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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字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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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弓 第一部 玫瑰之刃。
    CROSSBOW: THE BLADE OF ROSE
    □ 恒殊
    引子 
    故事的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女孩在墓地里迷了路。 
    那个时候的巴黎还没有大片面积的公墓,因为市内墓地会促发疾病的传播。不只是巴黎,那时整个欧洲都笼罩在瘟疫和死亡的阴影里,病魔在每一个城市上空尖笑,在每一条街道上流窜,与每一个市民擦肩而过,从每一个家庭收割生命
    。患者、家属,到掘墓人、牧师,然后再是附近的居民,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去,当时埋葬死人甚至不清楚死者的姓氏——很多人都是一家子甚至整条街的人一起死去的。为了阻止疾病的进一步传播,于是这些知道名字的、或不知道名
    字的亡者,都被远远离开了都市,埋葬在郊区的墓地里。 
    “你的父母都是感染天花去世的,”外公这样告诉六岁的罗莎贝尔,“那一次他们出差去了巴黎,就再没有回来过。”小罗莎懵懂的眨着一对灰绿色的大眼睛,她甚至还不清楚“去世”的涵义,就被迫接受了并非她的年龄可以承受的东西。当然她
    更没有去过巴黎。所以后来当舅母告诉她,这就是巴黎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从伦敦到巴黎的一路上都没有一个人为她解释,在扫墓的过程中也没有一个人哭泣。拉密那家族的战士们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在巴黎东郊的公墓,一块角落里的黑色碑石上简单的刻了“爱玛•;拉密那,1734…1760”。那是一个极其
    朴素的新碑,没有天使的塑像,没有繁复的雕刻,甚至连环绕墓碑的常春藤都没有,更没有鲜花。也许等小罗莎再长大一点,她会疑惑墓碑上为什么没有父亲的名字,她会奇怪为什么整个家族的人都来“扫墓”却没有人为自己的母亲带一支
    花。 
    但是即便她只有六岁,她也觉得那个黑色的墓碑实在太难看了。她觉得她可以找一些野花来装饰它,就像周围其它的墓碑被雏菊和百合花堆满那样。 
    外公和舅父舅母们还站在墓碑前,两位姨妈正在激烈的争论。她们在从多佛到加莱的船上就一直争吵不休,而且她们总是对罗莎很凶,似乎想把对自己死鬼妹妹的怨恨都发在罗莎身上。罗莎一直很讨厌她的姨妈们。现在她只想离她们远
    一点,再远一点。 
    那是复活节前的一个温暖的春日傍晚。蓝铃和风信子蓝色和紫色的花瓣点缀着草地,微微发暗的天空下,空气里弥漫着百合花香,毛茸茸的蒲公英飞的到处都是。罗莎越走越远。途中是无数缀满卷叶花纹的精致雕刻,天使与女神的塑像
    ,那些草绿色的青苔直长到墓碑上的刻字缝隙里,洇湿了灰蓝的一片,模糊了笔迹。 
    罗莎只是在找玫瑰花。 
    她看到人家墓碑前半枯萎的红宝石色泽——那些玫瑰是其他像自己一样的人献给他们喜欢的人的,罗莎告诉自己,所以我也要把最红的玫瑰送给妈妈。 
    很快,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殆尽,气温骤然转凉。天色愈发的暗了,罗莎已经辨不清墓碑上的字母。她很饿,也很冷。周围除了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塑像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天使们没有眼珠的眼睛从各个方向瞪视着她,空空的眼眶里爬
    满了蜘蛛网和常春藤。要不是有一只狐狸突然擦着罗莎的身子跑了过去,热乎乎的毛皮蹭到了她的脚踝,罗莎肯定会哭出来。 
    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被狐狸吸引了。那个红粽色的小东西正坐在一块倒塌的石碑顶上,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罗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走近。就在她的手将要碰到狐狸后背的时候——那些柔软的红色的毛几乎都扫到罗莎的手指了——那小东西突然一跃而起,用不可见的速度窜到栗子树后面不见了。 
