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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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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剩在外头的两个大老爷们便不好再巴巴跟过去听,只得相携进了书房。
    汪仁对燕淮再过不久就要当爹一事,可谓是艳羡不已。没有人知道,他一向都很喜欢小孩子,吃得白胖的小娃娃,圆滚滚一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头上扎两根朝天辫。简直叫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想要抱进怀里揉两把。但他却一直都不大有孩子缘。一来自己是断不可能有骨肉的,二来大抵是因为他看着便不像个好人,故而小娃娃们都害怕亲近他?
    回忆回忆宫里头那些小皇子小公主,见了他多半也都是避着的。
    八成是那些后妃背地里叮嘱过的……
    他仔细从自己怀里掏出块雪白的帕子来。将燕淮书房里的椅子一一擦拭过一遍,这才施施然落了座。
    燕淮见状,嘴角一抽,委实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得提了茶壶扭头问:“既如此,这茶怕是不用沏了?”
    “沏,为何不沏?你连盏茶也舍不得叫我喝?”汪仁头也不抬说着话,忽然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帕子来,依旧是雪白的。干净得令人不敢触碰。他一把抛给燕淮,“喏,壶嘴跟杯子都仔细擦上两遍。”
    燕淮权当没听见。随手接了帕子往桌上一搁,兀自沏了盏茶递过去,“就这么喝吧。”
    汪仁森然看他一眼,徐徐道:“本座自己擦。”话毕,他霍然起身大步朝着桌边而去,不知怎地又掏出了一块帕子来。挑了只茶杯仔仔细细擦拭起来。他带了一叠的帕子,就是这般用的。
    燕淮却觉得眼前这一幕着实叫人看不下去。无奈地闭了闭眼,低声道:“靖王入京了。”
    “哦?”汪仁正重重擦拭着茶壶嘴,“是哪得来的消息?”
    燕淮摩挲着笔架上的一支紫檀羊毫,掩眸低语:“几个时辰前,他才刚刚来过一趟。”
    汪仁一怔,停下了手中动作,正色说道:“靖王,先前就在府里?”
    “是。”燕淮抬眼看了看他,索性也不瞒着,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通。汪仁听完,却是头一次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随即冷笑了两声,“他倒是够不要脸的。”骂了句,他才侧目看向燕淮,语气沉沉,“这般看来,纪洌е慌禄共恢嫦唷!�
    若他已知,靖王便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寻上门来。
    何况靖王老谋深算与否暂且不论,他必不会是个傻子,他的举动,多半是用来试探燕淮的。
    有些事,不必明说,你知我知大家皆知。
    “用不了几日,自然也就知晓了。”燕淮淡淡道,他熟知纪洌У氖侄危匀恢烂匦良纫巡皇敲匦粒吐鞑涣硕嗑谩�
    汪仁嘴角扬起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给自己沏了一盏茶轻呷了口润过嗓子,这才道:“你可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棋?”
    燕淮挑眉轻笑:“非也。”
    “那便是往后三步之内,你都想妥了。”汪仁亦挑起了一道眉。
    燕淮笑而不语,慢吞吞站直了身子,从暗格中取出一物来掷给汪仁。
    汪仁接了低头一看,是只小小的青瓷小瓶,轻轻一晃,便发出阵玉珠滚动的清脆声响。一粒两粒三粒,拢共只有三粒。
    “里头装着的是何物?”
