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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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们都是聋子。”
他移目向上游眺望,眼角看到姑娘了,先是一怔,接着挥手叫:“不要起来,江风料
峭,小心着凉。”
她感上心头,流下了两行清泪,喃喃地说:“这一辈子中,我白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
人如此关心我,连娘也从不过问我的喜悦与悲伤。”
士廷见好不言不动,吃了一惊,跃下巨石向她奔来,惊问道:“燕姑娘,你……你怎么
了?还哭?不舒服?”
她仍在流泪,指指心口颤声道:“我……我这……这里痛。”
士廷接过外衣,温情地替她拭泪,柔声说:“等会到了市镇,我替你捡两服药吃,便不
会痛了,三两天之内,保证可以霍然而愈,不必耽心哪!”
“不是创口痛,而是心痛。”她饮泣道。
“甚么?你……你有心气痛?这症麻烦得紧,但我可以替你根治……”
“恩公,我是说,你一个陌生人,也伸出你慈悲的手,把我从死神手中救出来,而……
而我爷爷……”
“小姑娘,不要多想,在当时,令祖委实无法救你,他也是不得已,你怎能怪他?”
“是的,我不能怪爷爷,但我却在生死关头舍命救他老人家,他却……唉!你……”
“我恰好有能力救你,假如我也身陷危境,也不可能救你的。”
“谢谢你的开导。”姑娘说。
“真糟!恐怕不容易找到船呢。”他岔开话题说,向湖中眺望。
姑娘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他发觉姑娘不再说话,收回目光,发觉姑娘用异样的眼神
向他的身上盯视,不由一怔,方发觉自己失礼,讪讪一笑,穿上衣衫说:“我身上原有八处
剑伤,加上昨晚的一剑伤胁,龙飞已在我身上留下了九处剑痕了。”
“哎呀!你……”
“小意思,都不严重。”
“日后你……”
“我在苦练。我想除非他能在近期内要了我的命,不然,终有一天,我把事情弄清之
后,我会加倍奉还,我认为我有此信心。”他恨恨地说。
“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会办得到的。”
“是的,我会办得到的。”
“你的伤不上药?”
“不要紧,皮肉之伤算不了甚么,我这人除非让人把头砍下来,不然死不了。咦!上游
来了一条船。”
一艘小乌蓬刚绕道南面的山角。顺流而下,像是渔船,只有一名船夫,操着双桨,状极
悠闲,顺风顺流不用费劲。
船夫赤着上身,壮实如牛,远远地便可看到胸前浓浓的黑毛,一面划桨,一面亮着大嗓
门,唱着济公禅师的劝世文:“南来北往走西东,人生恰是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
终是一场空,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唱声隙亮,居然有板有眼,颇为自得其乐,士廷奔上一座巨石,脱下外衣不住挥舞,大
叫道:“艄公,请靠拢,请靠—靠。”
歌声倏落,小舟加快,不久便泊近岸边。艄公收了桨,抓起缆绳跳上岸来。
士廷已将剑放入包裹中,挽了姑娘走近陪笑道:“艄公大哥,在下从庐山下来的,到了
此地无力再走,可否请大哥方便一二,送在下到大姑塘,愿以五两银子相酬,尚请大哥方
便。”
艄公是个四十来岁大汉,豹头环眼,身材壮实,骠悍之气外露,目光落在姑娘身上,姑
娘泪痕未干呢。
“这位小娘子是甚么人?”艄公眼鼓鼓地问。
“她……她是舍妹。”士廷睁着眼睛说谎。
“唔!是你的小妹子?不是拐带的?”
“艄公大哥笑话了。”
“你真有银子?”
士廷身上只有廿两银子,姑娘根本就是孑然一身,身无分文。他赶忙掏出一锭银子,笑
道:“有,有,五两银子为酬,大哥可先收下。”
“我可没有五两银子找给你。”
“那就到大姑塘再换我好了。”
“不,十两银子到大姑塘,去就去,不去就拉倒。”
“好,好,十两就十两。”
大汉一把夺过十两银子,塞入腰带怪笑道:“呵呵!—上前,小姑娘,要不要扶?”
