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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灞桥风雪飞满天-第13章

小说: 灞桥风雪飞满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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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温存了片刻,还是燕玲说道:“我们走吧,恐怕伯母在倚闾盼望呢……”
  长孙骥长吁了一口气,同看燕玲振衣疾驰而去。
  九月下旬的天气,在中原已算是晚秋了,虽然是丽日晴空,西风袭衣仍略有凉意,桐叶渐凋,不时颳下三两片,中原道上枫红似火,地面铺满了吹落的枫叶,宛似红毡千里;总之,长安秋意已浓,人在西风里;长安雄壮之北关隐隐在望,垣堞巍峨蜿蜒,气象雄伟,长安位於渭河平原中心,历周、秦、汉、隋、唐五朝建都,龙盘虎据,王气巍然。
  长孙骥忽向燕玲道:“寒舍在南郊,我们还是穿城而过比较近些。”
  燕玲对长孙骥是百依百顺,含笑点首。
  两人穿城出得南关不远,即见小雁塔巍峨矗立,长孙骥回忆童年时,常在大小雁塔之上回旋攀越,此情此景,依依仍在目前,不禁笑道:“玲姊,见过家母后,小弟伴你大小雁塔一游,此为千百年名胜古迹,不可失此良机。 ”
  燕玲嫣然一笑,百媚回生,长孙骥怦然心动。
  曲江池一水莹碧,大雁塔后瓦屋数十家,簷低与人齐,只见长孙骥向第三家门首掠入,人尚未进得去,便高唤了一声“娘!”
  只听得厨房内应了一声:“谁呀?是骥儿么?”随着走出一个双鬓已白,面目慈祥六旬开外的老妇来。
  一见长孙骥,巅巍巍的叫声:“骥儿!”一把搂在怀中,凤目淌下珠泪。 母子天性,数日未见,宛如久别归来。
  长孙骥也哽咽叫了一声:“娘!”声音十分激动,燕玲看在眼内,自伤早失母爱,虽说“余仙子”对她痛爱逾恆,但缺少温暖,情不自禁地双眸潮湿。
  长孙骥母亲瞥见燕玲立在长孙骥身后,人品俊秀都丽,较其子更胜,松开了手向长孙骥道:“这位是谁?”
  长孙骥恍然忆起燕玲,俊面一红,正要启口,那燕玲跨前了一步,竟娇声也唤了一声:“娘!”
  长孙骥母亲大为愕然,忽然燕玲揭掉武生巾,露出一头乌黑长发,长孙母微“哦”了声,心下明白五分,继见长孙骥一脸通红,更自瞭然。
  长孙母把燕玲搂在怀中,仔细端详,忙道:“好孩子,娘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燕玲偷望着长孙骥做了一个鬼脸,长孙骥当着其母面,循规蹈矩,心气燕玲顽皮,不禁怒视了燕玲一眼。
  长孙骥母亲见燕玲聪明伶俐,人又长得一朵花般,不禁异常痛爱,只觉这个媳妇走遍了天下也难找到,此时,见儿子虽好,但有很多事,做母亲的也要避讳,无法出口之时,长孙骥对燕玲怒视,忙道:“骥儿,别吓坏了她。”
  长孙骥笑道:“娘真偏心,有了她就不要儿子了。”
  燕玲此时心已大定,她知只要获得长孙骥母亲欢心,一切难题均可迎刃而解。
  长孙骥眼看着其母搂着燕玲进入卧房,其母口中不停地问这问那,燕玲嘴巴也真乖巧,甜言蜜语,连哄带骗,只听两人笑声不歇。
  长孙骥立在房外发了一阵怔,笑笑走进厨房,灶上正滚着一锅热水,灶边罢了一大盘芥菜,看来其母正要将芥菜入锅。
