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vip09.12完结,宅斗,朝廷)-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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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的政治中心肯定在北方,焦阁老在京多年,威望最重,宜春号在北方实在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这不是盛源号一时半会能撼动得了的。福建又是王尚书的老家,盛源号会从南边开始攻势,真是毫不稀奇。蕙娘听乔三爷说了几个故事,自己一举茶杯――乔三爷还要再说呢,那边乔大爷给了个眼神,他也就安静了下来,一屋子人,都盯着蕙娘不放。
“一个是伪造汇票,一个是买通欠债人赖账,打官司都不好使,还白往里填钱,一个还是挤兑,同时在南方多地散布谣言,引发挤兑风潮,并令同行不肯拆借……盛源号也的确真是凶。”蕙娘一根一根地往下扳手指,“今年支出大增,可因为南方的风风雨雨,确实有好些客源被盛源号抢走,亏点钱不要紧,可长此以往,我们在南方,可能是做不过盛源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事都要防微杜渐,把危险扼杀于萌芽中。几位世伯和总柜这一次到得齐全,应当是想就这件事商议出一个结果吧?”
“少夫人说得是。”李总柜坦然承认,“伪造汇票,这个其实也是两败俱伤的手段,反过来引蛇出洞,可以令盛源在这上头吃个大亏。可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敢做长线生意的,怕蚀大本。短线生意里再没有什么比放债更稳妥的,盛源在这上头动手脚,实在是阴毒得很。今年到现在,南边的坏账高达三百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本来么,京里有人发句话,官府也不敢装聋作哑,可就因为今年老太爷退下来了,您这里,二少爷虽然德高望重,可毕竟没有实权……”
要说实权,良国公一系在军中、朝中其实也都没有什么高位的嫡系,主要关系还是在宫中、勋戚里,就连牛家,影响力也是局限于军中。从前朝中有老太爷张目,也无须第二个代言人了,可现在老太爷一退,局势立刻就尴尬了起来。要引入第二个势力,那势必就要挤压焦家股份,毕竟现在焦家是又不参与具体经营,又不能给宜春号庇护,干坐着一年拿走小半盈利,让人怎么舒服得起来?可如不引入势力,很显然,在乔家几兄弟眼里,单单蕙娘,是无法和盛源号的代言人王尚书抗衡的。
“就几位世伯所知,王尚书为盛源说过话没有?”蕙娘没接李总柜的话头,倒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目前所知,应该还是没有。”李总柜怔了怔,回答得也很实在。乔家三位爷,也都露出沉吟之色。乔二爷和焦家关系最好,敢于直言。“少夫人的意思,是王家不懂,我们不便先出面说项?”
“两家毕竟是亲家,渠姑奶奶也不可能带走盛源的干股……其实说起来,宜春和王尚书的关系,不比盛源和王尚书的关系更远。”蕙娘徐徐道,“王尚书现在是旧党领袖了,没有一个话头,不可能贸然为盛源出头。不然,在祖父的老学生心里,他这成什么人了?我们也没必要给王尚书制造借口,让他出头吧?”
“可……这人心向背啊。”乔三爷犹豫着道,“他不说话,盛源行事日益嚣张――”
“三爷稍安勿躁。”李总柜眼神闪动,“依少夫人所见,盛源以商场手段对付我们,我们是也当以商场手段回击喽?”
“柜爷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蕙娘慢慢地说,“盛源耍的这点手段,其实也不足为惧。我知道几位世伯和柜爷还是怕动静搞大了,盛源背后有人,我们要吃亏的。可这话该怎么说呢,现在老太爷才退下来没有多久,余威犹在啊,又是盛源自己把借口给送过来的,此时不出手,难道还要等王世伯把旧部人心收拢了,再来动作吗?”
这话其实已经点得特别露骨了,就是要乘王尚书不好替盛源说话的敏感时候,把盛源号给拉下马来。乔门冬隐隐露出喜色,口中却还为蕙娘着想,“这不是为十四姑娘着想吗,这回进京,俺们也打发人过去请安了。十四姑娘毕竟是新嫁娘,在公婆跟前虽也受宠,可根基却不如弟媳妇牢固呢……”
说是为了文娘,其实还是摸透了蕙娘的性子,知道她挂念妹妹,不敢过分针对盛源,有点投鼠忌器的意思:乔家人上回挨了收拾,现在做事,的确是束手束脚的。想和盛源撕破脸皮,要提前半年之久玩苦肉计、更出动三兄弟――蕙娘毫不怀疑,今日她点头让宜春号和盛源号翻脸,后日乔家人手段陆续有来,软硬兼施,终会令她点头稀释股份,引入新的朝中大佬作为宜春号的靠山。毕竟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宜春号也的确需要一个政界代言人。能让三兄弟费尽心思如此铺垫,已经是蒙他们看得起了。
在商言商,乔家此举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商业布局,蕙娘并无不悦之处,只是她的顾虑却不是三兄弟能够了解的:这三兄弟虽然在商业上极有手腕,可毕竟没有在北京居住,对政坛的风云变幻,只是雾里看花瞧个热闹。权仲白能看出来的那些问题,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乔氏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如此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在成功排挤完盛源号,又买通了阁老级重臣为其张目之后,它所拥有的那股巨大能量,是足够让任何一个皇帝辗转反侧、食不下咽的……
“怎么收拾盛源号,相信几位世伯心里是有腹案的,”蕙娘徐徐道,“我就不多嘴了,只说一个想法:盛源的现金储备,是否真有那么宽裕?挤我们,他们也是要花钱的。他们能挤兑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挤兑他们?这一仗可能不会把盛源打死,但最好是把他们打残了主动求和,让他们去主动去求王尚书发一句话。如此,则以后十多年内,我们就没有大的忧患了……”
