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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三生烟火,一世迷离 作者:镜鸾沉彩(jj2012-9-28完结)-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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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兄妹二人骑着一匹温和的绵羊,继续向长生境赶。
  我的六哥一向是众兄长中最话唠的,这次也不例外。他一边指点我看眼前和身侧的云层雾卷中隐隐绰绰露出的各宫各境,一边将他在东荒这一月来的大事小事尽数说与我听,每每说到□或关键时,猼訑还能附应接上两句,可谓绘声绘色。
  其实他平日里与我话唠时我多半是神游状态,今次却听得较认真些。因他今日说的一桩事倒是件十分有趣味的事儿。
  说的是千年前麒麟族的那场叛乱。麒麟族族长野心勃勃,欲自立为君,当时的天族太子聆月奉命平乱,激战多日后重伤失踪,消息传回天宫后,帝后二人忧心不已,齐齐驾临东荒,这才将聆月君救了回来,乱后,麒麟族却并未因此受到重罚,不过是将那位族长削掉神职,贬下凡尘罢了。这些事迹八荒众神皆知,并不是秘密,于一般神仙而言不过是个饭后谈资,可如本神尊这般不是一般的神仙,便要多思量思量,思量得仔细了,便能看出此事的诸多漏洞。
  其一是麒麟族为何要叛乱的问题。古往今来,叛乱便是个大罪,大家轻易不会对这个作为起念头,若是起了,必然是事出有因,就譬如东海鲛人族的叛乱,那是因鲛人族群的东海封地十分贫瘠,上了折子想换个更好的,又缕缕遭拒绝,这才怨气越积越深,终成叛乱。可麒麟族本就是上古神兽族类,又做过父神的坐骑,地位崇高,灵性非常,他们盘踞在东荒最有灵气仙泽的领地,一直过得不错,数代族长也未有不臣之心,甚至于天宫龙族十分交好。总之是完全没有叛乱的理由,千年前却忽然叛乱了,莫说是天君,就是四海众神,也十分惊异。第二个疑点便是乱后天君对麒麟族的处置。试想一个叛乱的族类,一个将天纵奇才的天宫太子伤得快死了的族类,竟就这么轻飘飘地略略罚了一罚,这于麒麟族,得攒多少年的运气才可做到啊。
  以前我曾经将我这两个疑问闲聊时说与陵光听,陵光不愧是个种萝卜的,对这种大事十分没有慧根,只一直夸我很会分析,应该早早嫁去天宫辅佐天君。于是我掷过去一个萝卜头,聊以泄愤。
  今日六哥与我说的,乃是隐藏在这场叛乱后面的故事,据说是他与现今的麒麟族长的公子喝酒时捞来的秘闻,可信度相当高。
  话说千年前的麒麟族叛乱,竟不是源于麒麟族长的野心,而是源于那任族长与当时的太子聆月定下的一纸约定。那份约定的原文当然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清楚,可是大意却被流传出来,说是族长天命将近,生前唯一所憾便是曾承了聆月君一个大恩却一直没有报答他,为了在死前能一尝夙愿,便答应替聆月君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而聆月君吩咐他做的这桩事儿,正是举族叛乱。聆月君重伤之后,帝后驾临东荒,知晓了内中缘由,对自己这个无端找死的儿子十分震怒,可终究又心疼得不行,只得将他领回天宫,对麒麟族处以轻罚,而那位族长,也果然在下界入凡尘之前就如大多没能修成神尊的神仙们那样,最终魂死魄消,灰飞烟灭。
  聆月君吩咐族长叛乱,而天界众乱必会派他去平定,他则乘此机会来个重伤失踪。于是此事的所以疑点都集中在聆月君为何要找死上了。对此,那位十分有能耐的现任麒麟族长的公子也晓得大致端倪,杯盏酒水间与我的六哥算是说了个彻底。
