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逢君殇流年+番外 作者:玖珘(晋江2012-10-04完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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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夫人。您的丈夫儿子,都是乱世豪杰,做他们的亲人,虽然承载了耀眼的荣光,也必然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若水明白,他们不只是太夫人骄傲的丈夫和儿子,更是江东百姓骄傲的孙氏英主。若水请夫人保重身体,江东不可一日无夫人啊。”
孙权也走了进来,端起了桌上的晚膳,送到母亲面前,恳切地说道:“母亲请用膳吧,哥哥刚歇下了,医工说可保无虞。”
“你们休要再劝我,我的儿子我清楚,他刚刚能说出那番话来,一定是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啊……”话未毕,太夫人已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孙权上前抚着母亲的背,嘴里喃喃着一些宽慰的话。
我深知言语再多,已是枉费。现在才感觉到了提前知道历史的痛苦,本来我也可以自我宽慰,孙策会康复的,会痊愈的,可是,残酷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我无力挽回,悲叹英雄末年,壮志未酬都是虚话,一个有血有肉的大哥垂死躺在那里,无助的感觉逼得我心如刀绞……
屋里充斥着悲伤,我悄悄地退了出来,喉咙已哭得沙哑。胃里翻涌,我捶胸呕吐,却吐无可吐,口内泛着血腥之气。脑海里翻涌着两年前孙权在河边喃喃低诉的话,“我那么爱我的哥哥,那么爱我的哥哥”。头部沉沉地,只觉脚一软,我晕倒在大殿门口。
☆、死亡
(建安五年,即公元200年,孙策逝世,孙权继位吴侯、讨逆将军。曹操正式上表孙权为讨虏将军,权领会稽太守,屯吴,使丞之郡行文书事。自此开始对江东的统治。)
“她醒了,快准备些清淡的粥。”
伴随低淳的呼吸,我缓缓地睁开眼,灯火阑珊中,人影浮动,一片迷离……
声音虽小,却细碎,人不多,却忙乱,脚步声,碗碟声,慢慢重叠到一起。感觉自己正溺在一人怀中,懒懒的缩了缩身子,揉了揉眼。
孙权一身丧服,额头,腰间都系着素缟,眼睛微肿,面颊挂着泪痕。他正拥着我,为我舀着粥。
“主公他……?”我吃力地说道,声音已是嘶哑。
他微微点了点头,满布血丝的眼凝视着我,额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在宣泄着悲痛。
他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口气,送到我嘴边,温柔地说道:“你多日不曾进食,又悲伤过度,昏倒了一天一夜。医工吩咐你,务必一醒来就进食,补充体力。”
我吃下一口粥,胃里发出一阵“咕咕”声,它显然真的饿坏了。
我的心颤了颤,满是踌躇,已是未语泪先流,“主公,什么时候去世的?”
“就是你昏倒的那个晚上。”孙权神色冷清,依旧漫不经心地舀着粥。
我从他手里夺过碗,顾不得烫,大口大口灌进口中。吃完后,急忙道:“我没事的,你不必在这里看护我,快带我去瞧瞧太夫人,我怕她太伤心。”
是啊,怎么能不伤心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孙权拉住我的手,大声道:“在母亲跟前又如何?她絮叨着哥哥幼时学骑马射箭多么天赋异禀,身为长子令父母多么欣慰骄傲,领兵打仗多么权谋机变……母亲已然肝肠寸断,任谁在场,也打不开她的心结,现下唯有等时光来抚平她的心伤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为别人的事操心,你本就有寒疾在身,又在江水中着了凉,又数天未进食,身体羸弱,才至昏厥。张若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拗,医工说你的寒症复发,已极难痊愈,你再出个什么好歹,让我内疚死吗?”
“你别顾着内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担着,难道我病死了,你还殉了我不成?你快回去,府里需要你主持大局。”我推着孙权,又自顾自起身。
他一把把我揽进怀中,手死死抵着我的头,仿佛要把我融进血肉中,道:“是我把你安排上船的,逼得你如此决定,你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求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你大好了,我才能有勇气面对那座死气沉沉的府邸,淌进那潭浑水,唯有看着你的睡颜,想起你的赤子之心,我的心才能稍稍舒缓。”
“那你要呆在这儿到几时,我
这病也不是一时三刻好的了的,你莫要耽误了要紧事”,未几,我玩笑道:“现下你的命太值钱,殉了我,太不值当。”
孙权的痛苦两难打动了我,他自小崇拜爱戴兄长,现在自是心痛万分,可殇逝和争斗卷于一身,哪里还有个人感情的发泄余地,可他总呆在我这里躲避即将袭来的继位风波,总是不好的。
“我的命是否值钱在于这两日的决定。不瞒你说,哥哥遗命令我执掌兵符,提领江东。两天之内,公瑾必定赶回,我得先观望形势,打探他的意思,才能坐稳主位。现下,就打算一心一意陪在你身边,你是唯一能令我感到安定的人,你不能有事。” 我的脑袋贴着他的心口,我的忧虑似乎也被他感应到一般。
孙权对周瑜是心有余悸的,毕竟江东的基业是他与孙策并肩打下的,他在军中威望甚高,他必然判定,以周瑜的性子,叛乱是绝不可能的,相反是他护兄心切,难保不会力保孙绍继位,父死子继,胁幼子以干政,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而孙权这个弟弟,显然于情于理,都不是第一继承人。
我虽心知结局,却不晓过程,生怕胡乱臆测会影响局势,唯有静观其变。我是历史多出来的一部分,孙权避在我处,不务政务,是否会改变历史,葬送了即成定局的局面呢?我心焦着,每每服完药,就推逼着他离去,他虽然无奈,却也耐不得我的强硬,叮嘱了两句也就离去了。
第三日正午,周瑜不知因何原因,耽搁了一日,尚未抵达巴郡,孙权没有与我一起用饭,我自知他的焦急,决定宽慰他一切终将尘埃落定,遂安然地朝太夫人处行去,试着碰下运气能遇上他。
步入内室,太夫人正坐在铜镜前,手执一把深黑色木梳,衬得花白的鬓发愈发斑驳。她的神态已经平复,仿佛已经将伤痛刻入心中。她真不愧是伟大的女人,深知即将面对的暴风骤雨,却依旧持着高贵的姿态。而一旁的孙权,虽然眼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心中满是苦楚,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千钧重担不过尔尔。也许这才是处于尊贵地位的人的坚忍,在金戈铁马的乱世,依靠世袭的权势太难保,至少太夫人与孙权都是生于忧患的统治者,他们身在高位,享受着平凡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就必须比平凡人更坚忍。
“权儿,你先去灵堂守着,那里人多事杂,你是江东新主,该出面处理事务。我这儿有若水陪着,母亲坚强着呢。”
“诺。”孙权缓缓退出内堂,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听了江东新主四字,豁然欣慰,眼含喜悦地回应了一眼。
只是这个眼神正落在太夫人眼里,她恹恹道:“若水,你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太夫人屏退左右,冰冷的
手掌握住我,把我搀到她身边坐下。
我顿感脊背发凉,太夫人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呢?我左思右想,不明其深意。
“我吃了你做的糕点,那南瓜饼甜而不腻,白糖糕奶香四溢,最难得的是做成了精致的小白兔,活灵活现。你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难怪公瑾和权儿都对你倾心。”
太夫人的话把我吓得脸色煞白,我手脚发软,脑海一片空白。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在这个时候提这些做什么?
