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天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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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原本满腔悲愤和埋怨,不知要向何处发泄。可是一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焦急难过的样子,她的心就软下来,不能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向他发火,只能长长地叹口气。
她的叹息幽深而哀伤,眼中两颗硕大的泪珠摇摇欲坠。信默捧着她苍白的脸,看到她嘴角还有残存的血渍,不由得心慌:“他把你怎么样了?”
素盈见他这样,相信他并不知道信端的所作所为,便苦笑着摇头说:“他把我气晕了……气得我头脑发热,想拿你泄愤。”
“他是不是胡说些什么?”信默一手为素盈擦去下颌的血迹,一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头。
素盈把脸贴在他的手心,“他向我要你家的翡翠。我说,拿信默的人头来换。除非信默死了,我绝不交回……”她苦笑着摇头,“我以为,我们虽是私下约定,可也值得生死相守。可是信默,我不明白,你们家到底在想什么?”
信默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柔声道:“没事,你只要安心等我来娶你。”
“能吗?”素盈闭上眼睛,缓缓说:“你们家白将军怕我不答应,特意叫我去相府,要琚相从中调解——这固然可能是他忌惮我家现在的势力,不便来硬的。但琚相竟然站在他那边……真想不通。信默,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我心里非常不安……”
“没事,你有我呢。”信默握住素盈冰凉的手,“阿盈,你相信我。我会来娶你,什么都不能改变。”
素盈手中握着那块翡翠,叹了一声。
从那以后,白府就不见有其他动静。相府的人倒是来过几次,劝素盈退婚。他们惹恼了素盈,她索性赏来人一个闭门羹。有次她这举动把相府的人也惹恼了,在门外向素盈冷笑:“小姐不要仗着宰相夫人疼你、大人由着你发脾气,就以为能与大人分庭抗礼。宰相大人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你若不识抬举,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素盈听他言谈大有蹊跷,自然也不会闲着,托素澜为她打探。素澜刚嫁到相府,与相府众人还不亲热,她心里毕竟向着姐姐,也认认真真多方打听,可无论怎样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偌大的相府,上上下下近千人,竟没一个透出一点口风。
素家姐妹都不是盲目乐观的人,见情况如此,更觉其中大有来历,然而这来历密不透风,让她们也无可奈何。
素盈越来越焦躁,虽然信默常来看她,不断地宽慰她,可素盈见他总是闪烁其辞,对他也渐渐不放心起来。
四月的一天,素盈正在房中拣选香料,一个小丫鬟磨磨蹭蹭地走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小姐、小姐!奴婢听说……荣安公主的驸马定下了……”
素盈见这个不常走动的小丫鬟面容苍白,心知多半是坏消息,哥哥定是落选。她对小丫鬟温和地笑笑,说:“要是好消息,也轮不到你来报信。上面的丫鬟们遇到坏事就往下面推——说吧,我不怪你。驸马不是三公子,对吧?”
小丫鬟缩在门边点点头,说:“小姐,小姐……驸马是、是白公子……”
素盈的身子陡然一震,呆呆地反问:“哪个白公子?”
“是白二公子……”小丫鬟见素盈面如土灰,哪里敢再说下去,一个劲叫:“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素盈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可身子却如镇在大山之下动弹不得,头上重重地顶着万顷沉铅,压得她摇摇晃晃。她的手抓着身边的桌子,手臂颤抖,连桌上的茶具也咯咯地摇晃起来。
“你胡说什么?”她提高声音道:“公主一向都是下嫁素氏!何时轮到白家?!”
小丫鬟被她的神情吓得要哭出来,啜泣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听其他人说,白家原本也是素氏一支,因为几代前犯了法,被革去姓氏,改成‘白’的……”
这事情素盈也有耳闻,她再也想不出质疑的借口,顿觉心中一片空虚。
“他要当驸马?那么……我呢?”她的喉咙干涩,几不成声。
小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可又不敢不答,“白三公子现在就在小姐的门外……小姐要不要他进来?”
素盈勉力抬起头,看见小院中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人,不是白信端是谁?
素盈冷笑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信端不等素盈邀请,已走到素盈门前,看着脸色铁青的素盈道:“素六小姐别来无恙?”
小丫鬟见他们二人神情不善,慌忙跑开了。
“白将军又来要那块翡翠么?”素盈盯着白信端的眼睛,心里恨死他的笑容。她如此绝望,他却还能笑得春风盎然。
白信端看看周围无人,笑道:“荣安公主是个明理的人,说她已经有了信默,有没有那块翡翠无所谓。可家父怕公主心中见怪,希望小姐明白事理,把那翡翠还来,家父定当重礼道谢,公主也会明白小姐的心胸宽阔。”
“我心胸宽不宽阔,与她何干?”素盈神情镇定下来,沉下脸说:“我就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怎样?”
白信端没想到事情到这份上,她还是冥顽不灵。可要说真就把她怎样,也不大可能。他只好婉转地说:“皇家定下的婚事,我们也无可奈何,希望小姐体谅。小姐若是惦记与信默的情分,就不要让白家难做。”
素盈嘴角含笑,冷冷道:“白家为了娶公主,退婚不成干脆把我撇在一边、蒙在鼓里,连知会一声都没有——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让你们难做?”