  他在家中已是做惯顺手,卷起袖子,动作如飞,纯熟自如。
  长孙骥在厨房杀鸡宰鸭,忙得不亦乐乎,半个时辰过去,一餐丰盛菜蔬已摆在桌上,热香四溢,他只听见其母与燕玲在房中喁喁私语,微弱得几不可闻。
  他立了片刻,忍不住唤了声:“娘,饭好了,您老人家与玲姊好出来了。”
  不一会,长孙骥只见其母与燕玲的双目红肿,尤其是燕玲云鬓蓬松,钗鐶零乱,显然是经过一番长久的哭泣。
  席上,长孙母对长孙骥道:“骥儿,你玲姊姊幼失怙恃,身世可怜,你以后不要欺侮她,娘知道了,可不答应你。”
  长孙骥笑道:“孩儿怎敢?”心内暗暗叫苦,她不欺侮自己就是好的,这有何可说,偷眼望了燕玲一眼。
  燕玲见长孙骥神色尴尬,禁不住嗤的笑了出来。
  一对璧人,使这茅屋内洋溢欢欣,长孙骥母亲八年来,今日首次衷心的愉悦,她此刻有此心意,自己偌大年岁,六十有三,譬如朝露晨雾,能有多久,恨不得立即命长孙骥与燕玲成亲,早日抱孙,膝下承欢。 固然长孙騉之死,使她痛心疾首,八年来茹苦含辛,将长孙骥抚养长成,兄仇不报何以为人,师门重任更应肩负,无奈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却是杳不可期之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念,只在其母脑中盘绕。 她知道长孙骥自幼孝顺,不敢稍违母命,然而燕玲这方,她未便出口,因为她由燕玲口中得悉,燕玲也是身有大仇待报,几次溜在口边的话,又嚥回去。
  抱孙心切,急事急办,长孙骥母亲打算晚间探问出燕玲口风再说。 饭毕,长孙母道:“骥儿,为娘想小睡片刻,你可陪玲姊姊去雁塔一游,晚上,娘还有话说。 ”说着,自走进房内。
  四目相对,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燕玲仍然扮做文生模样出去,两人俊逸潇洒,秀丽不群,路人纷纷注目。
  长安秋景,绚丽中搀有一点肃杀意味,霜枫喷红笼火,枝叶凋黄离枝,云高天远,雁回南旋,悲鸣长空,一阵西风卷起黄尘漫天,如在雾里行走,尤其是西风残照,灞陵伤别两景,千古传绝。
  跨过曲江池,即见流水亭榭,红墙绿瓦已现斑驳,此为唐代新进士赏宴之处,遗趾残颓窳败,逐渐烟没,仅余老柳寒鸦,萋萋芳草。
  长孙骥两人一踏近慈恩寺,穿过殿厢,到达院中,长孙骥目睹数株古柏,仍然矗立云霄,摩挲青翠,不由一阵黯然,他虽只离开数日却如隔世之感,通常总在夕阳余晖里,古柏之下,迎候鹤颜清癯,慈眉白发的天悟上人,数年来,从未间断,如今云天杳杳,睹树怀人,能不伤感。
  燕玲并不知道他心怀伤感,趋睹院中石碑,人名累累,长孙骥瞥了天悟上人旧居云房一眼,暗叹一声,踅在燕玲身后,笑道:“此处便是所谓雁塔留名,相传唐人张莒,进士及第后,偶游慈恩寺,题名雁塔下,后登科者,相继仿效,俗不可耐,有什好看,我们且上雁塔,极目千里,岂不更好。”
  燕玲随着长孙骥登上塔顶,只觉塔势如涌,孤高耸天,鬼工峥嵘,长安楼阁万家,一览无遗。天风汹涌,两人振衣猎猎,望之若仙,长孙骥情不自禁地微吟:“……
  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濛濛……”
  这是唐人岑参游慈恩寺浮图有感五言古诗中句。
  燕玲皱眉娇笑道:“骥弟你也不嫌自己酸得腻人,我们去小雁塔吧?”
