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镜城"杀人事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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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的确可以那样想。你收到了这里的邀请,果然是有点脑子。啊,别动肝火,棋盘这事,不光是老夫,但凡读过《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人,恐怕都能轻易想到。但要把眼下的情况和《无人生还》的死者人数相联系的话,恐怕就需要有些狂热者的直觉了吧?”
“你的态度突然变了呀?”
“无法否认,老夫曾有放置棋盘的机会。包括目前赶向这城堡的后面那群人,昨晚都有可能坐小船悄悄上岛,事先把棋盘放好。有那种带马达的小船,来回一趟肯定不成问题。”
“结果,就是这个结论?喂,喂,简直是一大堆废话嘛。”
“嗯,嗯,”窗端抱臂嘟哝道,“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
“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会把一切事都往死亡上扯?”海上咯咯笑着,“这种空洞洞的推理最不可取了,老爷子你喜欢的推理,想来也都是这种内容的吧?你这辈子还真无趣,别再看那种东西了,歌颂一下最后的人生吧!”
“你别嚷嚷,老夫尚未放弃人生呢!”
窗端突然站起,抓住桌上摆着的棋盘,将上面的棋子全部倒到地上。“骑士”撞到桌脚后弹得老远,两个“主教”掉到了书架旁边。本就棋身略小的“士兵”,此时更是星落坠地。
“喂,你干吗?”海上惊叫道。
“把它们都弄乱!如果那个尚未现身的犯人是真心要杀人的话,就会把这些散落地面的棋子若无其事恢复原状的吧?这样,就可以证明这到底是一场游戏,还是真有阴谋!”窗端俯身捡起一个“主教”,“顺便,这个就由老夫来保管吧。”
堂户想起塑料管还扔在玄关前没收拾,便转身离开厨房,向玄关走去。若把湿掉的塑料管晾在这种寒冷的空气里,极可能会冻裂,说不定以后就没办法用了。眼下积雪未深,放点水就能将雪融化,倘若到了明天,没准用管子都不行了!她之前本想用雪锹的,却不知放在“爱丽丝·镜城”的哪里,只好不了了之。
不知何故,堂户只觉得她肩负着和这大雪一样厚重的责任感,不禁有种奇异的焦躁。她深深一叹,真不知这是第几次叹息了。
她急匆匆穿过圆形回廊。“爱丽丝·镜城”的内部几乎没有装潢,天花板依然是模仿大教堂,高高在上。走廊也造成教堂里细长侧廊的风格,墙壁上柱状的突出部分有规则地并排着,形成拱门形状,一直延升至天花板。这一切犹如圣母教堂'Frauenkirche,全称Der Dom zu Unserer Lieben Frau,慕尼黑标志性建筑,1488年落成。'一般,构筑成复杂的星斗模样,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几何学世界。空气仿佛都清冷地凝结了,脚下因铺了颜色红艳的短毛绒毯,踩上去全无足音。
堂户在这宛若迷宫的走廊里走动着,渐渐迷失了方向,四下里浑无生意,仿佛置身死寂的冥界。
那走廊忽而变窄、忽而变宽,让人忍不住有些头晕目眩。这不是幻觉,而是走廊原就扭曲的缘故。她喘息着,步速降了下来,愈行愈慢,最后都分不清是走动着还是站定了。她只觉得额上冒出冷汗,环顾四周,唯见墙壁。是继续往前走,还是折回?说不定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继续前行,不知会走到哪里;但若折回去的话,总该能回到厨房。堂户仿佛要说服自己般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你在干什么?”
“呀!”
堂户吓得尖叫一声。
山根就贴在她的身后。她是和堂户、路迪坐同一条船到达岛上的女性。发尾反翘的青丝柔顺地伏在暗色正装的肩头,一条剪裁得体的紧身裙包裹着她修长高挑的身段,高跟鞋的高度恰到好处,年龄估计不到三十五岁。她窃窃笑着,倾身向前,一阵海洋系香水的淡香向堂户袭去。山根用手挽起堂户的手臂,越靠越近,最终,两人间无缝无隙,若将脸从正面移开,就看不到各自的眼神。堂户一时愣住,没有从对方身边离开。
“你好,我叫山根。”
“是,那个……我知道。你不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了吗?”
“哎呀,是吗?”山根一脸惊慌,却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我只能这样和人谈话,身体不靠近的话,反正我们都是女的,没有关系嘛。”
听到她用一种刚起床似的沙哑嗓音在耳边私语,堂户有了种奇怪感觉。乘船时未曾交谈,所以没有察觉,这是一种能让人未饮先醉、沉溺其中的嗓音。
“那个,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挺远的呢,从东京。”
“呃……不是指那个。刚才,我都没发现走廊里有人,你突然站到我背后,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很近呀——是厕所。那边有个洗手间。”
“你没迷路?”
“这里虽然很大,但我才不会迷路啦!我很擅长看地图,对图形方面很内行哦,路走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
堂户不习惯和别人如此贴近地说话,所以她的问题都无法好好表达,甚至连理解山根的话都要费一番功夫。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奇怪?是不是呀?”
“那个……没有啊。”
“经常有人说我讲话很怪,真抱歉呢!他们说我颠三倒四,但我觉得其实不对,明明是倒置才对。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吧?来理解我说的话。没关系,别介意,我早就习惯了——被别人说成是奇怪的人。”
“山根小姐也是侦探?”
“对啊,你有看法?对侦探?”
山根的身子稍向后退,让堂户看清她的嫣然一笑,继而又贴了近来。
“那个……容我失礼问问,你和男人说话时是怎样的呀?”