“不必了,在下会照顾舍妹的。”
两人人了船,躺公一跃而上,丢下绳索,船猛地向外滑行,艄公架好桨,用打雷似的大
嗓门叫:“钻进舱去,免得碍手碍脚。”
两人钻进舱,士廷附耳说:“这艄公红眉绿眼,不是好路数,要小心了。”
“士廷哥,我……我不会水。”姑娘惶然地说。士廷对艄公称她为妹,她便顺理成章称
士廷为哥,不再称恩公了,这是名正言顺的事,并不足怪。
“不要紧,一切有我。”他沉着地说.自信地一笑,示意姑娘宽心。
“你识水性?”
“走江湖的人不会水性,最好别在江南水乡鬼混。”
两人在舱内嘀咕,艄公的宏亮歌声又起:“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船轻水急流风顺浪,舟行似箭,连越数座高山,前面出现一处山脚下的小湖弯,浪涛拍
着山崖,发出雷鸣般的震鸣,船向弯内行,转向了。
士廷是行家,感觉有异,伸出头来一看,问道:“艄公大哥,为何不往下放?”
“到湾里有事,在下的船,并不是专为载你们而来的。”艄公怪笑着说。
“哦,在下多言了。”
“少说话活得长久些,俗话说祸从口出。”艄公乖皮地说。
船进入小湾,水势一缓,艄公在距崖二三十丈收了桨,船在原地漂浮,一掀舱板,取出
一把单刀,桀桀怪笑道:“两个狗男女,给我爬出来。”
士廷装着不住发抖,爬出舱来战栗着叫:“好汉爷,有……有话好说,千……千万
别……别动刀。”大汉将刀拍得当当响,沉声道:“呸!看你两人的像貌,那一点像兄妹?
分明是在逃的奸夫淫妇狗男女。”
“好汉爷……”
“呸!住口!你两人快把身上的衣物脱光。”
“甚么?你……”
“脱光,不会砧污衣物,衣物可以卖钱。”
“好汉爷,你……”
“太爷姓张名玉山,在鄱阳湖专做没本钱的买卖,你们可以到龙王爷驾前告太爷一
状。”
“好汉爷,银钱杂物都给你,饶我们一命,功德无量,求你……”
“住口,银钱杂物本来就是我的,由不得你们不给,何必饶你们的命?”
“好汉爷……”
“少鸡猫狗叫。本来,太爷对奸夫淫妇没好感,该将这贱人卖入教坊受活罪,或者留来
做押船夫人。”
小敏姑娘会作怪,她娇滴滴地叫:“好汉爷,只要不杀我,我愿答应你……”
“呸!太爷为人凶名昭著,鄱阳湖谁不我翻江鳌张玉山凶残恶毒?杀人越贷无所不为。
就是不好色。有两条路给你们走。”
“好汉爷……”士廷似乎只会叫好汉爷,就是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听清了。你两人给我脱光,第一条路是往水里一跳。第二条路是太爷给你们一刀。刀
很利,别伯,痛一下就没事了。两条路,你们走哪一条?”
