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之绝顶-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午宴改成晚宴,晚宴又改成私宴,长老们听说后,忙不迭地点头,“一切皆按大小姐安排。”大小姐和央神医逛街的消息已经从外城传了进来,长老们要管住自己切莫笑出声来,那样大小姐恐怕会不好意思。
即使是身负无形剑气的剑神,即使是娑定城的大小姐,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啊。这里谁没有过十八岁?谁不知道十八岁时烦恼与甜蜜,萌动与羞涩?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虽然央落雪并没有约情人,但晚霞堆在天边,淡白的月牙挂在树梢,黄昏的晚风吹来,每当这种时刻,总会让人们的心里感到一丝又甜蜜又惆怅的奇异滋味。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走在前面的是百里无双,侍女托着酒菜。
酒菜摆在院角上的亭子里。亭子四面临风,是夏天常用的凉亭。但现在并不是乘凉的时刻,百里无双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应该坐在屋子里。”
“可是坐进去,就看不到这晚霞了。”他微笑着说,向西天扬了扬下巴,“看,这个时候,是晚霞最美的时候。”
也是晚霞快要落去的时候,瞬息万变。一抹蓝,一抹青,一抹紫,一抹红,夹着深浅不一的橙与黄,世上最顶尖的画师也调不出的梦幻颜色,都出现在此时天空上。
仿佛只有呼吸之间那么短的时间,绚丽的云霞落了下去,只剩几丝云像是绯红的轻纱一样挂在天边。那一块天幕显出淡淡的天青色来,就像每天早晨天刚刚亮起的颜色。
连接天边的,是娑定城铁灰色的屋脊和飞檐,它像一只眺望着云霞的、温柔沉默的兽。
这座城,这片天空,百里无双看十八年,却没有哪一次,发现它们这样美。
霞光映在她脸上,转瞬又收去,她仿佛有些痴了。
央落雪第一次看她露出这样温柔清丽的神情,提着酒壶的手顿住,仿佛也痴了。然而她的脸一动,他就飞快地低头去倒酒,长发如水一样从肩头滑下,遮住他的面颊,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人看到他脸上微微发红。
他将酒递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握着酒杯,一时两下人都静默,谁也没有开口。
黑暗慢慢围拢过来,屋子里的灯光投在院子里,却投不到凉亭中,百里无双咳了一声:“要不,我们进屋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就这样挺好。”
央落雪的声音很轻淡,在黑暗里听着,分外安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好,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么就在这里吧,黑暗莫名其妙地令她觉得安心,她轻轻笑了一下,“可是,看不到夹的是什么菜。”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笑意,忽然觉得应该搬到屋子里去,灯光下可以看到她的笑容。让这个人笑多么不容易,“那就看运气啦,挟到什么是什么。”
“酒会不会斟洒出来?”
“怎么,怕浪费了娑定城的好酒吗?”
“据我所知,你的酒量只能算一般,就算喝一壶倒一壶,也足够你喝。”
“哼哼,你未必喝得过我。”
“要试试吗?”百里无双悠悠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因为我从来没有喝醉过。”
“原来大小姐也会吹牛。”央落雪说着,替她满上酒,刚开始没对准杯口,酒倾在百里无双的手上,黑暗中听她轻轻“呀”了一声。他忽然忍不住笑了。第二次再斟的时候,故意偏了偏。
百里无双道:“你是有意的。”
“谁说的?”煞是认真的语气。
她却像是可以想象他此时戏谑的表情,眉眼里有笑意,薄薄的嘴唇勾起来。这样的清晰,仿佛真的亲眼看到一样,她的心跳得快起来,一句话冲到嘴边“你就是故意的”,但是这样说话太奇怪了。她把它吞回肚子里。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反应,见她无声,想了想,道:“我们就这么傻吃傻喝会不会太无趣?你会不会行酒令?”
“不会。”百里无双道,“不如我去找两个会行的人来?”
“别。”央落雪连忙道,“那,猜谜会吧?”
“只是从前听大师父说过一点……一点点。”
“我也一样,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一些。”央落雪在黑暗中一笑,如麝如兰。忽然想,哎,她跟他这样像。身份是这样相近,只要想想自己的日子,就可以看到她的日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推上师门的顶端,背负着整个门宗的希望,他们甚至连朋友都很少,哪里会酒令什么的?但在这初春的夜晚,风冷而沁凉,冰晶似的,叫人清醒又叫人迷醉,忽然就有了这种闲情闲趣,央落雪道,“你先出谜面。”
百里无双想了想,思维的触角一直探到童年去,想起一则:“我在青山永无踪,好个画工难画容。人人话我无用处,三国之中立一功。”
这是乡间流传的谜语,不文不工,说完她补充:“猜一样东西。”
哪知话音才落地,央落雪便道:“风。”
答得太快了,百里无双微微一愣,央落雪道:“这个我听人说过。”他的声音里不无得意,“——喝酒吧。”
百里无双喝了,便轮到他出谜面:“东方一棚瓜,伸藤到西家。花开人做事,花谢人归家。也猜一样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阳。”百里无双答得居然也不比他慢,“这个我听大师父说过。”
他便喝了酒,道:“该你了。可别再出我听过的。”
她想了想,“吹笙打鼓上彩楼,男人装作女人头,容易少年容易老,一时欢乐一时愁。猜一桩活计。”
“又是我听过的。”央落雪笑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见他一双眼睛水光致致,他道,“我也说个给你吧:荒山野地造高楼,富贵荣华事必休,父母男女多是假,洞房花烛假风流。”
他说的不是谜底,是谜面。但这谜面跟她的谜面答案是一样的,都是“唱戏”。
真巧,对方说起来的谜面,他们都听过,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出谜底。
世界真的很小吗?还是这些谜语流传得太广?