  据说当日寻回半死不活的聆月君之后,聆月君其实并没有传说的那般半死不活,因他在帝后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逃脱几次,虽然最终都被他老爹抓了回来。他老爹质问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障,自小聪明懂事从不曾让他失望的儿子却一改明日的乖巧懂事,说出了他数万年间从不曾出口的辛酸往事,说他从不曾有过自由,以前他并不如何在意,可当他连最爱的女子也不能保护之时他就彻底厌恶了这个没丝毫自由的太子之职,又说天后硬塞给他一个他不爱的,却残忍地害死了他最爱的姑娘,即便是出于为他好的心情,他也不能原谅。又说他之所以如此,便是想诈死以换取自由,即便是做个地位最低的散仙地仙,他也不会在意。
  据说天后听他此言后更是大发雷霆,硬是让他伤势未好之时就在寒洞之中思过半月,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即便那个惹得他发狂的女子已然灰飞烟灭了,她也要将她的父母亲族找到,然后狠狠地治上一治,让他们再教不出如此惑主的女儿出来。
  据说聆月君思过半月后,终于向天后妥协,这才被放出寒洞。
  然而,再多的据说,也只是据说罢了。本神尊实在是对这些据说难以相信,毕竟就聆月君平日里那副严肃冷淡,严谨不苟的形容,实在不能想象他向他爹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可以跟叛逆青年媲美了,又怎会是享誉八荒的最适宜做天君的聆月君呢?而且就这个据说而言,他对槿颜那是颇不待见的,他上心的应该是另外一位已然灰飞烟灭的姑娘,这事儿就更诡异了,他若是对槿颜不上心,三万多年前怕不会对伤了她的我如此狠心才是。
  耳边六哥还在不停地唠叨,啧啧叹道,“哎呀,真是看不出来,聆月君倒是挺痴情的。看他平日那副老成持重森冷威严的,谁知道内里竟也有如此热烈的时候。也亏得这一辈的麒麟族长,竟连这种事儿都晓得。”
  我提醒道,“遑论真假,你可别四处嚷嚷。敢嚼天君的舌根,六哥你真愈发进益了!”
  他闲闲笑了笑,“还不是那小子喝得迷迷糊糊地非扯着我的衣裳告诉我的?我这知道了不找个人说说,实在憋得难受。话说回来,我这不也是想多了解了解妹婿的情况,好给你提点提点嘛。”
  “原是喝醉了的混话,你还敢说可信度高?”
  “怎么不高?”他眉毛一挑,“人说酒后吐真言呢!他连对聆月君一见钟情这事儿都跟我说了呢!不过这也真是怪事儿,那聆月也不过长得好些,平日里却都是冷然硬派的形容,一点儿也不可爱,竟还这么能惹桃花,显见的如今的神仙们都忒肤浅,喜欢以貌取人。”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么。
  
  乖巧温和的猼訑送我到了长生境的入口,便驮着四哥向东方的瑶清境奔去。以往四哥路过长生境总要进去委羽山讨一讨腌萝卜丝儿的,今日却避瘟神似的跑的飞快,莫不是他近日做了什么不利于陵光的亏心事了?
  架上云头腾了一会儿,便到了委羽山顶,我的草垛子前。
  离开不过一个多月,委羽山并无甚变化,杜衡还是杜衡,榕树还是榕树。可草垛子却由三间变作了四间,且是一模一样的四间。
  莫不是眼花了?可眨眨眼睛,走近看看,还是四间啊!
  “丫头回来了?”
  陵光从左手第一间草垛子钻了出来,乐呵呵看着我,笑地很有意味。
  “清风。”
  苏舆从右手第一间草垛子也钻了出来,万年不变的没甚表情,眼里似乎还冒了几丝冰寒。
  这青耕鸟,又有谁招惹他了?给本神尊脸子看,真是大胆,幸而本神尊是个大度的仙,暂且就不跟他计较了。
  “娘亲!”
