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垒情关-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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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太大,大草滩一望无涯,没有路碑,没有可分辨路径的景物,南面的祈连山山区隐没在风雪中,难以分辨形影,必须凭风向与经验分辨方向,不然便会迷失道路。
走了七八里,前面展开了灰褐色的树影。
“榆林沟到了。”他自语。
如在平时,在榆林沟大草滩一带,即可看到嘉峪山,但这时却无法看到了。
榆林沟,那是关外的一条小川,小得只配称沟,附近生长着千万株榆树,连绵七八里,冬季树叶落尽,只剩下褐色的枝干,上面结了冰与堆积着雪花,只看到绵长的灰褐色形影,在关外一带,除了祈连山区,所看到的树木,不是榆树便是松树。
乌锥马经过多日来的跋涉,显得疲乏无神,一步一顿,马蹄踏下,雪深近膝,拨起蹄可得费一番工夫,因此行程缓慢,一天走四五十里,算起来尚算不错了。
进人榆林,风声更是骇人,不时传出枝干积雪崩坠的声音,令人心中懔悚。
走着走着,他突然策马进入树林的右方,向南又向南,远出五六里,方在一处洼地藏好马匹带了弓箭又向侧绕,绕出半里地藏身在一株大榆树的根部,将雪掩住全身,只露出头部,藏身处距蹄迹约在八十步左右,位于蹄迹的左方。
不久,六匹马循蹄迹追到,骑士拼命鞭策着坐骑,一崩一跳居然速度甚快,践起的雪花四方飞溅。
他悄然站起贴树而立,用三成劲射出第一枝箭。
六骑士鱼贯策马,每人前后相距约三丈左右,不能太近,近了怕坐骑失蹄连累前后的人。
最后一名骑士不知死神在向他招手,根本不曾注意侧方有人暗算,箭划空而至,从颈右射入矢尖透喉贯出颈右,叫不出声音,突然栽跌马右,好可怕的箭术。
然后是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人接二连三堕马。风声厉啸,林间枝干飞舞,声如万马奔腾,人落马的声音全被盖住了,前面的人只顾全神照顾坐骑,无暇留意身后的人。
只剩下领先的第一名骑士了,第六箭不射人,射马。
一声马嘶,健马跃起,然后重重地掷倒在深雪中挣扎。
骑士骤不及防,马倒人跟着倒,总算骑术高明,立即滚落安全着地。
这家伙先是一怔,刚站起便发现随来的五人五骑全没跟来,扭头一看,看到后面每隔五六丈站着一匹马,马下躺着人,吓得胆裂魂飞,知道不妙,赶忙戒备着举目四顾,取掉右手套手按住刀把上。
左后方大踏步来了一个牧人打扮的人,左手弹弓,右手挥着一枝箭,直向前走来,一双大眼泛着冷冰冰的古怪笑意。
“是你行凶用箭伤人吗?”骑士硬着头皮用汉语问。
“大概是吧。”他简要地答。
“你是劫贼?”
“就算是吧。”
“你是什么人?”
“你不是说我是劫路贼吗?”
“通名。”
“你我又不攀亲家,免了吧。”
“在下身上没有带钱财。”
“你这人真是小气鬼,要钱不要命。”
骑士后面的坐骑退,一面喝问:“你想干什么?”
“要金钱,要马匹,无所不要,当然也要命。你想逃?你就逃吧,我不相信你能逃得比箭快吧。”
骑士一咬牙,拨刀叫:“你发箭吧,老兄。”
“你不逃,我就不用放箭了。”说话间,已经面对面相距两丈内了。
“老兄,咱们无冤无仇……”
“不错,无冤无仇。”
“你为何暗中放箭杀人?”
“不杀人便会被人所杀,岂不能杀?”
“你……你到底……”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要杀骑一匹乌锥马的人?”
骑士打一冷战,握刀的手在发抖,牙齿在厮打,叫道:“胡说!”
“你们原来打算用箭暗袭,连人带马一起射,对不对?”
“胡说八道!”
“你们等错了方向,所以不甘心追来了,是吗?”
“血口喷人!”
“你们奉谁所差?是黑熬星喀喇和卓吗?你们等了几天听?”
“你……你是……”骑士骇然问。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林华。”
骑士大吼一声,飞扑而上劈面就是一刀。
林华向侧一闪,挥弓便扫,“噗”一声扫中骑士的膝弯,骑士向前一扑。
林华一跃而上。骑士反应奇快,疾转反身挥刀。
林华更快,不等对方的刀挥出,一脚踢在对方的手腕上,刀脱手而飞。
大弓下沉,顶住了骑士的咽喉。
“阁下,该你答话了,黑熬星派你这种脓包出来行刺,未免太小看了我林华啦!我早知道黑熬星不死心,将沿途派人暗杀,想不到迟至今日方碰上你们。你们怕走路,将坐骑留得太近,疏林平坦,榆树高八九丈,下面没有枝叶挡住视线,看到马我便料到你们这些好朋友来了,我已不需要口供,阁下……”
“老……老兄,我……我们是安……份的百姓……”骑士狂叫。
“好吧,就算你是安份百姓,我也只好暂且做强盗,六个人我杀了五个,留下你一个人便有了苦主啦!不杀你我可要倒霉,你就认了命吧。”
“饶命,请慢些动手。”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走一名……”
“不要杀我,我将沿途的埋伏告诉你。”
“好吧,一言为定。”
“你……不会食言吧?”
