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5-剑仙水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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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灵!”水影倚在那个怀抱里轻声地唤,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一定是坤灵,每次她遇到危险,救她的人总是坤灵。
飞过很长一段路,他落下,放开怀中的水影,她这才看清了那张俊朗明亮的面容,明净眼眸,淡淡笑意都一如往昔,无数在梦魂中出现的人终于又在眼前,轻抚着她的脸庞,唤她:“水影!”
“坤灵,带我回昆山吧!”水影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难以自抑,依在他胸前啜泣,“连流火都那样恨我,这世上只有你会永远对我好,带我回家吧,好不好!”她仰起脸,固执地问:“好不好!”
“水影,你总是这样任性,说要怎样,就要怎样,什么时候能改?不过,也许你再也没有机会改了。”坤灵的声音依然轻柔,却隐含着冰封的寒意,“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来干什么?”
“是啊,你来……干什么?”水影感觉懵懂混乱,几乎无法集中思维,为什么今天在这里遇见的人,都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月盈、流火,还有坤灵,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在这里等你,只为了,要亲手杀你!”坤灵带着笑,语声温婉地一字字说出这狠绝的话,在水影耳中炸响作一声声惊天的雷,她摇摇欲坠,无力地向他伸出手,虚弱地嗫嚅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知好歹,因为你一意孤行,因为你从来不在乎我对你的好!”坤灵的声音渐渐激烈,眼神也冷酷得让她心寒,“只为了一把剑,你用了多少去换?不仅用你自己的,还有我的!可是你根本不在意连累了我,你以为理所应当,是不是!”
“不是……不是,坤灵,我不是!”水影大声喊着,拼命地摇头,像是要把自己从梦魇中摇醒。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向她兴师问罪?甚至是坤灵!她怎么会不在乎他的好?她永远都在乎,永远都记得她欠了他的,她会还的!
冷笑凝在坤灵的嘴角,他的指尖微动,紫萝剑呛然出鞘,温暖的光芒洒上对面阴冷的石壁,他随手挽出一个剑花,指向水影的咽喉,“你的流火剑呢?你为了它而陷在这里,他反而要杀你,是不是很可笑?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上,不如让我来了结你,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剑光疾闪而过,水影只觉颈边一寒,直到温热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才带出痛来,那么深的痛,仿佛那一剑是从心上划过。
水影掩着血淋淋的伤口,看着坤灵的眼里仍是不信,“坤灵,你既是这样恨我,为何又要帮我,为何要给我紫烟寒,为何说等我回去?这些,难道都不是真的?”
坤灵轻叹,眼底闪过决裂的光,“忘了吧!”他漠然地伸出手,“在我杀你之前,把紫烟寒还给我!”
水影她听到胸膛里的心碎裂的声音,因为绝望,碎裂成哀艳的莲花。就在那一瞬,月盈和流火又出现了,他们围在她的两侧,眼里满溢着冰冷的恨。坤灵就在她的面前,用剑抵着她的咽喉,向她索回紫烟寒。
彻底的绝望反而让水影平静,甚至连泪也没有,她从怀中取出护在心口的灵珠,准备把它交还给原来的主人。
她的手向前伸去,碰触到坤灵冰凉的手指,耳边蓦然响起一句坚定的誓言:“你要记得,我等你回来,等你还给我紫烟寒,不管等多久!”她的动作顿时僵住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坤灵,坤灵躲闪般地垂下眼帘,抬手来拿她掌中的宝珠。
水影的手猛地收回,嘶声大喊道:“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坤灵!”她回头望着身侧的两人,“假的,你们都是假的!”她怒吼着抬手握住抵在咽喉的剑锋,鲜血立刻汩汩地涌出,她竟不觉得痛,用力一拗,紫萝剑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坤灵手中只有半截断剑,剑尖却握在水影手里。
她扬手,残剑犀利地穿过月盈的身体,一声凄厉的惨呼后,一切重又归于平静,没有人,没有声音,甚至连灯火也全部熄灭。水影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疼痛消失了,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刹那间愈合。
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还伴着有节奏的掌声,一个男子冷酷而傲岸的声音遥遥传来:“水影,欢迎你来到乱云渡!”随着这个声音,正对着水影的那面燃满灯火的石壁赫然变成了两扇巨大的铁门,门上高悬着两只麒麟形状的金环,门内正是那朗朗的声音,“水影,你可以进来了!”沉重的铁门忽然自动开启,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响声,好像已许久未打开过。水影鼓足所有的勇气和力量,走向这个寻觅了太久的真相。
铁门后又是漫长的石阶,石阶下是空阔的大殿,高高的殿顶正中悬着一个巨大的烛台,无数枝白色的巨烛明晃晃地燃烧着,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大殿两旁矗立着灰色的高大石柱,排列整齐,一直延伸过去。大殿的尽头,一个人高高在上地端坐着,遥遥地看不清面目,只见他身上那袭如夜如墨的黑衣。
“是你吗?”水影缓步走下阶梯,冷冷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激起层层余音的波澜,“难怪你要引我到这里来,原来你只有在这里,才是人形。”
“要是你想这么说,也无不可。”那人不气不恼,笑声清朗,“水影,我真的小觑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破我精心制造的魇境,真的很了不起,很让我满意。”
《剑仙水影》 水影•;乱云渡相忘岂堪伤(2)
“你……”水影停住脚步,咬牙切齿地怒道:“你觉得很有趣吗?你有什么权利这样伤害我!你居然……”
“居然让流火和坤灵杀你,是不是?他们都是你喜欢的人,被他们所伤,比死还痛苦,是不是?”那人满不在乎地笑,“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在最后关头看破这个梦魇的?你知道吗,当时只要你将紫烟寒放在坤灵手中,他的剑就会毫不留情地洞穿你的咽喉,这个魇境就是血淋淋的真实,杀死你的,就是你最心爱的人。完成它的关键就是你的性命,可惜啊,在最后一瞬,功亏一篑。”
“你……你简直没有人性!”水影怒斥着冲下长长的阶梯,“你把流火还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是吗?”仿佛是听到了非常有趣的笑话,那人仰首长笑,整个大殿里回旋鼓荡着他殊无喜悦的笑声,荒漠般苍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他笑看着快要冲下石梯的愤怒的水影,手指微微一动。
水影的脚步定住了,还是最后的三级石阶,但她下不去了。石阶下的地面上有一层积水,死黑色的,翻涌着汩汩的气泡,蜿蜒着,一直流到离那人座椅很近的地方。水很浅,刚没过脚踝,却让水影的脸惊恐得失了血色,因为,那是忘川的水啊!