    罗莎跑过去,但是那后面什么都没有。几块断裂的辨不出年代的石碑,从头到脚被被青苔覆盖着。罗莎想迈过去,可是脚下一滑,她被狠狠摔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痛。然后是天旋地转。又冷、又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来爱她了,她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了。罗莎放声大哭。 
    黑夜来临了。微风轻轻的吹,从幽暗的树林深处不时传来鸟类的啾鸣,还有被罗莎的哭声惊起的、拍打翅膀的声音,然后,一切又都安静了。 
    罗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叫爸爸妈妈的名字,外公和所有舅父舅母的名字,甚至上帝和所有她能记起名字的守护天使的名字,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回应她。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她不知道这片墓地到底有多大。 
    很快,月亮升起来了。一轮黄圆的满月,不是特别亮,深蓝色夜空里瞬息万变的云朵薄得像纱,轻轻的拢在树林上空,筛下来树枝间破碎的朦胧的月光,把一切都映得透明。 
    周围还是没有一个人。整个世界似乎都睡着了。只听见罗莎哭得累了,坐在树桩上低低的抽泣,像某种不知名的小动物在暗夜里轻柔的喘息。 
    “你迷路了吗?我可爱的小姐?”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罗莎全身一震。她记得自己周围明明没有人,不,其实整片墓地都应该没有人。 
    罗莎缩了缩身子,她太害怕了,以致于不敢抬头。她想起外公经常讲的那些有关“邪恶精灵”的故事,他们只会在夜晚出现,用邪恶的谎言骗取人们的精血和灵魂……但是,但是——来人伸过一只白皙的手,线条纤细柔美,就像妈妈的手。来人的
    声音也很温柔,那是修辞考究的,上流社会用的纯正法语——很多年后,当罗莎回想起那个时刻,她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位身世显赫的贵族。 
    那双手把罗莎抱了起来。 
    抬起模糊的泪眼,罗莎才发现有着漂亮手指的“她”并不是像母亲一样的女人。他是个男人,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男孩。男孩长着柔软的浅金色卷发,身上是与头发同色做工考究的双排扣礼服,缀有无数金色与银色的丝绦。他袖口蕾丝的布
    料和他的皮肤一样雪白细腻。男孩脖子上系着淡紫色的丝巾。 
    当罗莎抬起头的时候,月光恰巧从云层里出来,照进对方的眼睛。男孩长着一对与丝巾同色的,紫色的眼睛。 
    月光在对方头顶拢起光环。罗莎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天使用他柔软的声音发问,语气是温和的,抚慰的。 
    “罗莎,罗莎贝尔。拉密那。”罗莎怯怯的说。 
    “玫瑰之刃,好古老的家族。”天使笑了,“好吧,小花苞,要回到你温暖的花园里去吗?” 
    罗莎愣愣地看着他。 
    男孩弯腰把罗莎放到地上,“看到那条小路了吗?”他指着一条灌木丛里的碎石子路,说话的时候嘴唇靠着罗莎的脖子。罗莎感觉痒,缩了下身体。男孩顿了一下,似乎是笑了,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但小罗莎仍在他怀中。 
    “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看到天使的塑像之后向左拐就是出口。你的外公就在那里。”男孩说。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玫瑰花……” 
    “送给妈妈。”罗莎倔强着望着疑惑的男孩,用她所有知道的生硬的法语单词拼凑着句子,“她的……什么都没有,秃秃的好难看。” 
    “玫瑰就在这里。” 
    这一次疑惑的是罗莎了,她愣愣看着男孩。 
    “玫瑰就是你,罗莎,你的名字,”男孩优雅的笑容再一次浮现,“爱玛命名你罗莎,因为你是她最娇艳的一朵玫瑰花。你的出现已经为她带来了最美好的礼物。快回去吧,”他轻轻拭去罗莎腮边的泪,温柔如同擦过玫瑰花瓣上的露水,“你的
    族人在等着你。” 
    罗莎和她的外公、舅父舅母和姨妈们在第二天回到了伦敦。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仿佛她不过是在自己家里从客厅走到了厨房,仿佛她是一个多余的孩子,从来不受重视,也从来不被需要。 
    后来好多年过去了。 
    然后又好多年过去了。 
    “你的父母罹患天花去世,”所有人都这么告诉罗莎,“他们被直接葬在了巴黎。” 
    “我可以去看他们吗?” 