“基本一样,但是会保留一点点距离。比如说,这样,牵着手。”
山根握着堂户的右手,离开了一点距离。
“对我来说,这样其实更方便说话,黏得太紧的话,会不好意思的。”
“我相反,如果不尽量缩小个人空间,就说不出想说的话。个人空间——你理解不?”
“不理解。”(录入:我理解了,世间称之为倒贴。大雾)
“人类会以自身为中心,将半径一点五米半左右的领域视为个人空间,一旦别人踏进,就会觉得紧张。就像你刚才那样。若他人和你的距离不足一点五米,想必你会感到一定压力的,会紧张吧?抱歉,我刚才给你施压了。”
“只是牵着手的话,还好。”
“牵着手,就会有平和的感觉吧?”山根再度窃笑,“除了拥有相同基因的人,剩下的都是敌人。身边有敌人,当然会萌生戒意,生存就是战斗!这个地球上,有生命的物体都是互相杀戮、互相灭亡而幸存的。我们的基因,大概从很早前就刻上了防备敌人的手段,故而总会不知不觉目测安全距离。这种谈话是不是挺无聊的?”
“不会无聊呀。”
“那就好,我很喜欢和别人说话。嗯,只有人类才是特殊的,是社会性的动物。然后,该怎样表达呢?个人空间会根据社会性增大、缩小。拥挤的公交车内,大家的个人空间都是萎缩的,不断缩小、再缩小,难免觉得很挤。相反,当个人空间变大——譬如独自开车时,整辆车都会变成个人空间。但话说回来,蜜蜂和蚂蚁同样都是社会性的共同生活,它们是例外的。你喜欢蜜蜂?我讨厌。”
“那个……”
“嗯?”
“我就算是跟朋友相处时,都会有意保持些许距离的。”
“是吗?据说女性的个人空间相对要狭窄一些呢。有时,女孩子聊天几乎脸碰脸。”
“我做不到,唉……”堂户叹息着缩了缩脖子,“嗯……咦?我好像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啊,对了!我正要到玄关那边,却迷了路!那个……山根小姐,你知道去玄关怎么走吗?”
“当然。”山根用下巴向走廊那端示意,“对面就是。”
“那里有要收拾的东西!那个……以后再来跟我聊天吧,我先走了。”
“好,再会!”
堂户离开山根,继续沿走廊前行。
走廊里几乎没有安装照明设施。就算有,也只是零星几处,而且并未亮灯。用电过度会使发电机超出负荷,所以只好把总开关的安培数设至最低,不常用的电灯一概不开。
四下里一片昏暗,令人毛骨悚然。堂户回头寻觅山根,但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手上还残留着两人手掌的触感和温度。
前方传来话音。堂户拐过走廊的一个弯角,打开一道门。门那边是连接玄关的大厅,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冷然泛光,模模糊糊倒映着天花板上那巨大的照明灯。右手边有条大楼梯直通二楼,楼梯的正中间是一道左右双开门,门外就是玄关的门廊。
背门而立的,正是路迪。她顺滑的金发拢至后脑,扎成一个俏丽的马尾,虽说是混血儿,身材却很娇小,哪怕跟日本女性站在一起都很难显眼。她用一口略带英语口音的日语,开朗地大声打着招呼。看来,其他客人都如约到访了,路迪正在尽地主之谊,欢迎他们到来。
“啊,堂户小姐!”
路迪察觉到堂户,向她招招手。堂户轻轻颔首,走到她身旁。只见四位客人身上积着厚厚的雪花,兀自瑟瑟发抖。他们正满脸疲惫地抖落头上的积雪。
“各位,接下来的一周内,将会由这位堂户小姐照顾我们,请大家友好相处哦!”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堂户。”
堂户垂首问候,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只顾拍打身上的积雪。
“啊,您好!我叫古加持,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高大的古加持抬起头来,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他身旁的无多和入濑跟着默默点了点头。自报姓名之余,无多亦帮入濑报了姓名。这位芳名入濑的女性,只是像机器般把脸面向堂户,一句话都不说。和他们同来的另一位男性是鹫羽,堂户认识他,他们曾同乘先出发的那条船。
“鹫羽先生,接船辛苦了!”
“别客气。”
“我们要做的准备太多,无法分身,只好劳烦鹫羽先生帮忙接船。房间里很暖和,请好好休息。我带大家去房间吧。虽然不是很宽敞,但打扫得很干净,肯定不会让各位失望!虽然城堡的各个地方给人印象较怪,但房间内还是很不错的,再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装潢风格哦!啊,直接穿着鞋子进来就行了,地板很滑,请小心点,我都摔过两次啦!”
路迪领着客人走进大厅。
和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城堡相比,身为主人的路迪,竟给人一种无忧无虑之感。这性格跟阴暗、压抑的城堡截然相反,但又不像是故意做出的演技。堂户以前看城堡说明书时,曾想象路迪是位脑子有点问题的老女人,但实际会面之后,却意外发现她是一位聪明伶俐的女性,而且还很年轻,和自己差不多岁数。本来,听说要到一座莫名其妙的岛上出差,堂户还觉得非常可疑,但和路迪见面之后,就决定来江利岛了。
“堂户小姐,塑料管还放在外面,请收拾一下,以免冻坏。”
“是,对不起,我马上去收拾!劳烦路迪小姐出来迎接客人,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把晚餐搞定吧!诸位,请跟我来。”
“等一下!”鹫羽喊住了路迪,“观月先生到了?”
“还没到呀。”路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