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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狂后倾天下.元烈皇后 作者:墨倾长风(潇湘vip2014-08-21完结)-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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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副身体虽然看不出面貌,可这躯体,这纤细的骨架,这参差不齐烧了一半的长发,无一不显示着这就是一个女人,军营里的女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缓缓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似乎想从那里找出那个女子的半分音容。

    那个女人的脸啊,总是那样冰冰冷冷,总是那样不给他面子,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可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却不曾有一日不回想,不曾有一日不思念,不曾有一日不想象,如果哪天他们重逢,将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是转身就走,或是迎面给他一拳,还是被他强行拖入怀中,任她拳打脚踢刀子相向也不放手?

    可万般想象都不如这一刻来得残酷,现实如此冰冷,他要如何去找回那份温暖?

    慢慢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摸那张脸,可那脸上都是血,都是狰狞的口子,他无法去触碰,一碰,那便是生生的疼。

    疼的是她的脸,疼的是他的心。

    浑身是血冲杀进来的石坚清河,愣愣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那个焦黑的身体,愣愣地看着他们的主子,此时此刻笼罩在他周身的那种哀恸,沉默,无声,压抑,沉重得可以令铁石心肠杀人无数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悲伤。

    蓦地,他将她抱在怀里,如此紧,如此用力,用力得几乎将那身体挤碎,坚毅如山从不曾因谁而弯折过的脊梁,深深地弯了下去,甚至,在轻轻颤抖。

    他若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若能娇柔一些,象个女人一些,是不是就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不会就此与他阴阳两隔,天人两端?

    她可知道,在他从那个名叫陈武的男子口中得知她的消息时,一夜不曾合眼?

    她可知道,那一日他正在举行登基大典,晚上还有盛大仪式需要完成,他却连夜点兵,亲率二十万铁骑昼夜赶来,就怕自己赶不及?

    在得知东庭增兵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必然不怕死地去了东庭军营,不怕死地做些他担心她去做的事情,他为此内心如焚,却因为自己是统率三军的主帅而不能流露半分,否则便是动摇军心。

    他恨不能插翅飞来,她却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留个尸身给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女人!

    “主子。”身后有人低低地唤,声音怯怯。

    他置若罔闻,只是抱着怀里那具冰冷的尸体,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主子。”另一个声音也小声地喊,比之前那个还要小心。

    他紧闭着眼眸,什么都不想去理会,可外面的两个人似乎铁了心地与他作对,一声接一声地喊,没完没了,就象两只在他耳边不停嗡嗡的蚊子。

    一股无名邪火突然冲了上来,他脸色铁青,转头就喝:“都给我滚出去!”

    两只“蚊子”无辜地缩了缩脖子,朝身后指了指,默默退向一边。

    他的身子蓦然一僵。

    视线所及处,暗沉天色中,明艳火光里,一名身姿纤长的女子背光而立,一身浴血,长发飞扬。

 第九十二章 重逢

    他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仿佛失去了言语和行动的能力,就那样看着她,怔怔的,失了魂。

    许久,他突然扔了怀里被他抱得几经变形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一把将那女子拥入怀中,也不管胸前满是血污,味道难闻,双臂死死收紧,那样用力,那样用力,似要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才能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才能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

    冲力太大,她倒退出一步,险些被撞倒,却又很快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甲胄森凉,紧贴着她的身体,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冷。

    墨黑的轻甲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大片未干的血迹,她刚才看到他傻傻地抱着那具女尸,那是司马如的贴身婢女,这血,应该是那婢女的。

    她从来都没有见他如此傻过,他是坚毅冷酷的淮南王,英明神武的大邺新帝啊,怎么可以傻到这种地步,连人都认不清,还把那尸体当作宝贝,死也不撒手,也不知道要抱到何时。

    如果不是石坚清河冒死呼唤,抱到天荒地老乾坤颠倒也未可知。

    可是那无声的悲恸,轻颤的背影,在乍然看到她时的失神,血红眸子里腾起的水雾,这猛烈的一冲,用尽全身之力的一抱,有力却紊乱的心跳……她却再也说不出这个傻字。

    默默地任他抱着,默默地听着他犹带一丝颤意的呼吸,全身的伤口都因这一抱而撕裂般的疼,她却没有动。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颈间,万般清晰,滑落无声,她却分明听到了心底某处的坚冰被什么砸中的声音,那般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坚冰却慢慢地裂开了一道小口,然后,一点点扩大,延伸……直至尽头,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咔嚓裂开,一分两半,轰然倒塌。

    刹那间,她眼中水光掠过。

    石坚与清河很识时务地转过身去,并走开了几步。

    远处,一个被火烧得满面灰黑衣衫都是破洞的少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连火折子上掉下来的火星烫到了手都未曾知觉。

    他的旁边,雪裘黑发的男子亦静静地望着那紧密相拥的两人,神情淡然如水,春风晓月般的眼眸眸色深深。

    他身后的任海想要趁着那少年失神之际,去解绑在软椅上的竹筒,他轻轻一抬手,制止了。

    大营外,蹄声如擂,吼声震天,越来越近。

    “把这里的事处理好,别忘了请司马大殿下去我们边军营作客。”

