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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判-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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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着皮衣皮裤皮靴,戴上皮手套,顶着头盔,驾着摩托,沿着国道风驰电掣,直向呼和浩特驰去。我的车速开得很快,总能追上前面的大车小车将它们甩在身后,越往北走,气温越发寒冷,进入内蒙古后,映入我眼帘的不是那万里草原的盎然生机,而是苍黄斑驳的千里大地,蒿草倒伏,道旁树木上的枯黄枝叶被劲猛的北风吹折在道路上,虽有不少牛羊在绵绵起伏的山坡洼处,虽我能在城镇乡间见到很多行人,可我在天空中却很难看到扇打翅膀的飞鸟,天际阴蒙,云彩也被染上浅黑,此番景色令我倍觉残败,令我心里倍觉悲凉。
  我意识到我这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气候里开始的这场只身游历。可我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抵达呼和浩特后我转而向东奔驰135公里,到达辉腾锡勒草原,这是有名的旅游区,我休息了一个晚上,翌日看了著名的九十泉风光,转向希拉穆仁草原,觉得没什么看头,又沿着草原公路直奔乌兰察布盟四王子旗。路上一个牧民小伙也骑着摩托,跟我比赛,我将油门加到最大,他的车子性能不如我的,我很快将他甩在身后。速度开得太快,风刺入骨头,冻得不行,我放慢车速,这小伙子追了上来和我聊起了天,当他得知我是骑车旅游时就盛情邀请我去他的敖包里做客。他热情豪爽,我一进他的敖包,他就立即捧上一大碗酒,我听说过他们的礼节,便用无名指沾酒三次,弹向空中,以示敬天敬地敬祖先,结果他把他的兄弟好友全部交了过来,把我灌得大醉。
  第二天我告别了这好客的蒙古族朋友,掉转车头向西继续前行。我经过包头、乌海、银川,拐过贺兰山,穿过巴丹吉林大沙漠,再掉头南下,进入酒泉嘉峪关,转而再向西走,进入新疆,最后抵达乌鲁木齐,休息几天后我南下到达库尔勒,沿着数百公里的沙漠公路穿过塔克拉马干沙漠,再向西到达美玉之乡和田。
  我与风雪肆意地孤独奔行,风雪越过马路,毫无顾忌地在空旷而辽阔的天地间呼啸,我则顶着无处不在的严寒侵袭,无法如风雪那般奔跑得一无阻挡,注定只能在窄窄的路上行进。这一路苍茫的凋敝之景令得我心情更加阴郁,当我抵达和田的时候我受了风寒,头晕脑胀,我停了下来,就在和田找了旅店住下。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我在这里结识了一个来和田写生的新疆画家和一个和田本地的维吾尔族诗人,这画家最喜欢也最擅长画那苍莽磅礴的高原景色,每一张画上必定有千仞之高的巍峨山峰,而山峰上也必然会有晶莹洁白的雪帽,而这诗人的诗歌中总是蕴涵着对大地对苍天的浓厚情感,对人生对爱情也必然是充满歌颂。
  我和他俩时常凑在一起喝酒,每每一喝酒他俩就喜欢谈世界,谈人生,谈爱情。
  画家四十岁,画家说世界如画,世界入画,画画世界,世界很美。诗人说世界是神,世界是主宰,世界里有无数的诗,他在世界里找到了承载欢乐和痛苦的诗歌,可他还是没发现世界的最终神秘。我说你的眼睛就是世界,你的心就是世界,眼睛如何心是如何,那么世界就是如何。
  他俩笑着说我的回答包含禅机。
  画家说他现在他很幸福,有妻子儿女,他从事的是自己最喜欢的职业,谋生不成问题,想想以前的人生坎坷,而今终于苦尽甘来,人生如世界也如画,自己就是画笔,美在其中,美在创作中。诗人说他信奉真主,对待人生须得时刻保有崇敬的膜拜,一刻都不能有所懈怠,违背人生中的教义,全身心的投入,神就会予以赐福。我说人生没得日月星辰的光彩,没得日月星辰的永恒,自己是在创作,可画笔有时掌握在别人手上,神灵谁也不知道什么模样,无须它们来做什么赐福,看透了,不管你我承认不承认,我们都是风雨中一尘,人生不过就是一路无助无辜而且无聊的红尘。
  他们的年纪都比我大,就笑着说我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真有慧根。
  画家说他妻子跟了他十六年,是个很寻常的女人,虽然一点都不懂他的画,不懂他的心,可他爱她,而且会尽一生的情感去爱她,他说他们的爱情很平淡,可平淡得浓郁而深沉,爱情就得如此。诗人说他的女人是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维族女子,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懂得他的诗歌,懂得他的一切,他们的爱情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爱情。他们问我的爱情,我说虽然我交往过很多女孩,她们都很好,可我扪心自问,其实我从来没得爱情,为啥?因为我似乎从来都是在爱自己,我把自己的很多很多种东西看得太重,我就找不到爱情。
  他们又问我相信爱情么?
  我喝光了碗中酒,流着泪说我愿意相信爱情,可我不相信爱情的答案。
  他们不解,我便说了一点我的经历,我说我死过,我现在正在自我拯救。
  画家说有时候,人死过了后才真正诞生。诗人则说上天创造了男人和女人,那么上天就决定了能拯救女人的只有好男人,能拯救男人只有好女人。甄假,你是个好男人,爱上你的和你爱上的一定是好女人。
  我说我已经是那沙漠里死去了三百年的胡杨。说完这句话时我只觉我眼眶里满了泪。
  表妹告诉了她们在美国的电话,当晚我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灵狐,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中国,她幽声说你连你在哪里都不肯对我说吗?我心里刺痛一下,却道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派人跟踪我!她说你电话也不打一个,你妈找不到你,担心你。我粗声吼道谁要你管!把电话给我妈!
