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铃-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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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它前后左右都点缀成一座花山,无数挽联跟在那七队奏着哀乐的队伍后,甚至连拖车的骡
马踏着的都是沉重的步子。
是谁死了?为谁出殡?有的人奇怪。他们便去寻找挽联上的名字:“屠公仁道千古!”
这是个生疏的名字,人们心里更奇怪了。
一个遍体黑衫的少年,潇洒但却庄肃地走在行列的前端,有的人知道,他便是“南宫世
家”的南宫公子南宫平!
但奇怪的是,他在为谁出殡?
连死鸟都要好生埋葬的南宫平,见到那老人尸身时,心情的沉重与哀痛,是可想而知
的,他猜不出这老人的死因,但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老人是为了自己而死。
他知道在这老人一生平凡、穷苦但却安静的生活中,极少有波动,有的仅是轻微的涟
漪,然而,他却想不到,仅仅一个波动,便使这老人无辜地丧失了性命。这份歉疚,使得仁
厚的南官平中宵反侧,难以成眠,他只有以死的哀荣,来补偿这老人生前的苦痛。
行列蜿蜒地伸展着,终于望见西安古城那雄伟的城廓,但前面的道路上,却突地起了一
阵动乱,南宫平垂首而行,剑眉不禁微微一皱,目光抬处,只见一个白衫白履、亦似为人带
着重孝的汉子,大步奔了过来,仅仅望了南官平一眼,立刻翻身跪倒在地上。南官平方自一
愕,这白衣汉子已恭声道:“小的魏承恩,蒙公子庇荫,现在西安城为公于照料着生
意……”
南宫平恍然“哦”了一声,沉声,道:“此刻不是叙话之时……”
魏承恩惶声又道:“小的们昨日知道消息,是以特地到城外来接屠老爷子的灵车,并作
路祭,哪知……”
南宫平回首望了望后面的队伍,和声道:“辛苦了你,且站起来说话。”脚下不停向前
走去,走了几步,突地瞥见前面的道路边,一排放着十余张大桌,桌上自然是香烛祭品,但
此刻却已变得一片零乱,甚至连桌子都似被人击毁了几张。
他双眉又自微微一皱,只见那白衣汉子魏承恩仍然苦着脸跟在身畔,便沉声问道:“这
里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魏承恩干咳两声,垂首道:“小的们昨日得知公子的这件善举,便星夜赶着来办迎灵路
祭的事,哪知不巧得很,西安城竞另外有人也在赶着来办一件丧事,而且办得十分隆重,竟
将西安城里香烛礼店的存货,都几乎买光了,小的们出了重价,才搜集了一点,但已经是办
得草率得很。”
南宫平道:“多辛苦了你们,有这番意思,已经够了。”
他神态平和,言语更是和悦,魏承恩似乎想不到这名满天下、家资亿万、几乎有敌国之
富的南宫公子,竟会如此客气,不禁呆了一呆,方自接口道:“公子爷虽然大量,不怪罪小
的,但小的们却是惶恐得很,唯恐灵车早到,是以昨夜便守候在这里,一直到前一、两个时
辰,道路上突地尘头大起,小的们以为是灵车到了,哪知……”
南宫平目光一凛,沉声道:“这等祭灵之事,难道也有人来捣乱吗?”
魏承恩长叹一声,道:“风砂之中,疾驰而至的,却是七、八匹长程健马,马上人一律
是黑衫黑履,黑巾包头,马鞍边斜挂着一件长长的黑布包袱,却在辔头上插着一面小小的红
旗,一个个粗眉大眼,风尘满面,神色间却又显得十分焦急。”
他口齿灵便,一口气便将这些骑士的装束神态,全都形容得话灵活现,南宫平微微一
惊,忖道:“这些骑客,难道是‘红旗镖局,司马中天门下的镖头么?”只听魏承恩又道:
“小的一看这些人的行色,就知道他们来路不正,便远远避了开去。”
南宫平“哼”了一声,口中虽未说,心里却大为不悦,暗暗忖道:“这些人奔波风尘,
保护行旅,正正当当地赚钱,来路有何不正!”