人死之后,魂魄归于阴司,在下次转世之前,都要涉过忘川,到对岸重新投胎,再获新生。而前世的所有记忆,已被忘川之水全部洗去。忘川的水,只要沾上一滴,不论怎样的刻骨铭心,难以忘怀,都将化作缥缈云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空白的心,等待填充新的记忆。
“水影,你为何还不过来?流火剑就在我手上,我不打算将它还你了,你快来杀我吧!”他戏谑地说着,举起手中的剑向水影晃动。那美丽的金红色立刻照亮了水影的眼,可她仍然一动不动在站在石阶上,只要她再走几步,只要她的脚碰触到那黑色的水迹,就算那人把流火双手奉送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要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把忘川引到这里来?”水影盯着那浅浅的墨色水流,又急又怒又无可奈何。
他傲然一笑,“区区忘川之水算得了什么,天地万物,六道五行,皆可为我所用!”水影暗暗心惊,脸上却装出不屑,“哼,大言不惭!我才不信这真是忘川,不过是看似真实的幻景罢了。除了这套把戏,你还会玩什么?”只是她口中说着不信,脚下却分毫也未移动。
他的眼里闪过古怪的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悠然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世上,什么是幻景,什么是真实?”“……”水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古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埋头半晌无言。
“我来告诉你吧。所谓幻景,就是那些已经看透了,经历了的事情;而所谓真实,就是那些尚且身处其中,还未来得及看清的事。不仅是法术,整个世事皆是如此。比如方才的魇境,现在想来自然是幻景,但在你经历时,那些惊悚和痛楚都是无比真实的。再比如你与坤灵一起厮守过的漫长的昆山岁月,你现在想想,是否如幻梦一般缥缈?但当时的每一天,都是实实在在度过的。”他怔忡地出神,口中喃喃地说着话,说是为水影解释,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水影仔细思量这番话,其中竟有无穷的滋味。只是“厮守”二字,让她羞涩难言,心中却又是暗暗的欢喜,她涨红了脸反驳道:“什么厮守,胡说八道。我和坤灵只有道友而已,我们都是清修之人,岂可像俗世男女那样……那样……”她红着脸低下头,至于那样究竟是怎样,再也不肯说出口。
“清修?清修很了不起吗?”他冷笑,“清修之人,水涨起来了!”
地面上的水果然渐渐涨了起来,很快就漫过了下面两级石阶,向水影脚下逼来。水影连忙慌乱地向上层退去,一边偷眼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用复杂又略带讥讽的眼神。
忘川的涨速越来越快,漫长的阶梯已退回大半,眼看离紧闭的铁门越来越近,水影正一筹莫展,那黑衣人戏谑的语声又响起:“清修的小剑仙,当心后面。”水影慌乱回头,却见一股墨墨水流正从铁门下的空隙漫进来,像一条黑色的蛇,扭曲着身体流下石阶,两股忘川呈前后夹击之势逼来,很快就将汇合一处,那时……
水影冷汗涔涔,嘴唇快速翕动着,默念着她知道的所有关于飞行的法术心诀,驭风、凌云、荡霜、回雪……可是统统没有效果,她仍然僵立在石梯上,眼睁睁看着忘川向脚下漫来。
“没有用。水影,在这里,你那些浅薄的法力根本无用,再想些别的办法吧,否则,就安静下来,准备忘记。”他冷冷地笑,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水影再也无计可施,惊慌地左顾右盼,无意间抬头,瞥见了殿顶上所悬的巨大烛台,眼前仿佛灵光闪过,她迅速的撕下一根腰带,纤手轻扬,玉色缎带绵绵地划过空中,不偏不倚地挂在了烛台上,水影惊喜地轻呼一声,抓紧腰带,微一用力,身体便飞荡起来,盈盈飘向对面的空地。同一瞬间,忘川已淹没了她方才所站的地方。
黑衣人出乎意料地一怔,眼里有些赞赏,亦有些失望,“这办法很聪明,但也很冒险,如果我现在袭击你,你怎么办呢?”话音未落,水影已惊呼着从空中坠下,手中仍紧握着半截断带。疾速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下面黑水中的气泡噼啪爆裂的,像恶毒的诅咒。水影奋力翻身,然后狂喜地发现,在她左边很近的距离,矗立着一根石柱。
断带堪堪地缠上了柱子,水影的身体再次腾起,终于落在了那片干燥的空地上,踉跄站稳。仅仅只是弹指的刹那,对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