“再猜。”央落雪眼睛微微发亮。乐趣已经从猜谜变成了“你是否也听过这一则”。说出一个谜面,期待的不是对方如何猜出来,而是答出谜面的那一刻,忽然会心的一瞬。
他听过的,她也听过。
她知道的,他也知道。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快活欢喜却又有点说不出的迷茫。那感觉像是孩提时看到的第一场雪。用力仰起头望向高空,看到一朵朵的雪花飘下来,觉得惊奇又喜欢。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来?谁能解答呢?只愿它们一直下,不要走。
这顿酒喝到很晚,风里飘起一丝凉意,吹进亭子里,央落雪脸上落下一丝丝晶凉,下雨了。
雨不大,如丝,细细的冷冷的纷纷洒下来。
百里无双要告辞,央落雪道:“等等。”他离开亭子去屋子里拿伞,身子离开暗处,到了屋前被灯光照亮,雨丝也被照得透亮,他拿了伞来,撑着走到她面前,发上已经沾上了几星晶莹的水珠,面上也有些湿润,他道,“我送你。”
雨丝打在油纸伞上,细碎的沙沙声,在春夜里听来格外静谧。黑夜与雨水掩去了一切的响动,天地间仿佛只有温柔的声响。仿佛有天神站在雨云上面悄悄动了手脚,世上便有一些东西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到达。一个人可以回去啊,而且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可是在他说送她的那一刻,眼里眨着清澈水光,面颊因酒气而涌上红晕,忽然叫人无法拒绝。
平常走在这条路上,总是自己一个人。也许会有金戈乌刃,也许会有长老,也许会有侍从,但他们无一例外地要落她两步距离。
……从来没有,跟人并肩一起走过。
肩并肩,走在一起。
“央落雪。”她叫他的名字。他走在她身边,淡淡药香袭来,白衣蓝袍,在这样浓重的黑暗里也皎洁如同月边白云。她的声音里仿佛渗进了雨丝,很清润,却也很低,因为有些话,她还从未对谁说过,正如此时的心情,在这之前,从未有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嗯?”
娑定城的大小姐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光,“这样,已经是朋友吧?”
朋友,说出这两个字会觉得温暖。
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有朋友。
并肩站在一起的、没有上下之分的、可以聊闲话和心事的、不用开口便可以彼此扶持的,朋友。
就像央落雪和唐从容一样。当时她便羡慕这样的感情吧,眼下,她觉得自己也拥有了。
这样温暖又静谧。
“应该是吧。”他说。因为此刻的感觉,仿佛是和唐从容在一起的时候。又有些不同。一样的平静自在,却没有这样饱满又妥帖。心里浮浮荡荡,就似这黑暗,无际无边。
是朋友。也许比朋友还朋友。
但这些都不用去想,在这样的春夜,雨丝就这样,静静地,伴随着暗香浮动的心事,在这个微凉的春夜里,不停地、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整个世界都被它笼罩了。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一直没有停。连绵的雨季给了草木充足的滋养,春风吹遍了娑定城,每座院子都绿意盎然。
有时老天爷会收去雨丝暂停一会儿,让人的眼界明朗,好好看清雨后的景物。柳树的嫩芽在春雨的滋润下不知不觉地发了满树,一树清碧可爱。有时和百里无双坐在檐下喝茶,天地俱是蒙蒙一片。两人都没有想过日子可以过得这样悠闲静缓,不知今夕何夕。
之前相处得活像刺猬的两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就坐到一起了。
有时想想也觉得奇怪呢。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天,一名药王谷弟子通过城外“孟婆”进城来,带来一个消息:“禁苑出事了!”
央落雪的脸色顿时变了。百里无双还没见过他这样脸色发白的时候,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
央落雪当即便走,匆匆交代百里无双:“你在师父的病虽然有起色,但和一般气虚不同,我的药并没有起到正常的药效,你派人盯着她是否按时喝药。一个月后停药看看,如果还有没完全治愈,这药她就要一直喝下去,不要停。”
百里无双点点头,将他送到城外,细雨如丝,落在两人的发上。看着彼此的脸,一种异样的情绪生出来,原来那叫不舍。央落雪忽然想抚去附在她发上的水珠,但这种举动腻人又婆妈,他忍住,道:“回去吧。”
百里无双看着他,“此去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人捎信到娑定城来。”
“这事没有人帮得上忙。”央落雪长长吐出一口气,翻身上马,百里无双走近两步,想说什么,背后却有丫环跑来,喘吁吁道:“金戈姐姐被刺伤了!”
百里无双迅速回头,“什么?”
“乌刃姐姐、乌刃姐姐拿了重离剑,本来说比试比试,但不知怎么就削断了金戈姐姐的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边各自有事,两人互相点点头,四目相交间,彼此会意。央落雪扬起马鞭抽在马臀上,那马撒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