兼学两个的。我自问聪明才力,要学加富尔万学不来,我还是拿着那‘少年意大利’的宗旨去做一番罢!哥哥以为何如呢?”
黄君道:(结论。)“讲到实行,自然是有许多方法曲折,至于预备工夫,那里还有第二条路不成?今日我们总是设法联络一国的志士,操练一国的国民,等到做事之时,也只好临机应变做去,但非万不得已,总不轻容易向那破坏一条路走罢了。
”李君也点头道是。讲到这里,但听得树鸦乱啼,窗隙微白,黄君道:“差不多要天亮了,咱们还是假寐片时罢。”于是两人睡下不表。
孔老先生将这场绝大的驳论念完,便着实赞叹一番道:诸君,你看从前维新老辈的思想议论气魄,怎么不叫人五体投地呢!(我真要五体投地了。)这场驳论,一直重叠到四十几回,句句都是洞切当日的时势,原本最确的学理,旗鼓相当,没有一字是强词夺理的。(眉批:值得自己夸奖几句。)不单是中国向来未曾有过,就在英、美各国言论最自由的议院,恐怕他们的辩才还要让几分哩。我们今日听他这些话,虽像是无谓陈言,(著者欲以陈言二字解嘲乎?)但有一件事是我们最要取法的。你看黄、李二杰的交情,他们同省,同府,同县,同里,同师,同学,同游,真好像鹣鹣比目,两人便异形同魂一样。
却是讲到公事,意见不同,便丝毫不肯让步,自己信得过的宗旨,便是雷霆霹雳向他头上盘旋,也不肯枉口说个不字儿。(眉批:英国人最有这种风度。往往两人在议院中对驳到面红耳赤,一出院门却又握手同游,异常亲热。皆由公事私事之界限分得清楚也。)这些勇气是寻常人学得到的吗?他公事上虽争辩到这样,至于讲到私情,还是相亲相爱,从没有因着意见,伤到一点儿交情。近来小学教科书里头不是都有“黄李联床”一条,讲他们两人的交谊,拿来教那小孩子待朋友的榜样吗?
诸君啊!你们若是要崇拜二杰,便请从这些地方着实崇拜起来,模范起来,我中国前途也就日进月上的了。众大拍掌。(第二次讲义完)看官,孔老先生这回讲义,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他的口也讲于了,听众的耳也听倦了,就是我们速记人的手,也写疲了,谅来看小说的人眼也看花了。却是黄、李两君发这段议论的时候,孔老先生并不在旁,他怎么会知道呢?又加何能够全文背诵一字不遗呢?原来毅伯先生游学时候,也曾著得一部笔记叫做《乘风纪行》,这段议论全载在那部笔记第四卷里头。
(眉批:余霞成绮。)那日孔老先生演说,就拿着这部笔记朗读,不过将他的文言变成俗话,这是我执笔人亲眼看见的。至于以后有甚么事情,我也不能知道,等礼拜六再讲时,录出奉报罢。
总批:
拿着一个问题,引着一条直线,驳来驳去,彼此往复到四十四次,合成一万六千余言,文章能事,至是而极。中国前此惟《盐铁论》一书,稍有此种体段。
但彼书往往不跟着本题,动辄支横到别处,此篇却是始终跟定一个主脑,绝无枝蔓之词。彼书主客所据,都不是真正的学理,全属意气用事,以辩服人,此篇却无一句陈言,无一字强词,笔墨精严,笔墨酣舞。
生平读作者之文多矣,此篇不独空前之作,只恐初写《兰亭》,此后亦是可一不再了。
此篇辩论四十余段。每读一段,辄觉其议论已圆满精确,颠扑不破,万无可以再驳之理,及看下一段,忽又觉得别有天地。看至段末,又是颠扑不破,万难再驳了,段段皆是如此。便似游奇山水一般,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犹不足以喻其万一也。非才大如海,安能有此笔力?然仅恃文才,亦断不能得此盖由字字根于学理,据于时局,胸中万千海岳,磅礴郁积,奔赴笔下故也。文至此,现止矣!虽有他篇,吾不敢请矣。
此篇论题,虽仅在革命论、非革命论两大端,但所征引者,皆属政治上、生计上、历史上最新最确之学理,若潜心理会得透,又岂徒有益于政论而已。吾愿爱国志士,书万本、读万遍也!
第四回 旅顺鸣琴名士合并 榆关题壁美人远游
且说黄、李两君,自从那晚上驳论过通宵,到大亮方才胡乱睡下,一觉直睡到九点多钟。本待当日入京,黄君忽提议道:“咱们北游一趟,也非容易。何不趁此机会,到旅顺口、大连湾游历一回,看那地自归了俄国之后,他的经营方略如何?”
李君道:“兄弟正有此意。妙极妙极了。”于是当日起行。由山海关折回牛庄、营口,这是前日经行过的路径。再由营口转车,经过盖城、瓦房店等站,翌日便抵旅顺口。
原来从山海关到营口的铁路,虽是借英国款项,却仍算中国人办理。所以路上还是中国景象。到那营口、旅顺铁路,却是俄国东方铁路公司的主权。这公司虽说是中俄合办,中国人却那里管着一点儿事情。只见那路旁满满的围着哥萨克兵,站内车内职役人等,自上至下,用的都是俄人,便像进了俄罗斯境内一样。(眉批:各国皆以铁路政略亡中国,岂直俄罗斯哉!读此可发人深剩)连那站头所标的地方名儿,以及一切章程告示,都用俄国字;就是通行货币,也是俄国的。幸亏黄、李两君在欧洲也曾学过几句俄国应酬话,不然,真是一步不可行了。却说两君搭的是晚车,恰好三月廿八日礼拜六早晨七点钟到旅顺,便找一间西式客店住下。刚进门,把行李安放停妥,忽听得隔壁客房,洋琴一响,便有一种苍凉雄壮的声青,送到耳边来。两人屏着气,侧着耳,只听得有人用着英国话在那里唱歌,唱道:Suchistheaspectofthisshore——’This,butlivingGreecenomore!