“哪知——”魏承恩接着道:“这班人远远看到我们,便齐地滚鞍下马,三脚两步地奔
到这里,推金山倒玉柱般一起都跪了下来,口中还大喊着:‘老爷子,晚辈们来迟了!’有
的竟伏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南宫平为之一愕,魏承恩又道:“小的们心里都很奇怪,
就去问他,是来奔谁的丧,哪知这班汉子抬头看了看灵位上的字,就俱都大怒着站了起来,
口里也不干不净地驾着人。那时小的们就说,看错了灵是你们的事,何苦骂人,这些汉子听
了这话,竟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起来。小的们不是对手,有的被打得遍体是伤,已抬回去
疗伤去了,只看到这班汉子又坐上了马呼啸而去,没有受伤的人,才重新收拾桌子,在这里
等候公子……所以,……所以这里就变成这种样子,还望公子恕罪。”
他说话声中,立在祭台四侧的白衣汉子,已一起跪到地下。
南宫平目光一扫,只见这些人虽未受伤,但神情却已极是狼狈,面上不动神色,和声
道:“各位有起。”心中暗怒忖道:“这班‘红旗骑士’,怎地如此蛮横,自己大意看错了
灵,怎地迁怒到别人头上,这倒要去问问司马老镖头了。”
草草行过路祭,队伍又复前行,南宫平心念一转,突地想到:“那‘红旗镖局’创业已
久,在武林中颇有善名,‘铁戟红旗’司马中天,更是久著侠声,他手下的镖头门人,必定
不会如此无礼,想必是那些伙计们骄狂已惯,先在言语上得罪了别人,我先前心里怎地如此
莽撞,未曾将事情查问详细,便想责人,以后怎能在江湖中交友,怎能在武林中立足?”
一念至此,他身上竟似出了一身冷汗。
他生性公正,遇事持平,未曾责人之前,先求责己,待人处世,既未以自己鼎盛的家世
为荣,更未以自己显赫的师门为做,若是自己理屈,他甚至不惜向贩夫走卒屈膝求恕,此刻
一想到自己险些要变成个仗势凌人之徒,心中自是惶恐。
西安城更近,他心中不禁又转念忖道:“红旗骑士,匆匆赶来奔丧,却不知西北道上又
有哪一位武林前辈仙去……唉!近年来武林中老成凋零,江湖中难免又要生出变乱……”
于是他心头又变得十分沉重,感慨丛生,稀嘘不已!
突地又听得一声呼喝,接着,无数声呼喝一起响起,汇集成一道比霹雳还要震耳的声
音,震撼着人心!
惊疑交集中,南宫平不觉加快了脚步,只见前面的道路上,迷蒙的凤砂中,依稀现出了
几条人影,霎眼之间,便变得十分清晰,显见是双方脚程都快,南官平身形微微一顿,对面
的人影已一排散开,并肩挡住了他的去路。
当头一人,玄衫乌履,面容却苍白得出奇,一双眼睛,炯炯生光,笔直地望着南宫平,
冷冷道:“兄台暂请止步!”
漫长的行列,一起停顿了下来,只有那凄凉的乐声,仍未停止吹奏。
南宫平目光一扫,抱拳道:“有何见教?”
玄衫人锐利的眼神,掠过南宫平的肩头,望了望他身后一副挽联上的字迹,面上笑容突
敛,沉声道:“兄台想必就是这里的主事之人了?”
南宫平道:“不敢!”
玄衫人道:“在下但有一事相求……”
南宫平道:“请教!”
玄衫人道:“兄台所领的灵丰,不知可否绕道西城行走?”
南宫平微一沉吟,道:“东门不是就在前面么?”
玄衫人道:“不错,东门就在前面。”他嘴角又掠过一丝微带倨傲与轻蔑的笑容,接口
道:“但东门此刻正有许多江湖朋友,在为一位武林前辈行大祭之礼,兄台若不改道,恐有
不便。”
“不便——?”
