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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镜·破军-第15章

小说: 镜·破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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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刚穿上去的白袍上有好几处渗出斑斑血迹。

  是那个鲛人留下来的伤!——那个盲人傀儡师。

  那个瞬间,帝国少将的眼神猛然一变。他永远无法忘记一个月前的桃源郡、他遇到了怎样可怕的一个对手。那是完全占不到上风的一次交手。那个可以赤手撕裂风隼的傀儡师、用那样细细的引线就洞穿了他的肩膀和手腕!

  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惨败——虽然那之前他刚和西京师兄交手过、体力消耗极大,但平心而论、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状态最好时,遇上这样的对手依然是没有胜算的。

  那是什么样可怕的一个……一个鲛人?背后纹着巨大的腾龙纹身。

  他木然站在那里出神,任凭湘服侍着自己穿戴完毕。脑子却在剧烈翻腾,狭长的眸中冷光闪动——不同于军中那些同僚,借着镇守帝都之便,他在军务之余经常出入于皇家藏书阁,阅读过许多点籍。凭着对《六合书》的熟悉,他虽然不敢肯定、却依稀觉得那个狭路相逢的超出鲛人、甚或“人”的极限的傀儡师,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海皇。

  受伤归来后,下狱前、他曾将那样的怀疑告诉过巫彭元帅——奇怪的是,元帅却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难道十巫都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皇天的出现上、而对此不感兴趣?

  穿戴完毕,脑子里却依然想着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云焕向着外室走去。

  没有一点声音。从石拱门里看出去,师傅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里、似乎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还是——那个瞬间少将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皇天鲛人都顾不上,立刻抢身过去,扶住那个轮椅上没有知觉的女子,急唤:“师傅?师傅?”一边唤、他一边抬眼四处寻找那只蓝狐,然而小蓝居然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情急之下、云焕凭着记忆按蓝狐原先噬咬的穴位按了下去,力透肩井穴,想将再度死去的师傅唤醒。

  指力才透入、陡然感到一股异常凌厉的剑气反击而来,将他手指弹开。那个瞬间云焕才惊觉、原来师傅是在微微呼吸的——只是小憩而已。

  “焕儿?”慕湮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一边的弟子一眼,笑,“你好了?我居然睡着了。”

  “师傅太累了。”记起昨夜那一场大战,云焕低下头去,“是弟子不好。总是打扰师傅。”

  “哪里……你回来我很高兴。”慕湮微笑着拍拍弟子的手,苍白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疲倦,“毕竟老天还让为师再见了你一次——再晚点来,可就难说了。这一年每次忽然失去知觉、我都担心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忙着把一些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只是你们三个师兄弟个个天各一方的、我还怕一个都见不到了。”

  “师傅!”云焕蓦地抬头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反手探入怀中找什么,又想起刚换了衣服,也不等叫湘拿戎装过来,他立刻起身奔入内室。

  “小心!小心头!”慕湮莫名地看着他忽然跳起,只是担心地连连提醒。

  云焕从鲛人傀儡手中劈手拿过衣服,奔回师傅面前,单膝跪下、从军装内襟的暗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双手托到慕湮面前。

  “这是——?”空桑女剑圣看着里面一粒金色水晶模样的东西,诧异。

  “玉液九还金丹。”云焕抬起眼睛看着师傅,剑眉下的眼里是真切涌动的光芒,“徒儿特意从伽蓝带来给您,您服了一定会好很多的!”

  “咦?看起来的确是很灵异的样子。”大大出乎意外,慕湮拈起金丹,忍不住微笑,“焕儿,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炼丹了?你这八九年在外、都学了些什么啊。”

  “不是徒儿炼的。是巫咸大人炼的……”云焕也是讷讷一笑,“十巫里面巫咸大人是长老中的长老,却是不大管政务。只是一心炼丹,想要练出不死药来。也不知道他炼了多少年——反正到了现在虽没有不死药,倒是练出一些据说可以延年益寿的灵丹,帝都的贵族、叶城的巨贾,都想尽方法想得到他炼的一粒丹药。”

  “哦。”慕湮将那颗金丹拿在手里看着,忽然笑了笑,“难怪你说那个什么巫彭元帅还活着——我正在奇怪呢,五十年前他就四十了,如今算起来难道能活到一百岁?原来是靠了灵丹呀。”

  云焕笑了笑,点头默认:“巫彭大人如今还是看上去如四十许的模样。”

  “倒比我们剑圣门下的‘灭’字决还管用……不用靠着沉睡来延缓时间。”空桑女剑圣听得有趣,侧头微笑,忽地叹了口气,“焕儿,难为你还用了那么多心。不过,师傅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白白浪费这些珍贵的灵药——”

  闭了闭眼睛,仿佛又觉得疲倦、女子脸上有苍白的笑意:“老实对你说了吧,那年和巫彭交手过后、我自知伤势非同小可,也曾到处暗访名医。从砂之国的巫医到九嶷的巫祝,什么样没去求诊过……所有大夫都说,血脉已断、即使凭我一身武功,最多只能再拖五年。最多五年。”

  “师傅?!”这一惊非同小可,云焕霍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其实那时我便该老老实实寿终正寝,反正剑客最后死于剑下,也是正理……”轻拍弟子的肩膀,慕湮的语气却是平静,“偏生觉得有些不甘,居然选了这一处古墓、开始用灭字诀避世沉睡——呵,那时也真傻,都不知道自己苟延残喘又能如何,就想拖着时间。偶尔被外面魔物吵醒了,才出来替那些牧民驱赶一下——就这样醒醒睡睡,又去了一年多。”

  “可、可是,”云焕喃喃脱口,“师傅教了我整整三年……整整三年。”

  那三年里,师傅连日督促指点、从来不曾中断。

  慕湮微笑起来,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把他拉起来,将金丹放回他手心,替他扣上衣领上最后一颗扣子:“你看,长那么高,袍子穿在你身上都短了一截,也只有将就了——外面牧民的聚会就要开始了,快出去。你若找不回那颗如意珠,可是要大大糟糕。”

  然而帝国少将却站在原地不曾动,从背后看去,只觉他肩背在难以压制地震动。

  “还有多久?”他霍然回身,眼里忽然出现惊人的光亮,直扑到轮椅前,“师傅您还有多少时间?一年?半年?几个月?”

