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中国当代电影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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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炮事件》到《站直 罗,别趴下》,都充满了现实生活中的流畅与动感,呈现出中国电影中少见的开放性,很容易引起观众与他交流、对话的欲望,并发出会心的笑容,它如实地反映了改革开放过程中人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所受到的冲击和带来的变化,而且使幽默在中国电影中再次出现。
《赵先生》由著名摄影师吕乐导演,赵先生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情人,当他在一场车祸中成为植物人的时候,在他轻微的呼唤中,人们听见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吕乐用近乎“干枯”的笔触,准确地捕捉到了两性关系的当代性。
很长一段时间里,西部片占据了中国银幕,但大部分导演根本无法超越陈凯歌、张艺谋的天才,他们的影片还一味地在民俗的展示上绕弯子,1990年何平导演的《双旗镇刀客》(杨争光 何平编剧 何平导演)是个例外,有力的单纯、狂乱的力量和燃烧的激情凝结在一起,使人血脉喷张。《双旗镇刀客》吸纳了美国经典西部片《正午》的营养,都是单枪匹马制服强人后,带着心上人绝尘而去,只是它变成了一个孩子,镇上的居民也比美国人更富血性。这是一部造型大于叙事的作品,讲述了一个侠非侠的武侠世界,何平的手法相当朴拙,直到最后,才显露出惊人之举,江湖所承载的神秘感若隐若现,直到虚无。
《绝响》(1985年 张泽鸣编剧、导演)故事发生在60年代,广州的一条小巷里,区老枢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广东音乐中,一个旧时代过来的老艺人,虽然编写了大量曲子,但没有人回应这个落魄的老人,但“文革”的狂风暴雨打破了小巷的宁静,儿子冠仔在父亲的屈辱历史中,备感折磨,随着串联的人群出走,时过境迁,区老枢的曲子被改编成钢琴协奏曲,轰动一时,而此时的区老枢早已离世,愧疚和忏悔,将纠缠冠仔的一生……
《心香》(苗月编剧 孙周导演1991)京京因父母离异,被妈妈送到南方的外公家,外公原来是京剧演员,退休后独居,京京和外公十分陌生,两人很少说话,外公和老人莲姑相互照顾,心心相印,后来莲姑多年前去台的丈夫去世,在回台奔丧时因悲伤在飞机上突然离世,外公卖掉了自己的京胡为莲姑“超度”,在共同的生活中,京京慢慢了解了外公,他到街头卖唱,声音嘹亮,震惊了路人,也震惊了外公,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生命在小京京身上得到了延续。
《我的九月》(1991杜小鸥 罗辰生编剧 尹力导演)以独特的角度,赞美了一个孩子在理想面前的态度,以温和友善的态度,表现出对弱者的关怀和体贴,这是中国最好的儿童片之一。为了迎接亚运会的团体操表演,某小学的学生已经排练了一年,在定员时,安建军还是被刷了下来,生性胆怯的“安大傻子”并没有放弃努力,暗自训练,终于因为同学的意外,他作为替补参加了亚运会,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第五代的遗憾是,他们没有拍完自己这一代人的电影,前面四代导演把自己的电影拍得很完整,第五代在经济转型的时候,突然长出很多枝杈,这是第五代最能表现他们根底不够结实的一面,探索片在面对商业大潮的冲击,以原有的姿态存在和发展在两方面都不可能:在意识形态上,不可能与传统话语彻底决裂,在形式上,更无法背离大众走向极端。在第五代导演挣够足够的钱后,希望有一个自省的时候,是热爱电影的功利,还是真正热爱电影,现在大家都谈热爱电影,其实很虚伪。
第五章 泥沙俱下的娱乐片创作
第一节:转型期的文化背景
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特别是在三、四十年代,承载单纯的娱乐功能的电影并不少见,以张石川为代表的一条创作支流并不细弱,但建国后我们的电影虽然经历了“但求政治无过,不求艺术有功”、“要钱不要脸,要脸不要钱”和“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等三大阶段(邵牧君《戏剧电影报》1999年12月10日),五十年来,一直是政治和艺术(传统艺术观的艺术)轮流坐桩,从未真正有过市场唱主角的日子。
我们把文艺作品当作主流意识形态的传声筒,这样的后果,就陷入了对电影艺术功能狭隘的 理解当中,相当长的时间内,故事片也无一例外当成一种宣教工具,把电影的娱乐功能蛮横地排斥在外面,无论从任何一种意义和层面上认识娱乐性,都被看成是离经叛道,甚至大逆不道的行为。新时期十年的前期和中期,这种情况仍不同程度地延续下去,但随着一些武打片、惊险反特片的出现,因为经验及各种条件的限制,影片的创作手段及格调都存在着问题,于是,对娱乐片不但从政治上排斥,也开始一种品位、格调上的双重歧视。大家似乎更认同在新时期十年已经树立起来的艺术探索精神和现实主义风范,他们担心只追求“吓破胆、笑出泪”那种“要钱不要脸”的影片会淹没像《芙蓉镇》那样的社会现实题材的影片和《黄土地》那样的探索片,认为中国当代电影还应负起文化启蒙的作用,作为中国电影的主体应当是干预现实生活、塑造社会主义新人形象的影片,电影要改造观众,而不应该降低品格迁就观众。但持这种观点的人似乎忽视了这样的事实:中国电影观众人次早以从1979年开始以每年10亿人次递减。
