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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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出了,群雄丧胆。南昌城风声鹤映,草木皆兵。有关的人,皆严加防备战战兢
兢。大祸临头,死亡的阴影盖住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飞虹剑客的家中,已被愁云惨雾所笼
罩。
柳家一夕,风吹草动也令全家老少心惊胆跳,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铁背苍龙失踪后,晚间各处还不曾受到方士廷的光顾,但他并不敢大意,夜幕降
临,便如临大敌。
一连三天,似乎毫无动静。这三天中,不再有人平白失踪。
群贼极感因感,真是度日如年,根本摸不清方士廷的意图,更掌握不住可疑的线索。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之理?紧张了三天三夜,这些人的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
方土廷白天仍以龙江的身份进出柳家,与柳青青卿卿我我,郎情是水,妾意如绵,以虚
情假意,骗取柳青青的款款深情。
他心中有些内疚,因此尚能克制自己的情欲,旖旎风光不足为外人道,但尚未及于乱。
柳青青已心灰意冷,唯一的希望便是与他相处一室,款款品茗清谈,以忘却未来的烦恼。
他从柳青青处获得不少消息,也从别处探出群雄的动静,迄今为止,他十分成功,局势
完全在他的控制下,主动权在他手中。
至湖广催请云龙双奇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令人失望的消息,云龙双奇不在武昌,这一双
武林英杰上次在湖、赣交界的九岭山,寻找九岭毒魔余轩,失望而去;这次在湘西打听出九
岭毒魔曾在四川出现,已入川找人去了。仙人峰血案,尸坑四周所布下的毒蒺藜,是九岭毒
魔的杀人至宝;两人要在九岭毒魔身上追查线索。
南昌群雄完全绝了望,有人开始逃亡。
第五天,已投奔奉新的云里飞洪南山,半途失踪,有两名护送他的人尸横五步,但家小
平安无恙。云里飞也是追杀方士廷的凶手之一。
上次曾劝兄妹至西山香城寺请大悲方丈,失望而回,大悲方丈出关仅数日,寺中百废待
举,那有闲工夫管闲事?
后援已绝,飞虹剑客准备不顾一切,冒沿途被拦截的凶险,要亲跑一次香城山,先将信
息传给柳祯,希望柳祯一同前往。已答应一同前往的人,有乾坤双掌程尉,与南庄的庄主神
鞭袁吉。
府城至西山,约有四十里,预计在西山停留一天。
西山即古散原山。道家将此地列为第十二洞天。周三百里,地跨三县,形势与庐山不相
上下。香城寺在山峰最幽僻的地方,人迹罕少西游西山的人,皆不愿冒险前往随喜。
当柳青青将消息告诉她以为是龙江的方士廷时,方士廷表示愿随她前往西山一行。但她
不愿他卷入旋涡,也怕他受到伤害,坚决拒绝他同行。
他其实也不敢—同前行,在马鞍山他曾与飞虹剑客照过面,如果在走一起,即使化装术
再高明,五官的神韵决难逃过老江湖的耳目,他不能冒险。
并末用易容术,只把脸色衣着加以改变而已。以方山出现,他的脸色如古铜。以龙江出
现,他的衣着是公子哥儿,举止温文高雅,毫无武林人的气概、如果与飞虹剑客见面,很难
逃过对方的眼下。
因此,他顺水推舟答应柳青青不去西山。
天一早,他的小舟悄然过了河。
辰牌初,章江门群雄毕集,渡头的候渡亭中,有飞虹剑客、曾勋曾梅兄妹、乾坤双掌程
尉,柳祯其女柳青青,其子柳宗翰。另两人是曾任护院的摘星手周百禄,与以软骨功享誉武