    强势冷傲的男人冷冷丢下一句话,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怀里的女人往外走。

    身体骤然腾空,楚清欢立时感到一阵头晕,用力闭了闭眼将这眩晕感缓过去,便扳着他的胳膊要下来,男人却极为霸道地搂着她的肩背与腿弯,由不得她动弹分毫,她挣了一挣,挣不开,也就不挣了。

    跟这个男人比谁脾气更硬,没什么意义,况且她也实在没这个力气。

    “楚念,照顾好殿下,不得怠慢。”她转过脸,看了眼淡若轻风的司马如,对何以念嘱咐了一声。

    男人手上的力道顿时又加大了一分,紧绷着的俊脸更是沉了沉,让刚刚走近的石坚与清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难不成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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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欢醒来的时候,帐内点着灯,幽幽暗暗的一小盏,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帐顶的天窗漆黑一片,想来正是晚上。

    身上盖着柔软的羽被,身下的褥子也是温暖舒适,如同住在皇宫时所用的被褥,若非这入眼的是标准军帐无疑,她险些以为回到了大邺皇宫。

    动了动,身上各处伤口因牵扯而隐隐作痛,但明显地,这些伤都经过了处理与包扎,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

    衣服?她微微一蹙眉,低下头去看,脖子以下部分却让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穿了什么。

    她这是睡死过去了?连包扎伤口与换衣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过来?还是谁把她给迷昏了?还有,到底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这最后一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身边有沉沉的呼吸,她偏过头,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剑眉挺鼻,薄唇性感,只是开阔的眉宇轻轻拧着,睡梦中也显得忧心重重,有些憔悴。

    他应该是累到了极处,一路急行军,没日没夜,从大邺到定边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到了之后也没休息,直接与司马如打了一仗,打完了又受了一场虚惊,换作是她,未必能支撑得住。

    视线落在他的下巴处,那里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她明明记得他出现时,虽然显得风尘仆仆了些,但一张脸还算修得干净,怎么一晚不到,胡子都长了出来?

    缓缓伸出手去,并没有多想,那手就自然地抚上了他的下巴,胡茬又粗又硬,扎得指腹麻麻的,微痒,男人的眼睛还没睁开,手却极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轻哼一声,那手腕处的伤还没结痂,被他这大力一抓,真疼。

    他一抓之后,眼睛便随即睁了开来,一对上她没好气的脸色,再一看手里抓着的是什么,连忙松了手坐起来,担忧地问:“抓疼了没?我看看。”

    她随他捧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废话,那肿还没褪,皮还没好,没伤着筋骨算是万幸,他那手掌还跟个铁钳子似的,换他试试疼不疼。

    “你没出声,我还以为是……”看着青青紫紫的手腕上多了几个指印,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接着往下说。

    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说破,想要收手,他却不放,握着她的手掌贴上他的下巴,“你刚才不是想摸么?现在给你摸。”

    “谁想摸了?”她顿觉这男人实在是自以为是,“我不过是奇怪,才半天的功夫,你怎么长出了胡茬子。”

    夏侯渊不由一怔,随即失笑摇头,将她的手指都拢入掌中,轻轻地揉搓,良久,才低低地开口,语声却黯了下来:“阿欢,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一天一夜。你睡得象是完全失去了知觉,若不是听到你还有呼吸,还有心跳,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在他满腔怒火地抱着她走出东庭大营时,一路上他都在想,回到边军营之后该用什么方法狠狠教训她一顿,到了门口低头一看,却发现怀里的女人已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头枕着他的肩膀,一双手臂十分自然地环在他腰间,睡颜安静,呼吸平缓,那依偎的姿势,从未有过的乖觉。

    那一刻,积蓄已久一触即发的怒火突然就消失无踪,纵使寒风狂烈,万马千军呼啸奔来,天地间一切声音都已统统离他远去,他的眼里,他的心中,只有这个安静地沉睡在他怀中的女人。

    那时,他内心一片宁静,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只觉得只要拥有了她,只要这样看她睡在他怀里,他便拥有了一切。

    小心地将她揽紧入怀,扯过身后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住,用手势无声地制止了见到他欲山呼行礼的将士,拍开墨骓伸过来的大脑袋,上马,回营。

    将她放在床上时,他才发现她伤得有多重。

    衣片与肌肤都粘连在一起,硬得可以当刀片,全是被风干了的血,不知浸透了几层,他让人烧了水来,将这些碎布片都打湿了,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从她身上取下来。

    白玉般的肌肤显露出来,上面交错纵横深深浅浅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用干净的棉帕蘸了水,一点一点擦去她身上的血污,在不小心触碰到她伤口时,手还是不由得颤了颤,她却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依旧静静地熟睡,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用随身带来的金创药给她上药,再一层层包扎,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心里完全没有半点遐思,只有心疼。

    “我哪有这么容易就死。”望着他眼里的血丝,轻声说道。

    这一日一夜,恐怕他也没怎么休息。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闻言,他突然就沉了声,带了怒,“看看你自己身上这些伤,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你不痛我还替你痛。”

    她垂了眸,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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