    “你不能去,那里传染病肆虐。” 
    “可是在我小时候,我们不是全家一起去扫过墓吗?”有的时候,罗莎会问她的舅父和姨妈们,但是他们总是会说,“我们没有去扫过墓。哎呀,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妹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罗莎的姨妈说,还经常象征性的抹掉几滴眼泪。 
    于是罗莎又去问外公。“在我小时候,我们全家是不是……” 
    “我们没有去过巴黎。别多想了,你从来没有去过巴黎。”外公斩钉截铁的回答罗莎。 
    于是罗莎疑惑了。她记得巴黎城东那个几乎废弃了的、大得毫无边际的公墓,她记得自己在暗夜里匍匐在草地露水上的哭泣,她也恍惚记得那个为他指路的金发贵族男孩,他紫色的眼睛就像两颗宝石一样在夜幕下闪闪发亮。但是在家人
    一派否定的问答里,所有那个春天在巴黎发生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月光一样的薄纱,像画中被模糊成半色调的景物,像面纱飘落回忆的脸,失却重力,在她的神经里轻柔回旋。 
    “拉密那的涵义是刀锋,而你就是我们的玫瑰之刃,罗莎。你是拉密那家族第四百五十三代唯一的继承人,罗莎贝尔。克里斯汀。冯。拉密那,你的使命是猎杀吸血鬼,你要为这把十字弓付出你的一生。” 
    十字弓 第一部 玫瑰之刃 
    THE BLADE OF ROSE 
    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 
    冰、火与鲜血倾倒于大地, 
    烧毁了三分之一的草木与土地; 
    第二位天使吹响号角, 
    着火的群山被扔入海洋, 
    三分之一的海水被血污染; 
    第三位天使吹响号角, 
    燃烧的群星坠落于三分之一的水源, 
    将所有饮水之人带入冥府; 
    第四位天使吹响号角, 
    毁灭了三分之一的日月星辰, 
    从世间夺去了三分之一的光明; 
    第五位天使吹响号角, 
    陨星在大地上撕开无底的深渊, 
    让三分之一的人类挣扎于生与死的边缘; 
    第六位天使吹响号角, 
    四位被封印于幼发拉低河的国王挣脱锁链, 
    他们分别掌管政治、经济、军事和宗教, 
    遵从神的旨意, 
    于此年、此日、此时杀灭全人类的三分之一; 
    当第七位天使最终展开漆黑的羽翼,吹响“审判”的号角, 
    统治宇宙的大权已经属于我们的主,他要掌权,世世无穷。 
    于“世界”座前的二十一位长老俱匍匐在地: 
    “昔在、今在的主啊,我等感谢汝运用大权能行使统治。 
    时机已经成熟,那些信奉上帝之人终将毁灭, 
    从今而后,天下万物尽归汝黑暗王朝。” 
    ——摘自《黑暗圣经。启示录》八章六至十三节 
    1773年冬,伦敦。 
    银月冷冷的映在泰晤士河上。天空中没有一颗星,也没有一片云。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遮掩月的光辉,月悬挂在宝石蓝的天际,像一把轻薄的弯刀,像银色的剑刃,像十字弓划出完美的圆弧。夜晚的大地被映得有如白昼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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