林的穿山甲宣威,但神鞭袁吉并末前来同行。
摘星手与穿山甲,皆是去年追逐方士廷的高手之一。
九个人七男二女,下了一艘渡船。
第二艘渡船中,一个牧装小伙子年约十三四,挟了一个长布卷。点着一根竹竿赶牛鞭,
盯着前面的船影,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大眼,焕射着冷厉的光芒。
天宇暗沉,但密云不雨,已经两天不见阳光,春雨的季节过去,因此游山的人皆住足不
前。
西山岩岫四出,千峰北来,层峰叠嶂,势如蟠龙,传说有龙脉,因此,当太祖高皇帝打
下兴隆改为洪都时,军师刘伯温就指豫章有王气,应在城东南与西山,大明建国之后,西山
划为禁葬区,并派人挖断西山龙脉;
因此,宁王辰濠造反之前,定乃母私葬于西山青岚龙脉之处。接着建阳春画院于城东南
麓,僭号离宫以当王气。岂知苦心孤诣准备了十二年,最后举兵造反,被阳明先生花了一月
工夫,便挑了宁王的老根。王气是靠不住的。
近午时分,已距香城寺不远。小径一线,如烟羊肠。林阴蔽天,满山野花争艳,鸟兽惊
窜,就是不见人踪,这里已是游客罕至的地方了。
一行九人在群峰四合中循小径西行,飞虹剑客一马当先。曾家的二人紧跟上,这次势在
必得,无论如何也得将大悲方丈请下山去,对讨杀人凶犯方土廷。
绕过—座山崖,走在飞虹剑客身后的柳帧突然叫:“曾兄,瞧,崖上是贴了你的画像
么?”
飞虹剑客紧走几步到了崖下,突觉心向下沉,心悸不已,脸色立即变得苍白,血色全
无,踉跄急退两步,骇叫:“不……不好,糟了!”
那是—张两尺见方的白绢,上面画了两个人像,写了四个子:还我命来。
像是一男一女,画得十分传神。
柳青青吃了一惊,脱口道:“男的是翻江鳌张玉山。”
飞虹剑客强压心头恐怖,接口道:“女的是与方土廷一同逃走的少女。””
柳祯大惊,说:“画是刚挂上去的,方士廷早一步来了。”
摘星手立将长剑改负在背上,急道:“准备应变,分开走。”
穿山甲扭头领先便走。说:“快退,不然……”
摘星手一把将他拉住,叫道:“你昏了头么?”“咦!你……”
“只有赶到香城寺才有活路。”
“那凶手在前面等侯,往前走岂不是送死?”穿山甲悚然地说。
飞虹剑客惊疑地说:“怪事,他怎知我们今天要来西山?”
柳帧叹口气,苦笑道:“咱们公然在渡头会齐。怎逃得过他的眼下?咱们这些人的一举
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下。”
“他就希望咱们离家外出,今天咱们只好拼命了。走,周兄说得不错,只有赶到香城寺
才有活路,只有大悲方丈方能保护咱们的安全。”飞虹剑客断然下令。
柳青青扣上金弓的弓弦,凤目带煞地说:“九比一,我不信就对付不了他一个人。”
摘星手一推穿山甲的肩膀,说:“宣兄,走回头有四五十里,到香城寺只隔了一座山,
想想看,前后那一条路安全?”
穿山甲一咬牙,说:“好,到香城寺,快!”
“分为三组,每组各距五丈,分别戒备,严防暗袭。愚父子女三人领先,走!”飞虹剑
客断然地说。
柳祯、柳宗翰、柳青青也是父子女三人在中,自柳青青的弓箭应前后。
乾坤双掌程尉、摘星手、穿山甲三人断后,九个人胆战心惊地急走,眼观四面八方,如
临大敌。
绕过山崖,迎面一株大树上刮掉一块树皮,刻了八个大字:“你来了么?还我命来!”
众人心中发毛,硬着头皮急赶。
蓦地,右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枭啼似的怪笑。
“瞧!那是谁?”曾勋向乃父叫。
是个一身褐衣,戴了鬼面具的人,背系长剑,站在山坡的矮树前怪笑。
相距在百步左右,看不真切。
“嗡”一声弦响,柳青青先发制人,发射一枝银箭,箭飞行的破空锐啸像是风雷隐隐。
可是,鬼影一闪即逝,钻入树丛形影俱消。
众人立即急赶,不赶追赶。.钻入山谷的小径,前面突传来怪叫声:“还我命来!还我
命来!”