Climeoftheunforgotten brave!
Whoseland,fromplainto mountain— cave WasFreedom’shome,orGl ory’sgrave——
Shrineofthemighty!Can itbeThatthisisallremain softhee?
Approach,thoucravencr ouchingslave:
Say,isnotthisThermopyl?
Thesewatersbluethatro undyoulave,
Ohservileoffspringoft hefree——
Pronouncewhatsea,what shoreisthis?
Thegulf,therockofSala mis!
Thesescenes,thelrstor ynotunknown。
Arise,andmakeagainyou rown;
葱葱猗!郁郁猗!海岸之景物猗!
呜呜!此希腊之山河猗!呜呜!如锦如荼之希腊,今在何猗?
呜呜!此何地猗?下自原野,上岩峦猗,皆古代自由空气所弥漫猗!皆荣誉之墓门猗!皆伟大人物之祭坛猗!
噫!汝祖宗之光荣,竟仅留此区区在人间猗!
嗟嗟!弱质怯病之奴隶猗!嗟嗟!匍匐地下之奴隶猗!嗟来前猗!斯何地猗?宁非昔日之德摩比利猗!
嗟嗟!卿等自由苗裔之奴隶猗!不断毒山,环卿之旁,周遭其如睡猗!无情夜潮,与卿为缘,寂寞其盈耳猗!
此山何山猗!此海何海猗?此岸何岸猗?此莎拉米士之湾猗?此莎拉米士之岩猗?
此佳景猗!此美谈猗!卿等素其请猗!
咄咄其兴猗!咄咄其兴猗!光复卿等之旧物,还诸卿卿猗!
(眉批:此诗宛如对中国人说法,宛如对在旅顺之中国人说法。)唱到这里,琴声便自戛然止了。李君道:“哥哥,你听这不是唱的摆伦(Byron)那《渣阿亚》(Giaour)的诗篇么?”黄君道:“正是。摆伦最爱自由主义,兼以文学的精神,和希腊好像有夙缘一般。后来因为帮助希腊独立,竟自从军而死,真可称文界里头一位大豪杰。他这诗歌,正是用来激厉希腊人而作。但我们今日听来,倒像有几分是为中国说法哩。”说犹未了,只听得隔壁琴声,又悠悠扬扬的送将来。
两君便不接谈,重新再听,听他唱道:
ThelslesofGreece,thel slesofGreece!
WhereburningSappholov edandsung,Wheregrewthea rtsofWarandpeace,
WhereDelosrose,andPho ebussprung!
Eternalsummergildsthe myet,Butall,excepttheir Sun,isset。
(沉醉东风)(眉批:著者常发心欲将中国曲本体翻译外国文豪诗集。此虽至难之事,然若果有此,真可称文坛革命巨现。吾意他日必有为之者。此两折亦其大。)咳!希腊啊!希腊啊!你本是和平时代的爱娇,你本是战争时代的天骄。撒芷波歌声高,女诗人热情好,更有那德罗士、菲波士(两神名)荣光常照。此地是艺文旧垒,技术中潮。即今在否?算除却太阳光线,万般没了!
黄君道:“这唱的还像是摆伦的诗呀!”李君道:“不错,是那《端志安》(DonJuan)第三出第八十六章第一节呀。也是他借着别人口气来惊醒希腊人的。”只听得琴声再奏,又唱道:ThemountainslookonMarathon——AndMarathonlooksonthesea;Andmusingthereanhouralone,I dream’dthatGreecemightstillbefree;ForstandingonthePersians’grave,Icouldnotdeemmyselfaslave。
(如梦忆桃源)玛拉顿后啊,山容缥渺,玛拉顿前啊,海门环绕。如此好河山,也应有自由回照。我向那波斯军墓门凭眺,难道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不信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
(著者案:翻译本属至难之业,翻译诗歌,尤属难中之难。本篇以中国调译外国意,填谱选韵,在在窒碍,万不能尽如原意。
刻画无盐,唐突西子,自知罪过不校读者但看西文原本,方知其妙。)黄君道:“好沉痛的曲子!”李君道:“这是第三节了。
这一章共有十六节,我们索性听他唱下去。”
正在倾耳再听,只听得那边琴声才响,忽然有人敲门,那唱歌的人说一声:ein,(言进来也。)单扉响处,琴声歌声便都停止了。黄君道:“这是甚么人呢?别的诗不唱,单唱这亡国之音,莫非是个有心人么?”
李君道:“这诗虽属亡国之音,却是雄壮愤激,叫人读来,精神百倍。他底下遂说了许多甚么‘祖宗神圣之琴,到我们手里头,怎便堕落’?甚么‘替希腊人汗流侠背,替希腊国泪流满面’。甚么‘前代之王,虽属专制君主,还是我国人,不像今日变做多尔哥蛮族的奴隶’。甚么‘好好的同胞闺秀,他的乳汁,怎便养育出些奴隶来’?到末末一节,还说甚么‘奴隶的土地,不是我们应该住的土地;奴隶的酒,不是我们应该饮的酒’!句句都像是对着现在中国人说一般。(眉批:似此好诗,不把他全译出来,实是可惜。吾不得不怪作者之偷懒。)兄弟也常时爱诵他。”黄君道:“这唱歌的到底是甚么人呢?
说是中国人,为何有这种学问,却又长住这里?说是外国人,他胸中却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