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回忆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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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的欧阳祖光和王政领导的农民起义武装汇合。为统一指挥,两部合编为宜
章独立营,男女老少约600 人,枪六、七十支,梭镖300 多杆,名义上仍为
彭晒之独立营,后彭调宜章县委工作,独立营由龚楷任营长,我为副营长。
我和龚楷都参加了南昌起义,龚在朱德部,我在叶挺部。南昌起义失败后,
朱部到湘南又发动起义,朱德派龚楷到碕石地区与地方党组织联系,正值发
动起义,他就留在当地参加了起义。他虽是朱部来的,又是四川人,但与当
地的同志联系较好,又有指挥能力,选他为营长是适宜的。不幸的是, 1929
年冬,他在东江工作时病故了。
敌军占领宜章城后,反动民团又占领了黄沙、梅田一带。我们退到骑田
岭南面一个叫麻田的大村落,又从麻田翻越骑田岭主峰黄琴岭。黄琴岭林木
茂密,瞩目中原。当我们翻山时,红旗招展,梭镖刺天,嘹亮的国际歌声响
彻山岭。一时间,豪情洋溢,乘兴写下了一首诗:
农奴聚义起烽烟,
晃晃梭镖刺远天。
莫谓湘南陬五岭,
骑田岭上瞩中原。
这时候,湘南暴动失败了,我们600 多农军是最后撤退的。骑田岭虽然
是中国南部五岭山脉之一,但群众也没有充分发动起来,很难持久坚持,我
们几个领导人商议,认为毛泽东指挥的部队在宁冈、碕县活动(当时不知其
己南下),朱德、陈毅和宜章县委大概已东去,就决定自己也东去。于是,
我们深夜越过郴县和宜章大道,登五盖山,继续向东,在资兴东南的龙溪洞
和毛泽东的部队会合了。
我们这一群背梭镖的农民队伍和大红军会合,又见到有名的农民运动先
驱毛泽东,多么高兴啊!他们见到我们也是同样心情,欢呼雀跃:“宜章独
立营来了!宜章独立营来了!”
第六章井冈山斗争
我们在龙溪洞休息了一两天,就在毛泽东师长的率领下向井冈山前进。
当时,并不晓得什么井冈山,只知道在湘赣两省交界的地方有片大山,
毛泽东率领的部队就在那一带活动。
毛泽东是中央委员,部队中很多人习惯称他为毛委员。大革命时期,我
曾经读过他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为其中揭示的真理深深折服。
这次,与他接触了短短的几天,他那轩昂的气度,敏捷的谈吐,给我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可能因为我是湘南起义部队中第一个与他见面的,40 年后——
1968 年的“五一”劳动节,我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毛主席,他握住我的手,
笑着谈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说:“我们是在龙溪洞见面的,那时候,
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枪?”
我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毛主席还记得我和他的那次见面,还记得
我们那支小小的农民起义武装。我回答说:“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有五、六
百人,六、七十条枪,300 多杆梭镖。”毛主席听后不住地点着说:“揭竿
而起,揭竿而起!”
记得在沔渡,我们会合了一支特殊的部队——水口山工人起义武装。水
口山是衡阳西面的一个矿区,我在补充第5 团时听说我们的团长、著名共产
党人蒋先云去黄埔军校前,曾在水口山矿区做工人运动,并当工人俱乐部主
任,因此对水口山这个名字颇感亲切。这支工人武装约有300 人,百十条枪,
是清一色的产业工人成份。他们从水口山走到湘南,与朱德、陈毅领导的部
队会合后,命名为第一师特务连,又走到湘赣边。他们经过长途跋涉,依然
精神抖擞,威武严整,令我们这些农民军啧啧赞叹。
从沔渡到十都,见到了宜章县委和宜章农民团团部,我们归队后,一起
到砻市集中。
砻市是宁冈的一个大集镇,群山环抱,清澈的龙江穿市而过,江畔屹立
着一座古老而雄壮的建筑——龙江书院。我们一到砻市,就听说朱德率领的
湘南起义部队都集中在这一带。宜章独立营营长龚楷对我说:“你还没见过
朱德师长呢,我带你去见他。”
我在南昌起义前,不知道朱德的名字。起义后从行军的布告中得知,他
是9 军副军长,常率所属3、4 个连打先锋。后来知道他是反袁护国军高级将
领,到西欧和苏联留过学,是共产党员。湘南起义,我们都知道他起了主要
作用。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败了“马日事变”的罪魁祸首许克祥,真
是大快人心。我心目中早已认定他“知兵”,自然很想见他。
龚楷带我到砻江书院,他走在前面,一推门,就听到一个四川口音说:
“是龚楷吗?快进来,快进来!”
龚楷跨进门去,又听到那个声音说:“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和你在一
起的萧克没有来?”