南宫平剑眉微剔,道:“在下等若是改道,亦有不便之处,阳关大道人人可走,兄台请
恕在下不能从命。”
玄衫人目光一转,上下看了南宫平一眼,面色微微一沉,道:“兄台不改道,在下虽然
无妨,但那班江沏朋友,性情却鲁莽得很……”
他语声微微一顿,不等南宫平开口,两眼望天,悠悠说道:“兄台但请一想,若不是惊
天动地的人物死了,那班江湖朋友怎肯在此大祭。既是在为一位惊天动地的英雄人物大祭,
那班江湖朋友,又怎肯让别人灵车,撞散他们的祭礼,兄台若是普通行旅,还倒无妨,只是
这灵车么……嗯嗯,还是改道的好。”
南宫平凝目望去,只见此人面容苍白,神态沉稳,年纪虽不大,气度间却另有一种慑人
的威严,一眼之下,便知不是平凡人物,方待善言相询,前面若真是个英雄人物的祭礼,自
己便是绕路避过,亦是尊敬武林前辈之礼。
哪知他话未出口,玄衫人又已冷冷说道:“兄弟唯恐朋友们得罪了兄台,是以亲自赶来
相劝……”他似乎是矜持着微顿话声,他身侧抱臂而立的一个遍体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立
刻接口道:“任大哥这般好意,朋友你休要不识拾举!”
南官平眉梢微剔,望也不望这汉子一眼,沉声道:“武林之中,仁义为先,堂堂的侠义
道,难道也要做恃强凌弱的事么?兄台所祭的,若真是惊天动地的英雄豪杰,身在九泉之
下,只怕也不愿意兄台们做出此等事吧。”
玄衫人神色微微一变,又仔细端详了南宫平两眼,突又微微含笑道:“不错,兄台年少
英俊,言语中肯得很。”
南宫平道:“那么便请兄台让开道路……”
玄衫人微一摆手,道:“兄台言语虽中肯,但灵车还是要改道的一一”他微微一笑,
道,“两人遇于独木之桥,年幼者该让长者先走,两人同过一尺之门,晚辈也该礼让前辈,
兄弟们的所祭之人,无论声名地位,只怕都要比灵车中的死者高上一筹,那么兄台改道,又
有何妨?”
直到此刻,他神态冷漠倨傲,但语气仍是平声静气。
南宫平一挺胸膛,沉声道:“不错,兄台言语中肯已极!”
玄衫人方自一笑,但忽然想起对方可能是要用同样的言语回自己的话,面上不禁又变了
颜色!
南宫平只作未见,沉声又道:“这辆灵车上的死者,名声地位,或者不如别人,但仁义
道德,却直可惊天地而位鬼神,只怕也不弱于兄台们所祭之人……”
玄衫人冷冷道:“真的么?”
南宫平自管接道:“何况,若然论起武林中的声名地位,就凭这辆灵车上的棺木,也毋
庸在任何人面前绕道而行。”
玄衫人面色冰冷,凝注着南官平半晌,突又微微一笑,缓缓道:“兄台不听在下良言相
劝,在下只得不管此事了!”袍袖一拂,转身而行。
南宫平却也想不到他说走就走,走得如此突然,不觉呆了一呆,哪知那彪形大汉突地暴
喝一声:“任大哥不屑来管,我‘撑着天’薛保义却要管上一管,朋友,你还是改道吧!”
话声未了,突地伸手一掌,推向南宫平肩头,南宫平面色一变,轻轻闪过了这一掌,沉
声喝道:“我与你无冤仇,也不想伤你害你,还是让开的好。”他实在不愿伤人,说的实在
是自己心里发出的话。
哪知彪形大汉“撑着天”却哈哈一声狂笑,喝道:“小朋友,你若是乖乖地改道而走,
你薛叔叔可也不愿伤你呢!”
南宫平变色道:“你说的什么?”
薛保义怪笑着道:“这个!”呼地又是一掌,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