“废话,要杀你随时可杀,举手之劳,我用不着食言,更用不着答应你,在下岂怕埋伏?你如果不信任我,决不勉强,反正要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我信任你……”
“那就说吧,老兄。”
嘉峪关,位嘉峪山西麓。这坐山有好几个名称,计有洞庭山。鸿鹭山、玉石山、壁玉山、每一个名称便有一段神话和掌故。
这座山出金,四面悬绝,不易攀登,山石色如古铜,气象万千。
关设有内外二城,城墙倚山而筑,碉楼高耸,箭垛如林,城头放列了五门大将军炮,弹丸链棒子可远射千步。
站在城关向西望,满目流沙砾石,一望无涯,千万胡骑到达此地,只有望关而叹,是一座攻不破的第一难关。
当年(洪武五年)大将军鸿胜兵下河西,到达此地便以军事眼光看中了这座山,认为是与胡人交界的天堑,便建造这座关,放弃瓜沙二洲,以嘉峪关为第一线,不但放弃了数千里国土,也使得西番各族天天在附近冲杀。关起门来自守,短视的大明皇朝委实不争气。
午间,在关口哨卡交验了路引,在一阵严密的盘洁下,总算平安通过。然后到关门的查验站又经过一连串的盘洁、搜查,方允许进关。外城是官兵的住所,不许逗留。内城是文武官厅所在地,更不许逗留,必须到关内的土城安顿。
土城甚小,只在两里方圆,也就是本处的市区,也是税站的所在地,共有四条街十六条巷。平时,守关的官兵可以到此地消遣,因此便成了相当繁荣的消费市场。
他在西街的西安客栈打尖,找了角落上的一付座头,乘店伙送来酒菜时,唤住店伙,将一锭十两金锭悄悄塞人店伙手中,低声说:“老兄,在下有事拜托。当然,我不会找你做违纪犯法的勾当。我要打听三个人,一个年轻人叫沙千里,二个老道,大概十天前后经过此地从西域入关,记住,我要的是真实消息。”
江湖人有两句话:车、船、店、脚、衙、抓住就该杀。这是说,车夫、船夫、开店的、脚夫、衙门的仆役,都是些三不四鬼里鬼怪的牛鬼蛇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当然说得太刻薄,上至皇帝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有坏人也有好人,混帐皇帝无耻公卿多的是,这两句话委实不够公平,但找这些人打听消息,只要肯花钱,必定不会令人失望,极少打回票的。
店伙偷瞥了手中的金锭一眼,几乎惊呆了,不管是真是假,先揣入怀中再说,满脸堆下笑不住欠身点头说:“客官请慢喝两杯挡挡寒,小的等会儿再来伺候。”说着,斟上暖酒踉跄的走了。
一顿酒喝了半个时辰,店伙方带着一名彪形大汉走近桌旁。
“我可以坐吗?”大汉问,拖过一条凳子坐下了。
“桌上有酒有菜,自己来,别客气。”他不经意地说。
大汉倒了一碗酒,一口喝掉大半碗,低声问:“尊驾贵姓?——
他脸一沉,不客气地说:“客下,招子放亮些,有话你就说,不说就走,没有人留你。”
“别生气,客套而已。”大汉陪笑道,接着放低声音说:“那三个人在十一天前入关,不走关城,从南面偷过来的。”
“你怎知道?”
关外留下了三匹坐骑,第二天兄弟的两位拜弟在卯来泉堡亲眼看到这三个人,打死了三个客商,用的是剑,而且通了名,所以知道他们是从南面卅里处偷渡的。”
林华不再多问,塞给大汉五两银子,说声谢谢,立刻会账出店而去。
到下古城堡,必须经过肃州,全程一百三十里左右,风雪季候两天可到。但他不曾在肃州出现,第四天方到达下古城堡。
边墙外一片银色世界,讨来河已失了踪,罡风劲厉,雪时下时停,一片无垠的平沙碛漠都不见了,一些榆树在风雪中颤抖,积雪四尺,雪光刺目。
银白的原野中,出现了一点黑,那是林华的乌锥马。神驹通灵,接近了故乡,一面小驰,一面奋鬃长嘶。
乌锥马从嵩山堡的右方五里左右越过,续向北行。
恰好雪止,嵩山堡的警哨只看到一个黑影向北行,虽感到诧异,但并未介意。
东面五里的四海堡,也发现了这一人一骑,也未介意。
接近黑回堡两里地,已是近午时分。
黑回堡的了望台上,警哨发出了警号。
林华在距堡一里左右,驻马远眺,久久,方向右催动坐骑,徐徐绕堡一周。
旧雨楼 扫描,nick、bbmm等 OCR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十一章 处处受暗算
接着,是第二周。
第三周过后,人马消失在正西方向。
第二天,他去而复来,仍然是近午到达,仍然是徐绕三周,这次消失在东面。
一连三天,黑回堡开始骚乱不安了。
第四天,黑回堡的人全都上了堡墙,焦灼不安地等候人马出现,可是乌锥不曾如期出现。
乌锥马藏在讨来河旁的树林中,那儿搭了一座小帐幕,中藏食物、马料。
林华则反穿羊皮袄,躲在黑回堡往下古城堡必经的地带守株待兔,带了弓箭,和从嘉峪关买来的一把剑。
远远地,出现了三人三骑的身影,来自下古城堡方向。
近了,百丈、五十丈、十丈……
他突然从雪坑中奔出,大叫道:“下马说话,你们回来了吗?”
三骑士一怔,勒住坐骑,其中一人掀开掩口,呼出一团团白雾,不耐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拦路?
“咦!你们不是奉命在三道沟山崖旁,用暗器暗算林华的人吗?”他反问。
“你是……”
“我是奉命接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