“我……我两条路都……都不走。”
“狗东西!你们硬是要太爷多动手脚。好,太爷替你们选,剥光你们,请你们吃板刀
面。”
翻江鳌说完,大踏步上前,伸手便抓士廷的脖子,像是老鹰抓小鸡,毫无戒心。
士廷观个真切,抬身左手一挥,“啪”一声响,翻江鳌骤不及防,单刀脱手飞出三丈
外,落入水中去了。接着,“砰噗”两声闷响,两铁拳在翻江鳌的肚腹上开花。
“嗯……”翻江鳌闷声叫,向后倒退。
士廷一声长笑,好快,“噗”一声就是一劈掌,劈在翻江鳌的后颈上。
“砰!”翻江鳌向下一仆,重重地仆倒在舱板上。
“这水贼希松得紧。”姑娘拍手叫。
翻江鳌其实并不希松,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儿,毫无防备,在方士廷的快速打击下毫无还
手的机会,但这家伙居然挨得起,奋身一滚,奇快地一扳船舷,“噗通”两声,滚入水中去
了。
方士廷吃了一惊,三记重击居然末将对方打昏,让对方下了水,掀翻小舟那还了得?他
奋身一扑,也落入水中,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抱住翻江鳌同向下沉,一手勒住了对方
的脖子,一手扣住对方的右手向后扭向上扳,屏住呼吸,用踩水术向上浮。
翻江鳌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快捷,被勒住同时扑入水中,也没有丝毫挣脱的机
会,只能用左肘猛向后撞击他的左胁肋。
但方士廷勒得紧贴得切,肘后撞得不上劲,翻江鳌连撞三记,像在替他抓痒,终于翻江
鳌昏厥了,喉被勒住,虽昏厥但未喝饱水。
方士廷扳住船舷一跃而上,将翻江鳌向舱板一丢,向姑娘笑道:“这位仁兄真糟,水陆
能而皆无用武之地。”
“把他丢下水算了。”姑娘叫。
“不,这人是个好汉,咱们还得借重他。”他摇手说。坐下将翻江鳌弄醒。
翻江鳌徐徐苏醒,不住揉动着咽喉,神智渐清,吃力地坐起,看清了方士廷,即时蹦
起。
“坐下谈谈,张兄。”方士廷按住对方笑道。
翻江鳌双手一摊,苦笑道:“太爷阳沟里翻船,只怪太爷学艺不精。你说吧,你想怎么
办?”
“首先,在下要告诉你的是,咱们不是兄妹。”
“废话!太爷早知道你们不是兄妹。”
“咱们昨晚在九奇峰,与人交手逃得性命,这位姑娘姓燕,她被人击伤,在下在生死关
头救了她,一夜奔波,五更天方逃至湖畔。”
“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
“你们与谁交手?”
“云龙的老二龙飞。”
“甚么?你……你是……”
“在下姓方,名士廷。”
“哎呀!你……你真是方士廷?”翻江鳌怪叫。
“正是区区,千真万确。”
“你与七星盟……”
“在下不是七星盟的人,只不过与三爷紫燕杨娟姑娘相识,打出来的交情,昨晚杨姑娘
也在,在下掩护她脱身的,目下恐怕仍在山上。”
“哎呀!你何不早通大名?你的事我知道,九江城这半月来闹得风风雨雨,谁不知道你
的事?哈哈!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一句话,咱们也是不打不成相识,你老兄凶恶恶地,不许入说话,那来得及通名?”
“哈哈哈哈!我该死,抱歉抱歉。”
“彼此都有不是,张兄别见怪。这位燕姑娘的祖父与小弟落店大姑塘,昨晚也在山上与
龙飞冲突,姑娘被龙飞一脚端伤,兄弟背着她逃命。在此之前,兄弟并不认识燕姑娘呢。”
“你不能去大姑塘了,那姓龙的畜生不会放松你的,你还是赶快远走他方……”
“兄弟打算送燕姑娘至大姑塘,再远走高飞。”
“对,我们这就走。”
翻江鳌架起来,船如脱弦之弩,向下游如飞而去。辰牌末已牌初:船抵大姑塘。翻江鳌
将船泊靠在码头北端,慎重地说:“在下与双头蚊湛四爷交情不薄,他是女儿港的地头蛇,
两位至客店时,如果风色不对,务必赶快离开,回来在船上见面,大家好好商量。在下去找
双头蛟讨消息,打听龙飞那家伙的下落和举动。”
姑娘便将昨天打抱不平,暗助湛四爷半途跟踪龙飞的经过说了。翻江鳌拍拍脑袋,歉然
地说:“老天爷,说起来皆是自己人,看来我这人太莽撞了,没问清底细,便一口咬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