龚楷马上把我拉到前面,说:“他就是。”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年约40 来岁,身体健壮,面庞黑红,神色慈祥的
老军人。不用龚楷介绍我就知道他是朱德。
我激动地敬了一个军礼。
朱德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你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你们干得好。”
我向朱德汇报了碕石暴动和在黄沙、梅田活动的情况,感慨地说:“南
昌起义失败后,我苦苦地找党;湘南起义后,也到处找朱师长。”
朱德说:“现在革命力量在湘赣边大会合,今后,会有一个大发展。”
我们到砻市不久,就宣布成立工农革命军第4 军(不久改称红军第4 军),
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我记得当时成立了3 个师,下分9 个团,
其中28 团是南昌起义军余部改编的; 31 团是由秋收起义部队改编的;我
们宜章农民军编为29 团。井冈山农民袁文才与王佐等部队改编为32 团。其
余各团,都是湖南农民改编的。不久,龚楷调任28 团任2 连连长。我为29
团2 营7 连连长。
红4 军成立那天,在砻市南边的草坪上,举行了庆祝两军胜利会师和工
农革命军第4 军成立大会。参加大会的人很多,真是盛况空前。人们用许多
禾桶排成方形,上面铺起门板、木板,作为大会讲台和舞台。毛泽东、朱德、
王尔琢在大会上先后讲话。我现在还记得毛泽东那天讲的几句话,他说:我
们是工人农民的队伍,要遵守纪律,工人农民的东西即便一个鸡蛋也拿不得。
这段话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因为以前也常听讲纪律,但没有像毛泽东
讲得这样形象、深刻,特别是他说“我们是工人农民的队伍”,我觉得恰如
其实。北伐时期,我们唱过工农兵大联合歌,现在更现实了。
井冈山第4 军成立后,部队尚未整编完,就接到出发的命令。上级通知
带5 天的粮食,但没有讲去哪里,我们只知道要翻过那座有大小五井的高山。
仲春时节,山茶花红,油菜花黄,竹林翠绿,溪流碧青。我们沿山间小路盘
旋而上,走了一会儿,朝下望去,白纱似的云彩竟飘拂在脚下,置身山中,
如临仙境。
我们在大小五井住了一夜,又下到小行州住了一夜。在小行州,我第一
次见到陈毅。南昌起义军南下时陈毅是25 师73 团指导员,但我并不认识他。
还在湘南起义时,人们常提到起义领导人朱德、陈毅,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陈毅在湘南起义时任工农革命军第1 师的党代表,我在湘南第一师的布告上
看到他的名字。井冈山时期,陈毅先后任过军委书记、前委书记、军士兵委
员会秘书长等职务,主要做党的工作和政治工作。他性格开朗、豪放、豁达,
批评人很严厉,甚至骂人,但不记仇,大家又觉得他宽厚、诚恳,愿意与他
交谈。
我们到小行州的第二天一大早,又沿着朱砂冲的小路前行,8 点左右到
了黄拗。一出山口,就听到枪声炒豆般地响起来,黄坳街后面的两座山上火
舌闪闪。枪声就是命令。我们立即展开成战斗队形,向敌人的辟地冲去。
29 团是湘南农军,有千把人,枪却不到300 支,大部分人使用的武器是
梭镖。这种梭镖长约2 米,两刃雪白,刀柄是一寸直径的铁圆筒,插入木杆,
刀刃下面围一圈红缨,衬着白晃晃的刀刃,好不威风。
农民军武器不好,但有冲劲儿,又仗着人多,分几路冲过去。只见漫山
遍野的梭镖,像潮水一样,冲过黄坳河,又往山上冲,很快便把敌人冲垮了,
缴了50 多支枪。
战斗结束后,才知道交战对方是朱培德27 师81 团的一个营。我高兴极
了,因为北伐时我就知道,朱培德部能打仗。我们这支农民军建立不过3 个
多月,到井冈山的头一仗就打垮了朱培德的部队,说明农民军也能打仗。当
然,这一仗,说不上有什么好战术,就是靠革命农民的勇猛冲锋精神,加上
人多,梭镖长,刀刃发亮,那个气势把敌人搞懵了,几下就垮掉了。
这个胜仗显示了农民军的威力,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它还引来了另一
个更大的胜利。
战斗结束的当天,我们住在黄坳。午饭后,军部和28 团也来了。28 团
奉命开往五斗江。这天下午,从黄坳溃败的敌人跑回拿山,向团部报告,说
是在黄坳被农民军袭击,并说我们没什么武器,都是梭镖。敌团长立即带着
全团向五斗江反击。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一进五斗山就遭我28 团的反击。
28 团是南昌起义军余部改编的,本来就是铁军,武器也好,一下就把敌81
团打垮了,缴了370 多条枪。第二天,我军向永新前进, 28 团为前卫,在
进至永新城禾水之北,又击溃驻守该地之敌一个团和五斗江溃退之敌残部。
战史上称之为“一打永新”。
占领永新后, 29 团就到城东面的石灰桥、高桥头等地做群众工作,建
立农民协会、苏维埃政府、游击队。因为工作对象是农民,我们自己也是农
民,建立和参加过农民革命组织,所以我们这支农民队伍做地方工作也很得
力。
29 团团长胡少海在社会活动方面有经验。他是湖南宜章人,出身于恶霸
地主家庭,但他在外读书,接受了进步思想,曾打着孙中山的旗号在湘粤边
搞军事活动。大革命时期受共产党的影响,成为同情者。湘南起义时,朱德
就是以他的名义,把部队带进宜章城,取得年关暴动胜利,并揭开了湘南大
起义的序幕。暴动后,胡少海任农军团长,而他的弟弟胡老六是宜章各区民
团首领之一。有一次,胡少海率宜章农军与民团在他的家乡大战一场。兄弟
俩各为红白两方面的指挥官,鏖战结果,红军胜利了,在追击时,胡少海边
追边骂:“老六,今天要打死你!”这件事,对我们影响很大,大家都赞扬
说:“胡团长真是大义灭亲。”
1928 年6 月中下旬,江西敌人杨池生部3 个团向龙源口进犯,其中一个
团攻新七溪岭,两个团攻老七溪岭。4 军28 团在老七溪岭迎战敌人两个团,
我们29 团和31 团的一个营及特务连守新七溪岭。
23 日早晨6 点战斗打响,我连控制最前面的一个山头。可能是因为担任
迟滞敌人前进任务,头天晚上,上级命令我们撤下去,撤下后不久又命令我
们回到山上。等大部队到来,我们才一起向敌阵地攻击。
冲到山脚时,我突然觉得右脚被石头重重击了一下,低头一看,鲜血顺
着脚腕流到了地上,扒开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