“虽然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大婚之时,白家拿不出那块翡翠,总是不大好看……”
“你家娶公主的时候好不好看,与我何关?”素盈目光阴沉,道:“你好像没有发现,白家做的这件事,让我们家难看得很。”
白信端来之前已经想过很多说辞、很多他可能会见到的场面,可素盈的表现完全不像他的预期。说她气急败坏,她偏偏口齿伶俐咄咄逼人。信端知道口舌上占不到她的便宜,便佯装怒道:“小姐难不成要我爹亲自向你赔罪,才肯归还那块翡翠不成?”
素盈默默地看着他,白信端忽然觉得一股寒意逼到他心口:他并不讨厌素盈,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他心里其实有些为她感到委屈不平,甚至他也觉得素盈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心里同情这个女孩,表面上该做什么还得做。
可是这女孩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她不憎恨他,她鄙视他。
白家拥有了尚主的荣耀,可是有这样一个女孩,在这样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鄙视他们。信端是驰骋沙场、战功赫赫的武将,提起他来,没有一个人不服,可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鄙视他。
信端在她的目光下忽然觉得愤怒而不安,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让白信默来拿他的翡翠。”素盈缓缓地说,“我等他。”
素盈不知道,她和信端在小院中对峙的时候,素府已经像炸开了锅。
素老爷压着万般怒火,逼视堂中的来客——白府派来的都是能言善道的家人,可无一不在素老爷的面前偃旗息鼓。
“素平,把白府的聘礼扔出去。”素老爷平平地说:“他们来这一趟,不就是想把聘礼要回去吗?我们素府又不缺这点东西。”
白府的总管忙陪笑道:“郡王错怪我们了——在下是奉主人之命,特来奉送贵重礼品,向郡王赔罪……”
“越说越看不起我们家了!”素老爷怒目一睁,干笑道:“你们当素府是什么人家?花几个钱就算赔罪了?我家没见过金山银山不成?”
总管素平见气氛不融洽,忙上前和事:“郡王,白府以后和我们就是亲戚,何必让人家搁不住脸呢?您这样,白府那边会误会我们……”
“他家做下这样的事,还怕我误会?”素老爷怒极而笑,指着白府的总管道:“好啦,为了避免误会,你回去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家主人——这事情我忘不了!他不要以为家里娶一个公主就抖起来!你家就算几辈子之前姓素,现在也不是了——我倒要让他看看,白府是娶个公主赚来的好处多,还是惹下我这一支素氏的下场惨!”
他的话说得决绝,白家总管再也没颜面留下。
白总管刚站起身,素老爷又道:“素平,把这些人坐过的椅子在门口烧了。”
素平知道素老爷在气头上,做事难免过分,忙劝道:“郡王,六小姐的婚事已经无可挽回,何必再跟白家弄僵呢?”
素老爷“啪”地一拍桌子,大喝道:“我的女儿命再苦,也轮不到他们这样作贱!事先竟然不跟我知会一声,到了要娶公主的当口才跑来——这哪里是赔罪?分明是不想让阿盈活了!”
白总管被他骂得脸上无光,可又理屈,只得诺诺道:“我家三公子早对六小姐提过的……”
“他怎么不清楚地告诉阿盈:白信默要娶公主?你们要早说了,我自然明白我的女儿没法跟公主比,会和和气气退婚,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不讲理么?”素老爷见白总管无言以对,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原先打什么主意——你们白家不就是怕说出缘由之后,我们从中作梗,素飒抢了你家的公主、坏了你家的好事,才藏着掖着不敢张扬这件事吗?你回去告诉你主人——这两件事我都记下了!不是我不能容人,是你们做的这事容不得我忍着!”
白信端这时从素盈那边回来,正一肚子郁闷,见素老爷脾气太横,也怒道:“白家自知理亏才处处容让,郡王不要得寸进尺!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要是卖女儿,哪儿能轮到你家老二!”素老爷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狠狠地说:“我只听过不成亲家反成仇——你在我面前还提什么‘仁义’?!素平,把这伙人给我轰出去!”
素平忙道:“哎,郡王呀!这可是白将军……”
“你当我不认识他?轰出去!”
白信端见情形越发混乱,忍一口气道:“不用劳动郡王!”说罢带着一干家人怒气冲冲地挥袖离去。
“郡王……”素平想要劝解几句,素老爷却一伸手拦住他,无比利落地说:“马上去看看素飒现在做什么、素盈的情况如何。再派个人进宫去问问丹嫔娘娘,宫里的嫔妃们对荣安公主下嫁有何反应。前天二公子刚来信问起飒儿和阿盈,你立刻着人回信给他,万万不要添油加醋,把来龙去脉照实说就好——素震最恼别人言不属实。”
“郡王!”素平苦笑道:“依二公子的性格,还有他对六小姐的情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郡王当真要把这事情闹大?”
“这事不够大?!”素老爷怒目一瞪,“马上照我说的去办。”
素盈把房门紧紧关上,把自己锁在阴暗之中。愤懑和不满都当着信端的面宣泄过,她只觉得整个人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六小姐……”
素盈闭着眼睛缩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自嘲道:“小姐死了,晚上来招魂吧。”
“六小姐,凤烨公主来看你。”
素盈睁了睁眼睛,旋即又黯然道:“我这里不吉利,公主请回。”
“阿盈……”凤烨公主在门外歉疚地说:“不是我不心疼你……可皇家公主的夫婿在昭告之前,不准任何人透露出去。我也责怪荣安,说信默已经定了亲,她不该夺人所爱。可荣安从小骄纵,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