    “解药。”
   

  ☆、第445章 清算

入秋后,这天便一日比一日冷了下去。眼瞧着隆冬就已近在咫尺,却到底还剩下些光景在。肃方帝病倒后,便没有再起来过,那口气却吊着,死死地吊着,也不知能吊到何时。然而京都的这天,便如肃方帝的呼吸声一般,日益沉重短促。
    当燕淮手中的那三枚解药,只剩下最后一粒时,肃方帝残喘的这一口气,也终于几要消亡。
    这已是靖王入京后的第三日。
    三天前,他孤身提前入京,先来见过燕淮,后才去见了纪洌АK辞安⒉辉弯'递过半分口信,纪洌Ъ帕巳耍挥傻梦⒄胂觳恢萌绾斡Χ浴8缸佣嘶崦嬷螅簧陨蕴崃思妇渚竿鹾问比刖阆热镁竿跸氯バ帕恕K乩聪菜舜脖悴淮罂掀鹄矗峁庖惶上拢妥阕闾闪私饺眨烁鎏旎璧匕怠�
    纪洌较吕镒聊プ牛遣皇蔷├锏木置妫沼诮兴床幌氯チ耍獠徘鬃员鄙侠凑易约海只蚴钦饫锿坊褂惺裁醋约翰磺宄恢赖氖略冢考弯'在靖王的几个儿子里,最得他器重,也最有本事,靖王府的一应事宜,早前便也都分派到了他手中,全由他自己打理着。他野心勃勃,却并不十分莽撞,不论大小事务,均处理得十分得宜。
    故而这么长久以来,靖王对他都是满意的。
    这一点,纪洌ё约盒闹懈敲靼住H舴侨绱恕K膊换崛⒘税准业墓媚铩5恢倍疾荒芸隙ǎ竿跣牡桌锞烤苟荚谙胄┦裁础<幢阕运馗延惺辏庑┠昀铩K粼诟竿跎肀叩娜兆樱挡凰愣淘荩歉竿醯男乃迹庾龆拥娜词怯涝兑膊虏煌浮�
    靖王并非喜怒无常之辈,可他心思诡谲多变,不能以常人之举拿来肆意揣测。暗中猜了几回,回回都错得一塌糊涂后。纪洌餍粤乱膊淮蟛铝恕1暇咕土司竿醮蟀氡沧拥哪涣懦率泊硬桓液也虏饩竿醯男乃肌�
    ——父王是个怪人。
    这一点。纪洌矶嗄昵氨阋丫�
    然而这一次,事已至此,他突然入京又是为的什么?难不成是不放心自己?
    纪洌д驹谙岱棵趴冢徽揪褪谴蟀敫鍪背健L斓丶渚驳弥挥蟹缟A粤曰叵煸诙希品缰杏衅欤阜绱捣鳎焦慕稹K厣狭搜郏晨吭诶戎希剂科蹋氲卣局绷松碜有涫直阃欣韧馊ァ�
    头顶上的天那样得蓝,红日白云,像一幅画。岁月静好。不过如是。但画中的人,早就该变上一变了。
    靖王犹自埋头睡在锦被中,纪洌б寻抵屑桌弦印O铝艘慌唐濉B郯准业谋卜郑弯'还得管白老爷子称上一声祖父。然他们之间却绝没有这般称呼的道理,白老爷子对纪洌В蚶辞嘌塾屑印K嵌既隙ǎ馓煜轮沼幸蝗栈崾撬摹V劣诎准遥蚧岢晌飞献钣忻氖雷濉�
    一日欲壑难填。永生便都难填……
    棋下至半途,纪洌A耸帧?聪虬桌弦樱溃骸熬兔魅瞻伞!�
    白老爷子“啪嗒”落下一子,抚须颔首,应了一声好。身为执棋的手,到了要落子的时候,他从不犹豫。漫漫一生,便如棋局,必挑了于自己最有利的路走,方才能走到最后,方才能大胜一回。
    白老爷子捏着棋子的那只手,富态且保养得宜。
    他看着也只像是个生活富贵的寻常老翁,须发花白,面色红润,嘴角生得便微微上扬,天生含笑。但他骨子里潜藏着的东西,却同他表露给世人看的这一面截然不同。
    若他一开始便不知纪洌У男乃迹阋簿桶樟恕F懒耍庖恢溃匀痪褪〔坏靡邢概趟阋环6镒∽诺奶拥钕拢撬耐馑铮砩弦擦髯虐准业难难?刹还芩趺此悖教趼钒谠诟埃加Ω米吒菀椎哪且惶酢�
    一旦他做出了选择,站在太子身侧,那就势必站在了纪洌У亩粤⒚妗�
    一个是年幼的太子,需借助白家来站稳脚跟;一个是正值青壮年,野心勃勃的靖王世子……
    白老爷子望着棋局,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将女儿跟外孙当成弃子,直接舍弃,他可曾犹豫?