得到大股东这么一句话,乔家几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李总柜,亦不禁隐隐有兴奋之色:全国这么一千多个分柜,有晋商的地方就有宜春号……真要和盛源号斗,难道会斗不过他们?从前阁老在位时,宜春号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反而是处处受到抑制,现在朝中无人,反而能放手一搏。按蕙娘的意思,竟是要一举致胜,起码要把盛源给打老实十多年。这里就有无数细节上的安排,需要他这个总柜爷亲自斟酌布置了。也只有他这个总柜爷,能把这一场战役给安排下来,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乔门冬、乔门达乔门宇三兄弟,都还欠着火候呢。
“不过……”蕙娘语气一转,“这也有个小小的隐忧吧,我也就是收到了一点风声。天家图谋票号,心思一直没有消退,我们宜春号呢,有祖父、公爹的老面子在,他们也未必好意思出手。倒也许有可能赊买一部分盛源的股份,把盛源做成官营――这也就是听说而已,尚且不知真伪,柜爷、世伯们权当听个笑话吧。”
宜春号几个大佬自然有些吃惊,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也都很有些兴奋。乔门冬哈哈大笑,率先道,“那感情好啊!如是真有此事,少夫人可务必要知会我们一声,怎么说那都得从中玉成此事。就是花上百万两银子,那也是在所不惜。”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一扭头,迫不及待就和李总柜商量,“柜爷,这可得仔细打听打听了,若真有这么一说,我们手里也还有几个大人是可以就此说几句话的,这钱粮的事归户部管――按朝廷惯例,宗人府得插一手吧,连公公那里要不要打听打听?盛源一旦官营,那岂不是美得很!不出四年,肯定做塌!俺们一点心不操,看着他起朱楼,看着他渠家蚀棺材本――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竟是拽起了半文不白的戏文腔,最后几句话,那是唱出来的……
蕙娘把他发自真心的兴奋和喜悦看在眼里,不禁逸出一线微笑,却为乔二爷注意到了,他问蕙娘,“老侄女怎么看,的确如把盛源推成官营,我们也就不必动用台面下的手段,倒是大家省事,也免得要再费手脚,遮掩行迹了。”
再费手脚、遮掩形迹这轻飘飘的八个字里,蕴含的刀光剑影、权钱交易,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蕙娘笑容一收,摇头淡淡道,“我也还是这么看,祖父说得对,从先帝年间到现在,三十年间,大秦官场,那是从上往下烂了个透。任何好东西一旦官营,只能全毁。盛源官营的那一天,就是各大储户外逃的一刻,谁也不会和官府做生意的,店大欺客啊,没了钱都没地儿哭去――不过这一招也是双刃剑,逼得急了,王尚书是要出面说话的,到那时候,遭殃的可能反而是宜春。朝野间无人吹风的话,我们还是轻易不要启动这个争端吧,单用寻常手段,也就尽够了。”
不论有没有第二种想法,但在王尚书相关的事情上,乔家人也只能信任蕙娘的说法了,乔门冬虽大感扫兴,可却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李总柜也道,“商场上的事,商场上解决也好。不然,人心不服,倒了盛源,起来盛方,此起彼伏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大家记忆已定,乘着人齐,又一道看过了宜春号上半年的盈亏细账,乔门达、乔门宇顺带还介绍了几处海外分号的运营情况,蕙娘顺带就问了问孙侯的下落。
她这纯粹是好奇,不想乔门宇还真有新鲜信儿,“这我们也是接到了燕云卫的招呼,让出海的时候留心收集孙侯的信息,爪哇那边来的消息,是说孙侯一行人在南海盘桓了一段时间,就往西边去了,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确切信息,是说他们已经去了泰西诸国。这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们最近才听说的,才要给燕云卫送信呢,我到了广州,又接到一条新的信儿,却只是风闻而已――说是他们从泰西又去了一处新的陆地,用泰西话说,叫做――”
他念了一个怪腔怪调的词儿,“译过来,是新大陆的意思。这究竟是在哪儿,那连我们也不知道了。这艘带来消息的船是一年前过来的,那孙侯启航往新大陆去,起码是一年前的事了,如果一行人要原路返回,则起码回来还要三年吧,这还是一路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您也知道,海上风浪大,一支船队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事,带出去两万人,回来只有一条船这样的事,也很有可能。尤其泰西一带强国林立,洋枪洋炮不就是那儿产的?孙侯一行船队带了多少重宝,全是泰西人饥渴如狂的好东西,会发生什么事,真是不好说的!”
这消息的确是新鲜热辣,除了蕙娘,连乔门冬、乔门达并李总柜都听得住了,李总柜喃喃道,“新大陆、新大陆……”
乔门达忽然插口说,“我在罗刹国也听说过这个,是个泰西工匠说的,说新大陆是处极富饶的地方,比泰西所有国度加起来都大,可就是人烟十分稀少,并且距离泰西也是极远,孙侯没事往那跑干嘛呢?”
蕙娘想到孙皇后以及皇上对开海的热情,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她问乔门宇,“三世伯把话给燕云卫带去了吗?”
“还没有。”乔门宇亦是机灵之辈,“少夫人意思,我们给压一压?这也的确能压住,现在整个北方,漫说孙侯的下落,就是听说过新大陆的,怕也没有几人吧……要想压,压上个三年五载的,肯定不成问题。”
“我给您再带话吧。”蕙娘没把话给说死,她一看墙角的自鸣钟,“说了这半日,也该用饭了,这男女有别,我不能相陪,二少爷又往宫里去了――”
众人又客气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