  空桑女剑圣被弟子刹那间爆发的气势镇住,茫然:“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不出三个月吧。”

  “三个月……三个月。”那样的回答显然是令人绝望的,云焕喃喃重复,忽然回身,一字一句,“好,师傅,找到如意珠,我就带您回帝都!”

  “傻孩子,即使去了伽蓝城又能如何呢?”慕湮摇头,微笑,“你也说巫咸也没有炼出不死药是不是?”

  “不,不,有办法的……有办法的。”帝国少将显然被内心巨大的洪流控制着,平日冷定的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我去求智者大人!智者大人一定可以!他是神……什么都能办到。我去求姐姐帮忙,让她求智者大人救您!”

  “啪!”话说到一半,一个耳光忽然落在他脸上,将他打的愣住。

  云焕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怔怔看向轮椅上的女子——那么多年来,师傅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痛不痛?”慕湮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抬手轻抚弟子的脸,眼里的焦急却依然存在,“你看你说什么疯话!我是空桑人,还是伤在你们巫彭元帅手下的——你带我去帝都?跟十巫说你是空桑剑圣弟子?西京和白璎是你师兄师姐?——想自己找死么?那些豺狼正愁找不到下口的机会!”

  惊怒交集,女剑圣似乎再度感觉神气衰竭,顿了顿,看到弟子低头不答,放缓了语气:“焕儿,你仔细想想——反正……反正,咳咳,师傅是不会和你去伽蓝城的。”

  云焕没有回答,慕湮只感觉手底下军人的肩膀在微微震动。

  只是片刻,那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停止了,沧流帝国的少将抬起头来,剑眉下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不顾一切的光,深而冷,看不到底:“师傅教训的是,弟子再也不敢了。”

  “好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慕湮终于微笑起来:“以后切不可鲁莽做事——外面闹了很久了。过来替师傅推着轮椅,我们出去吧。”

  然而云焕还是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将手抬起,摊开,再度将那枚金丹送到她面前,一字一句:“请师傅收下这枚金丹。”

  那样的语气坚定如铁,恍惚间慕湮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地窖里看到的绝望而倔强的目光。叹了口气,不忍再拂逆弟子的心意,她伸手接过,笑了笑,便服了下去。

  夜幕下,篝火烈烈燃起,映红一方天空。

  眼看云集的鸟灵纷纷离去,匍匐在古墓外彻夜祷告的牧人们知道一年一度的大劫又是平安过去,一声欢呼,空寂城外便成了欢乐的海洋。火堆边上人头济济,牛角杯,驼骨碗纷乱地举在半空,随着各部巫人颂词便往天空泼洒着美酒,象征对天神的感激。十二弦声悠扬,牧民们双手相挽、踏足齐声而歌,热烈彭湃,歌颂天神和女仙——在大劫过去后,第二夜便按惯例要举行盛大的宴会,答谢古墓的女仙。

  “都唱了那么久了……怎么这次女仙还不出来呢?”一边的火堆边,一个红衣的姑娘有些纳闷地喃喃,担忧,“以往好歹也会开了石门出来露一下面,这次——难道是我们唱的跳的不够好?如果女仙不出来,我们可要不停跳下去呢。”

  “央桑公主,一定是你还不曾跳舞,而摩珂公主也不曾唱歌,所以女仙不肯出来呢。”旁边有女奴微笑着怂恿,同时示意身边的牧民附和,“族里最珍贵的两位公主都不曾出面,天神女仙怎么会满意呢?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旁边喝酒的牧民轰然应合。

  “为什么又要我跳……”红衣姑娘听见贴身女奴的话,虽然心里受用,却故意嘟起了嘴,眼睛骨碌碌乱转,“摩珂那丫头呢?她去哪里了?——她不唱歌,我可不跳!”

  “摩珂公主去了琴师那边,调了弦就开唱了。”女奴珠珠笑眯眯地眨了一下眼睛,指了指另外一堆篝火,那里果然有一个装束华贵的黄衫少女站在琴师身后,俯下身轻轻地说着什么,珠珠笑了起来:“央桑公主就开始跳吧,大家都等着公主领舞呢!”

  “摩珂先唱!”显然是忽然闹起了脾气,刁蛮少女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用眼角打量着另一边弹着十二弦的琴师,“哼,也不害臊,丢下我不理整天去缠着别人——一个流浪的瞎琴师,一副娘娘腔,不像个男人,也值得这样巴结……”

  “呀呀,冰河琴师是多么迷人,竟然让央桑公主都吃醋了呢。”女奴珠珠显然和两位公主很是熟悉,调笑着上去拉央桑的手,“来来来,跳舞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不跳!”央桑却依然耍脾气,一跺脚,大声,“要那个瞎子弹起琴来,摩珂先唱!”

  声音有些大,那边火堆旁的人显然听见了,那个正在低头调琴的琴师微微抬了抬头,他身后站着的黄衫少女摩珂公主也抬起头看着妹妹那边,蹙眉。

  “央桑!不许无礼——快出来跳舞。”微微僵持的气氛中,忽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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