八十年代中期以后,从社会语境来说,商品经济的发展对整个社会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产生了巨大影响,1985年以后,在商品利益驱动下,出现了比以往更多的为单纯追求或主要追求商业目的的影片,即使是那些属于主流观念、重视思想性和艺术性统一的作品,也增强了对影片观赏性的要求。在巨大的历史潮流裹挟下,实际上,1988年前后,中国电影已经开始了它的商业化转型。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 1992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上有巨大转折意义的一年,以中国改革的“设计师”邓小平的“南巡讲话”为先导,以十四大的召开为标志,确立了从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全面转型的方针,举国上下,波涛汹涌的商业大潮不期而至。
90年代以来,由于电视台、电视频道的竞争的加剧,也由于特定历史状态下的电视消费群体的娱乐需求的增加,一种明显带有游戏性的娱乐文化愈来愈明显,“喉舌”显然不能完全概括影视的所有功能和意义,影视的娱乐功能成了再也无法回避、遮掩的话题。这种繁荣相当程度上来源自过去我们对影视文化教化功能的过渡强化和对娱乐功能的过分抑制。
从社会心理的角度看,一个社会的人都有某种欲望需要宣泄,只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某种社会秩序,这种欲望被压抑着,而娱乐片则相当程度上给受众提供了一种宣泄的渠道。
从文化机制或者生产方式来说,电影业被定义为一种必须依靠商业利润而生存的文化工业。电影理论家邵牧君一直坚持认为,电影首先是一门现代工业,它是一门地地道道的消费艺术。
在文本上,后现代的文化特征越来越明显,一种无深度的、平面的镜像文化替代了终极意义、绝对价值、生命本质的追寻,像《黄土地》、《黑炮事件》那样在人文意识和美学观念上都具有前卫性和独创性的作品,在中国影坛越来越少见了,其实,对于中国艺术电影、电影语言试验的尝试,对于电影语言自身的自觉反省的时期非常短。不到十年,新时期所高扬的人文主义旗帜,已经在商品经济的沧海横流中风雨飘摇了。
第四代、第五代电影也在不同程度上经由不同途径被商业化,“由于《红高粱》的出现而暗含着第五代向传统和市场的螺旋式回归;事实上,不只第五代,第三代 和第四代的作品,也都在摸索和寻找自己在商业和市场上的位置。”(李少白《弹指一挥间》《戏剧电影报》)。
跨国资本的介入和影响,制片方对意识形态的“忽略”以及对电影“消费功能”的重视,也对娱乐风潮的兴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娱乐片热是中国历史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娱乐片话题的提出是中国电影文化和电影观念发展中一次非常重要的转型,使电影文化出现了新的特征。因为它伴随着中国经济文化的全方位转型而出现,其意义甚至超过电影界新时期十年的拨乱反正。“从历史上看,垄断、单一、霸权―无论是以专制或者是以‘大众’的名义――永远都对人的发展的最大的威胁。在任何时代,思想多样性、个性多样性、风格的多样性、乃至精神的多样性都始终是人类社会繁荣的文化基础,正如古希腊文明、文艺复兴和我国的百家争鸣和五四新文化运动,我们的思想解放运动的历史所一再证明的那样。总之,尽管影视是一种大众媒介,但应该不仅仅是一种被平均化、单一化、模式化的‘大众’ 的文化 ,而应该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大众文化。”(尹鸿《转型期的大众文化网站》”
第二节:娱乐片大讨论
1987年初,《当代电影》连续刊登了题为《对话:娱乐片》的三次讨论文章,参加这场大讨论的有电影理论家和一些著名的电影导演,讨论涉及面之广是前所未有的,有娱乐片产生的文化背景、它的功能、游戏本能和娱乐片的关系、类型电影的模式及规律等等话题,显示着娱乐片这一热门话题,已由泛泛而谈逐步向理论的深化和实践的总结上发展。从娱乐性、娱乐片之被视为“异端邪说”,转化为有越来越多的人从研究的角度关注它,探讨它,这已经是中国电影界一项巨大的变化了。
电影评论家饶曙光在《论电影的感性娱乐功能》一文中(《西部电影》1987年第1、2期),从电影史和文化生态学的角度对电影进行了文化定位,从理论上阐述了电影的感性娱乐功能,认为电影不是少数精神贵族的娱乐工具,而是表现社会情感的大众艺术;同时,还从电影史、电影美学极其电影实践的角度出发,从美学高度阐述了娱乐片是电影的主流,娱乐电影作为电影文化的主流,它在最大程度上给最广泛的观众提供了感性娱乐。
1988年12月1日至7日,《当代电影》编辑部在北京召开了“中国当代娱乐片研讨会”,各大电影厂的领导、电影艺术家、理论家、评论家五十多人出席了会议,更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广播电影电视部副部长、《当代电影》主编陈昊苏也出席了这次研讨会,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今后中国电影的走向,在此以前,中国电影界尽管遭遇了市场的压力,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境,但主管领导在电影的功能这一涉及到电影方针的大问题上,从来没有动摇过,对娱乐片的态度是傲慢的、暧昧的,最大的宽容度也只是“寓教于乐”,对电影的本性从来没有深入讨论过,更不敢有所质疑,而现在陈昊苏却亲临研讨会现场,对中国电影的创作走向进行战略调整,寻找理论依据。
参加研讨会的同志,集中观看了一批1988年生产的娱乐片,有《玩主》、《摇滚青年》、《疯狂歌女》、《他选择谋杀》、《暂缓逮捕》、《追杀刑警》、《金镖黄天霸》、《复仇女神》、《残酷的欲望》、《狂盗》,对这些电影主管领导、理论家来说,从来没有这样大范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