四周山谷的应鸣,空谷绵绵不绝: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来来……”
曾勋年仅十七岁,胆量倒不小,双掌共藏了六把家传绝艺小飞剑,一马当先急走。
山径窄小,谷道幽暗,两侧全是密林与茂草,蓦地,小曾勋一声惊叫,人突然凌空倒
飞,野草簌簌而动,枝叶摇摇。
“哎呀!”飞虹剑客惊叫,飞扑而上抢救爱子。
仍然迟一步,变生仓卒,谁也来不及抢救,变化太快了。
曾勋的脚被套索套住,被树向上拉弹,倒吊在树上,吓出一身冷汗,总算有惊无险,仅
踝骨被勒得发疼。幸好穿的是半统快靴,不然踝骨可能受伤。
花了不少工夫将人解下,众人心中更寒,谁知前面是否还有埋伏?
正走间,叫号声又传到:“还我命来!血债血债!血债……”
前面树林中褐影一闪,相距不足五十步。
柳青青的银箭破空而飞,褐影又一闪不见。
柳祯赶快摇手,叫道:“丫头,不能放箭了,他在引诱你将箭射光,切不可中了他的毒
计。”
姜是老的辣,柳祯的铁胎弓一直就不曾发射。树林茂密,圾易躲闪。箭的威力大打折
扣。除非想偷袭,不然弓箭无用,因此他沉得住气。
这次小姑娘曾梅走在前面,走不了百十步,无意中一脚踩在浮泥上,只听到“砰”一声
暴响,路左一根合抱大的枯木,突然向下砸来。
小姑娘并未看清是人是木,眼角只看到有物冲来,不假思索地向前一窜,一声娇叱,三
把小飞剑同时射出,反应奇快。
“得得得”三声轻响,三把小飞剑全击中枯木,“砰”一声大震,松木倒下了,几乎压
在飞虹剑客的脑袋上,众人又惊出身冷汗。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叫声又起。
又走厂百十步,左面出现一条南行的山谷。这一带野草及膝。山坡附近三四十丈内没有
树影,向南延伸百十丈,谷道方向东一折。
百步外的草坡上,褐衣鬼面人站在茅草中,阴森森鬼气冲天。
飞虹剑客立即止步,向后拍手示意柳家父女走近,隐下身形说:“柳兄,该拼了,瞧。”
柳祯一怔,惑然问:“在这里拼?行么?”
“看清他附近的景物么?”
“看清。”
“他如想向上奔入树林藏身,须奔跑百步以上。”
“不错。”
“向后逃,更糟。”
“曾兄之意……”
“贤父子三把强弓,难道无法阻止他入林?”
“对,地势对他极为不利。”柳帧恍然道:“只要能阻止他入林,他死定了,不被箭射
死。也会被咱们追上。”
“是啊!”
“九比一。”
“快准备。”柳祯欣然地说。
飞虹剑客立即下令,三组人并肩突然冲出。中间的柳祯父、子、女三人,一面冲出去一
面射快箭。
鬼影桀桀怪笑,向下一伏,突然贴地发窜,在侧后方五丈左有效身,奋力飞掠,在第二
次箭雨到达前,再闪仆倒贴地急窜,两起落之下,共逃过了九箭的急袭,有惊无险,只有一
枝箭从身侧三尺飞过,其余八枝连一丈也未靠近。
鬼怪如此时伏时起,时左时右,起伏不定,现身时无法预测,窜走时快逾狐免,箭毫无
用处。
将鬼影追至山谷转向处,百步距离居然未拉近半步,追的人更是心中发毛。
追至山谷折向处,前面又是无尽的森林,鬼影早已消失不见。
“快退!”飞虹剑客悚然的叫。
退回小径,九人已气喘吁吁。
小径上,一根枯枝插在路中,上面悬着同一幅画,同样是一男一女的画像,只是字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