  正当我欲开口问他俩我的草垛子是剩下两间里的哪一间时,耳边竟传来这声令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叫唤。
  我只觉得大石压顶般无奈且无语,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一身嫩绿的娃娃,正向我奔过来。后面跟着的,是素色长袍,黑发披肩的聆月,那样的眉目,那样的身姿,自碧色山岚中走出,似一副绝美到让人屏息的画。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赞叹一声,转念一想,我差点急得跳起来。
  “你,你们这是……”我诧异地问聆月。
  他轻轻一笑,“不错,本君正暂居此地,视察民情。”
  还不待我回答,苏舆却带先冷了脸,轻哼了声,转身回了他的草垛子。
  聆月君凉凉看了苏舆一眼,没说什么,我却十分敏锐地观察出他对苏舆态度同样不大好。我诧异一会儿后才想起了,那苏舆可是觊觎过槿颜天妃的人,说不定他受的重伤就是拜聆月所赐呢,聆月又怎会对他友好?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大致如此吧。
  
  陵光告诉我说那间临近他的草垛子便是我的,我便以赶路疲惫需得休息的理由十分大胆地把天君和天族小皇子撇在身后,兀自一个人扑进了草垛子。躺下没一会儿,便见半空中忽然现身的陵光,正眨着眼睛,拢着袖子看着我,仍是笑得颇有意味。
  我爬起来坐到案几边上,这张梨木雕花案桌曾几经我折腾,十分命苦,幸而苏舆颇善木工,每每都能给我修好。
  摸了杯子倒了杯茶,我闲闲道:“帝君不去陪着天君视察民情?”
  陵光继续笑,坐到我边上,开口道:“就知道你这丫头正等我过来解释呢。你这话说得忒刻薄,你也晓得长生境除去仙花仙草仙萝卜之外,能变做人体的统共不过你、我和苏舆。且你和苏舆还并不是我长生境的臣民,若真要视察民情,就只能视察我这一个老头子了。”
  “既是如此,那位天君老人家为何要留在这穷乡僻壤呢?”我不满道。让我与聆月做邻居,真是要命。
  陵光挑着细细长长的桃花眼,摸着下巴道:“小六子老说你十分不喜欢聆月君,说的真是不错。人家好歹是辖制众神生杀予夺的天君,是我这一方帝君的上司,他亲自找上了长生境,我又怎能拦着他?他亲自盖的草垛子,我又怎能给他拆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俩都是有了婚约的人了,相互熟悉一些不也不错么。”
  婚约,婚约,每个人都跟我谈婚约,真是令人厌烦。
  我继续倒茶,闷闷喝着。
  他凑过来道:“这茶不错吧?明昆境送去天宫的贡品,天君老人家给带来的。”
  我点点头,“原是换了明昆境的贡品,我说怎么喝着不一样。怎么,帝君近日能耐了哎,天君都得贿赂你呢?”
  “哪能啊,不过是一月前聆月君带着小清儿来,那小清儿受了些伤,我给治好了,他便让人带了许多天宫贡物来与我,算是医药费了。”
  我心里一惊,难不成真是那日给那小娃娃下了定身咒后惹出了什么事儿?哎,真是倒霉,不过出一趟门,怎生就惹上他们了?
  陵光脑子忒灵光,他见我神色不对,挑眉一笑道:“几日前出去询诊时,听得一则趣闻,说是现今的天君与本帝君座下的一位美貌仙使生了断袖情,那位仙使还在紫薇帝君府上的喜宴上变作了女儿身,与天君携手入宴,甚是恩爱。”
  “扑!”我一口茶喷了出来,甚没形象。
  咳了几声,我擦擦嘴角不可置信道:“你倒是在哪里询的诊?怎么北极紫薇境的八卦竟能传到你南极帝君的耳朵里呢?这也忒快了!”
  他手指点了点脑门,自言自语道:“让我想想,不会天君说的那位胆敢甩了他还把他儿子给定住差点落到魔君手里的神仙就是你吧?我说你这丫头胆儿肥的,肥的忒有水平,忒有水平!”
  那厮笑的很开心,还颇有些欣慰的意思。
  我则作出一副苦恼无奈的形容,细细解释道:“这也不能怪我,你说那位小殿下,人前人后不管不顾地喊我娘亲,当着众多旧日仙友的面,让我忒下不来台了。我那还不是被逼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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