“太夫人,若水不敢有非分之想。”我立即下跪,低眉颔首,手心已被冷汗腻湿。
“原本我也深信周瑜会以大局为重,可如今你若是跟了权儿……总之,我不能拿江东的安慰冒一丝危险。权儿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那点儿伎俩我还不知道?他为了帮你不嫁给策儿,竟买通寺里的和尚,说你们八字不合。殊不知我与庙祝熟识多年,我瞧见来的是个小和尚,就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只是我不愿深究,毕竟把两个不想爱的人硬拉在一起造成不幸是罪过的。令我吃惊的是,权儿竟会为了你悖逆我这个母亲,不惜撒下弥天大谎搅了他哥的婚事,这得是多钟爱你,才敢这么做啊,可见他是要定你了。”太夫人说完,眼里泛着泪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的心被猛地一颤,指甲死死掐进肌肤里,疼痛使我格外清醒。大汉朝以孝治天下,他却为我欺瞒母兄,我竟视之当然,我真是太傻了。一个这么疼惜我的人多年来陪在我身边,我却不知珍惜。更令我心寒的是,我们自以为得逞的小阴谋,居然不偏不倚全落入了太夫人眼中,幸而她乐得顺水推舟。
她缓缓扶起我,神色冷淡,淡漠地说:“本来,我是不愿过问你们这些小儿女的事的,也乐得成全。可如今江东陷入两难,一派支持孙绍,一派支持仲谋。绍儿是我的孙儿,照理说该父死子继,可现下是龙争虎斗的世道,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能成什么事,不过是仰仗姨夫罢了。而仲谋却不同,自幼饱读兵书,游历八方,必当英雄出少年,我刚才称他江东新主,不只是策儿遗命如此,我的心意亦是如此,你可懂?”
我顿感事态严重,也猜到了几分心思,说道:“所以太夫人认为,现下关键是公瑾的意思,只要他肯主持大局,立定一方,局势就能稳定。而公瑾是绍儿的姨夫,与先主公又是总角之好,怕他偏帮了绍儿。可他,偏生还没回来,尴尬的原因也未可知?”
“这种事自然是一锤定音的好,可如今我不是怕公瑾会偏帮绍儿,而是几乎肯定,他定会偏帮绍儿。于情于理,与公与私,他都有理由这么做。两端已是极不平衡,何况公瑾曾欲与你结亲,若是看到你与权儿出双入对,他甚至在
家兄新丧的当口日日不忘探望你,他是个男人,心里会有一根刺?此事冒不得一丝风险,你得先离开吴郡避一下风头。”
“出吴郡?”我感到前途一片迷茫。但又为性命得以保全,可以远离是非感到高兴。
“你要去的,是一个权儿和公瑾都不能随意到达的地方。”太夫人口气严肃,眼神凌烈。
“若水愿意听太夫人的话,一切由太夫人做主。”我深深地磕了头,告退着出来了。乱世之中,权利之下,女子的性命何其轻贱,她纵使杀了我,以祭奠权利的稳固也无可厚非,如今只让我离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我强忍着颤抖的身子,夺眶欲出的泪水,自我安慰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远方。
☆、退路
离开太夫人处,我回屋换上丧服,步入灵堂。
外堂文武大臣分坐两列,一列以孙权为首,一列以爷爷为首。满座死寂,一片凄哀。群臣满脸冷漠,透露着观望之态,他们应该在等周瑜回来,审时度势后,再确认是否尊奉这位新主公。
孙权面色如常,眼里却透着深深地倦意和紧张。这几天,他真的是身心俱疲了。生离死别,分崩离析,山河重任,不服猜忌……随着孙策的死,一样样如同泰山压向他,他却还在为我的病体分心,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我心疼地与他对望一眼眼,缓缓步入内堂。
内堂停放着孙策的灵柩,只有大乔和几位婢子守着。
我焚一枝香,默默祈祷亡灵超度。凝视着孙策的灵位,伤感乱世的残酷,他有征服天下的壮志,却逃不过命定的劫数。我敬他如兄长,如今阴阳相隔,在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