  长孙骥笑笑,同着燕玲拾级而下。
  小雁塔距大雁塔非遥,片刻可至,小雁塔凡十五层,高一百三十尺,在荐福寺内,但荐福寺本名为小雁塔湮没。 荐福寺为隋炀帝居藩之旧宅,后舍为寺,崇奉密宗,义静三藏译经即在此寺,唐武后文明初,名大献福寺,天授初,改荐福寺,中宗景龙时,大加营饰,宫人又出钱建塔,因其与大雁塔相对峙,形式略小,故名小雁塔,明嘉靖年间地震,塔裂为二,后又地震,塔稍后合,今塔之中身仍裂尺许,自顶以下,成一直线,诚奇观也。
  除小雁塔外,尚有其他尖顶小塔,参差不齐,分列垄中,诗情层意,颇足娱人。
  小雁塔系石栏围绕,栏外花木扶疏,四时不缀,石碑绿苔,尤显古香古色,塔门之石,古铜色,光可鑑人,有如景德古瓷,系之铿然有金石声,入门石刻甚多,奇石博雅,塔内黑暗异常,登塔之梯,倾斜败坏,不宜攀临,然而这当然难不到他们两人,为免炫耀惊俗计,遂而中止。
  荐福寺内,正殿有武则天所题匾额,雄浑磅礴,殿右悬破钟,传为神钟,即长安八景中之雁塔神钟也,钟为铁铸,周围约五丈许,以年代久远,已部份鏽烂,然以物击之,声仍极洪亮,其所以名神钟者,以其音可闻五十里外,如家人走散,亲友焚香默祷两下,走散家人,即生者回信,死者託梦,历验之爽,故有以名也。
  不觉夕阳傍山,两人游兴已阑,西风残照影里,踏着霞影落枫回转曲江池而去。
  奇怪燕玲从出游起,总共还未说到十句话,娇靥上不时现出憧憬笑容,显然她在幻想,不知不觉沉浸在幸福意境中,眺赏景物,无非是走马看花而已。
  一抵寓门,燕玲如飞掠进,迳向厨房内走去,瞬眼,只听得笑语连珠,隐隐传出房外,长孙骥立在门前,不由转眉一笑。
  方桌上杯筷已摆好,长孙骥眼中察觉有异,只见多出一副杯筷,莫非还有客人来,便大声道:“娘,怎么多出一副杯筷了,是不是有客人?”
  其母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含笑道:“骥儿,你可记得侯二叔么?”
  长孙骥神情一怔,在脑中搜索侯二叔形像,多年往事,要重新回忆,往往是一片空白,费心苦思之中,耳中只听得锅铲“咯咯”声,敲得震天价响,显然燕玲接了母亲新手,忽听燕玲传出一声惊叫——
  “娘!”跟着稀哩哗啦响成一片。
  “哎,好孩子别怕,娘来啦。”长孙母一边说,一边急急走入厨房,跟着两人笑成一团,夹着燕玲撒娇声。
  长孙骥听得她们相处得竟如此意想不到之融洽,面上立时浮出安慰笑容,一面苦苦思索侯二叔这人。
  “哦……是他,我怎么老想不起……”脑际顿时现出一个人影,瘦长个子,四十来岁,头皮发秃,因性喜饮酒,眼珠经常带有红丝,混号“火眼灵猿” 。
  自己三、四岁时“火眼灵猿”侯广也在“三星镖局”充当二路镖师,与大哥长孙騉相交莫逆,屡与长孙騉回家喝两杯,日子长远了,侯广与长孙騉也成为刎颈之交,但长孙騉因侯广与师门颇有渊源,始终未改称呼。称他侯二叔,长孙骥也跟着称呼,侯广来他家时,喜欢买一些果子给长孙骥。
  “三星镖局”出事前一年,侯广离开了“三星镖局”去安庆“天长镖局”充任副总镖头,屡邀长孙騉至安庆,但长孙騉难舍乡梓,未允其请,之后,即不再见到侯广其人。
  长孙骥不知道侯广何以能找到其家,自“三星镖局”出事后,长孙骥从屍堆中逃返家中,立即迁至曲江池茅舍,任谁都不知道,隐秘异常。
  侯广找来必定有事故,他心中有此预兆。
  忽然,一阵微风卷入,油灯火苗一阵摇晃,风定,堂室中已多出一人。
  只见那人头戴阔边马莲坡草帽,微向前倾,将眉目全部遮没,瞧不清那人面像,但由那人身材瘦颀,长孙骥不禁唤道:“是侯二叔么?”
  那人把草帽一揭,可不就是当年的侯二叔吗?只是稍微苍老一点,其他照旧不改。
  忽见侯广面色怔忡不安,口虽笑道:“啊,骥老弟竟长得这么高了。”
  可是长孙骥从他笑容中,看出带有几分忧惶,焦急。
  长孙骥看了门外一眼,低声道:“侯二叔,可是有人追踪么?”
  那侯广满佈红丝的火眼,也往外溜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孙骥似是有所感觉,剑眉一耸,忙道:“侯二叔,您别出去。”
  说着,身形一动,迅如电闪地穿出门外,神速无伦。
  侯广瞪着一双火眼,暗暗惊奇道:“这孩子,在哪儿学来这上乘武功?”心知长孙骥突然飞身出外,心有所觉,於是蓄势凝神,以待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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