    自然是没有。
    他虽是白家的人,有时候却更像是个商人,唯利是图的商贾。
    舍了艰险的道路,选了更为容易快捷的路,实乃人之常情,怨不得他。他深知,自己只是选了一条最聪明的路走。
    这一点,皇贵妃却隔了太久才看明白。她一直拿他当自己敬重仰望的父亲看待,却没注意到他骨子里却是个比谁都更为利益至上的人。偌大的白家,如若没有他的这份唯利是图,又怎能变成今日这般昌盛?
    可惜了,她看到的太晚,觉悟得太迟,错过的太多。
    肃方帝一病不起,太子害怕,悄悄来见她,轻声唤她“母妃”,问及肃方帝的病情,问他是否还会好转。皇贵妃看着儿子的眼睛,里头清澈见底,还未被世俗险恶所污,干净得叫她自行惭秽。
    但这一瞬间,她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头想着的却是惋惜。
    她太后悔,后悔自己一直怜他年幼,未能狠下心来磨砺他一番,叫他时至今日还带着两分天真纯澈。她低声反问太子,“依你的心愿,可希望父皇好转?”
    太子很怕肃方帝,皇贵妃知道。
    她想要从太子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可太子开了口,说的却是:“儿臣希望父皇赶快好起来。”
    说这话时。他眼里没有一丝犹豫跟踟蹰。
    这就是他的真心,真得不能再真……
    皇贵妃戴着甲套的手指,隔着衣衫刺入了太子手臂上的肌肤。
    太子惊惶呼痛:“母妃!”
    皇贵妃却恍若未闻。并不松手,只咬着牙一声声道:“傻孩子,母妃能护你一日,却不能护你一世啊!”
    “母妃,您怎么了?”太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贵妃,登时慌得失了神,只知一叠声问着她。可皇贵妃却突然间泪流满面。抱着他哭了起来,哭得面上脂粉都糊了。她也全然不顾。
    太子再不敢挣扎,只任由她抱着自己,垂下手去,紧紧抿着嘴角。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鸟雀四散,扑棱着翅膀在天空下胡乱飞远。皇贵妃终于止住了哭声,慢慢地松开了太子,用帕子抹去面上泪痕,一面恢复了淡然的语气,对太子叮咛道:“回去吧,过会天该黑了。”
    太子嘴角翕动,站在原地不动,良久小心翼翼地问道:“母妃。您没事吗?”
    皇贵妃轻笑,拍拍他的肩头,“母妃很好。真的。”
    她素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这一次,也是如此。
    这天夜里,她遣了人,孤身往肃方帝寝殿中去。四角燃着的灯,明亮中带着几分幽香。有凝神静心之用,但皇贵妃嗅着这股子香气。胸腔里的那颗心休说安宁平静,反而跳得更快更乱,更无序了。
    沉沉的暗夜里,肃方帝的呼吸声显得艰难而迟缓。
    他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嗬嗬作响,似有浓痰卡在其中。
    但他闭着眼睛的面上,神色却意外的平静。许是因为昏睡着,便不用再去执迷于那些俗事,反倒叫他内心安稳。
    皇贵妃缓步走近,在床沿坐下,低头俯身看他。
    视线从额头到下巴,又从下巴落回到额上。这张脸,她看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然而过了今夜,她便不会再看到他了。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由自己前来了结了他。
    他过去也是那般意气风发之人,怎地便变成了今日这般?
    也许,身处权力漩涡,再好的人在里头打过滚,便也就扭曲了。
    正如她自己,岂非也是如此?
    为了利益,不管像他们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算不得奇怪……人常说虎毒不食子,然而要她说,那只是不曾毒到那个份上,真到了时候,休说虎,便是人也能食子。
    她看着肃方帝的病容,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昔年将担子搁在她身上,而今又视而不见,舍弃了她的那个人。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纤细白皙的手,已搁在了长条矮几上。
    那上头摆着一只红木小托盘,托盘上只有一口碗。瓷的,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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