  妈妈接了电话,自然是絮絮叨叨一番,我对妈妈说我在新疆散心。妈妈又是说了灵狐一通好话,夸她孝顺懂事贤淑,如果我能和她成功的话那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我肝火突然冒起来,要灵狐接电话,我冲着电话大吼“你别以为在我妈面前装出一份纯情善良模样就能讨好我妈,更别以为讨好了我妈我就会跟你在一起,狗日的,什么德行!”
  啪地摔了电话,我发现我居然全身都在颤抖。我骑着车在路上来回疯狂地飙着,直到把汽油全部烧光,我走下公路,坐在地上,在寒风中过了一宿,直到天明。天亮后我将车子弄回县城,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后感觉手疲脚软,头痛欲裂,随后发起高烧,打了两天吊针,症状稍有缓解。
  风声呜呜,飞雪如撕棉扯絮般,如已经死去的白蝴蝶般,狂乱地从云空飘落,在大地上叠积得越来越厚,看不见日月星辰,无限寥廓的寒冷。严酷的冬天终于降临。我索性就在和田住了下来。
  我时常躺在厚厚的积雪上,看着远处绵绵起伏的皑皑雪峰,我时常独自踩着雪走到空无一人的山谷间,然后回头看自己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我更时常站在空旷原野上,如狼那般嘶嚎。我清楚得记得我在雪地上写下过很多次她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我也曾喃喃对自己说“我爱她,我真的爱她”,我更清楚地记得我每个昼夜都在幻想着将她搂在怀中。
  可我就是这么矛盾,当一个月后我再次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灵狐一直守在她身边伺候着,并说要我去美国跟灵狐在一起时,我竟然对母亲也发火了,我竟然要母亲放弃治疗回国。母亲哭了,灵狐接过电话说了起来。我以为她也会哭泣,谁想她竟然非常平静地告诉我说她不会再对我抱任何幻想,也不会再来纠缠我,既然我对她这么反感,那她只能选择离开,选择嫁给别人。
  我尖声叫嚷道“你要嫁别人就嫁去,跟我说干什么!快把我妈送回来,我妈不要你管!”
  她接着说道“我已经认你妈做干妈了,我不能不管我干妈,从此后你是我干哥哥,当然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干妹妹。”
  我用更尖锐的声音嘶喊道“别再对我耍花招玩手段,老子不信这一套!”
  这次是她挂断了电话,我在邮局电话亭里傻坐了好久。在这一刻我脑子里就反复地回忆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所谓相爱,就是互相伤害。”
  我没有再打电话去美国问候母亲,我迁怒于母亲了。不久后我想离开和田了,三九寒冬路上积雪太厚,摩托无法再给我代步,我就将摩托卖给了别人,辗转来到了拉萨,在腊月二十八日的时候我又离开西藏来到了云南,在昆明过了除夕,新年初二的时候我到了传说中的人间仙境香格里拉,可眼前的香格里拉却让我大失所望,它只不过是沾染了太多人类利益欲望的一些山水而已,远远不如我骑车路过的那些无名山河景色。
  我坐上回昆明的公车,当玉龙山在视野里变成模糊的一个白色半点的时候,我自言自语地说:这一路,见了多少浮云青山、江河山溪,见了多少城市乡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净土乐地,世外桃源,不过茫茫苦海而已。唉,我见诸众生,没在苦海中。
  隔壁座位的一位白发老者看看我,接口道:小伙子,你也对这香格里拉失望了吧,世本无尘,海亦不苦,只是世人受名利欲望束缚,自然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之海。
  这老者颇像是一个大学教授,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白发老太太,我点点头说嗯,有道理。
  老者又道:小伙子,看你样子心事重重。
  我淡声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挠之,老人家,我是个庸人,自然有点心事。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我没再和他答话,闭上眼睛假寐。
  到达昆明后我找了间酒店住下,第二天清晨就去了滇池,看罢滇池景色我又来到西山寺,见那木偶菩萨,鼎炉香熏,红男绿女老老少少一干信徒跪满一地,争先恐后地向这住在殿堂里的满天神佛敬奉一张张美其名曰香火钱的人民币,我看见一个大款嚣张地对一个光头和尚说“带我去见你们方丈,帮我保佑保佑,我给四万香火钱!”,和尚马上恭敬地带他而去。
  我情不自禁地笑道:求谁保佑?求方丈还是佛?
  身后一声音响起:求方丈,方丈再求佛。
  我回头一看,是那老者,那白发老太太也站在他身边。
  我向他们礼貌地点点头,说:方丈是什么?佛又是什么?
  老者说:方丈是人,虽曰出家离世,却也是世人;佛也是人,乃世人所造之人。所以方丈要香火钱,佛也要香火钱。
  我笑了:那么说那家伙其实也是求人,可方丈和佛这两种人能帮他什么?
  老者说:世人无知,不过说穿了,都是在用钱求心安,自以为心安了就理得。这个人名叫贺金富,贩卖假药起家,现在与缅甸贩毒集团有勾结,与两桩人命案有关,我给他满打满算,他还可以风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不是死就是在监牢里呆上一世。
  我疑惑地道:您怎么知道他的底细?您认识他?您又是如何敢断定他的命运?
  他笑笑说:我给他算了命。
  我笑道:您可真逗,看您说话好像您不相信神佛,可您却又给别人算命。
  老者和老太太相视一笑,他道:此算命非彼算命。
  我说:哦?您说来听听。
  这老太太说话了:小伙子,说说你吧,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是就是,否就否。
  我说:好吧,您问。
  老太太挽住老者的手臂,说:我今年七十,他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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