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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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李斯二人悚然相视,忙不迭挤进车里。
宛宁大步流星冲上前,一见蒙毅便问:“陛下怎么样?是否真像太医说的那样?”
蒙毅把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强压着心头的汹涌的悲愤,只顾着一阵接一阵的叹气。
宛宁跳脚道:“快说啊!”
蒙毅绷着脸,一口气说道:“陛下不大好,脸色黄的不成样子,手脚也没什么力气,关键是……有咳血的症状。”
宛宁果然没有信错人,和她一样,蒙毅对她也是信任有加,竟然一股脑把陛下的病情全都照实说了。
蒙毅的言外之意是始皇帝命不久矣了,但他万万没胆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只委婉地说道:“看来,扶苏回京的日子不远了。”
他的坦诚太过突兀,宛宁有些招架不住。她巍巍一颤,定定地看着蒙毅。
蒙毅眼色略微一滞,又添了一句:“此事只有太医和我知道,夫人切勿泄露消息。”
宛宁点头不已。
……
翌日一早,宛宁听说蒙毅已经在昨夜离队,由平原津向会稽一带折返,途中去到各地的名山大川为始皇帝祈福消灾。
整整一上午,她望着突然空掉的一辆宫车,心里也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同时还带着不安。
午间时分,毒太阳强烈的炙烤着车盖,宛宁坐在颠簸的宫车内,五脏六腑如同火燎。天气愈发恶劣,云意搬了三个冰鉴进来,在蒸笼似的宫车里,冰块不到三刻就化为冰水,再搁一会儿,竟连水都变成温的。
一时间,“扑扑”的摇扇声响成一片。
顶着难耐的酷暑,车队仍旧在前行。
一匹青骢骏马自西北方向疾驰而来,马上载着一位年轻的信差。
信差抹干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囊,在蒙氏的车辇前急切唤道:“上卿大人,将军的家书到了。”
他一连喊了三遍,始终不见有人接应。
“上卿大人,上郡传来的家书到了。”
赶车的车奴听见了,在一旁“嗨”了一声,善心提醒道:“小兄弟,你来晚了一步,上卿大人昨夜已经带着夫人返回会稽去了。”
信差将信囊在车奴面前一掷,皱眉道:“什么?那这信……”
车奴见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随手递上一块软布,提议道:“真不巧。大人奉命去各地山川为陛下祈福,看样子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小兄弟不妨把信撂下,歇口气、避避暑再回长城边儿去。”
信差拿软布擦擦脸,看着手中的信囊,心里犯起了难。假如信囊中是寻常家书,耽搁个十天半月倒也无妨。只是在临行前,蒙恬特意嘱咐要亲手把信交到蒙毅手中,他是蒙恬一手培养出的心腹,视军令如天命,不敢逆了蒙将军的意思。
于是,信差讨了一碗水,一口气喝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急速朝会稽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陵崩摧
对于宛宁来说,蒙毅和荣霜的突然离开无疑是一大损失,自此以后,她又少了一位值得信任的盟友。
这些年她结交的朋友不多,能够彼此帮衬的更是少数。陛下病来如山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随时有与世长辞的可能,宛宁隐约想起一点儿中学时的历史知识,印象中秦始皇并没有寿终正寝,而是死的十分突然,由此才引发了一系列的皇权波澜。
想及此处,宛宁留了三分心思,时常凑去辒辌车的附近看看,以掌握陛下的病况。
直至七月,天降流火。宛宁眼看着送进辒辌车的膳食日益减少,菜式逐渐变得清淡而少油,她隐约感到,这位开疆辟土、坐拥帝国的皇帝应是时日不多了。
这两日,巡游队伍在抵达了沙丘之后一直踟蹰不前,随行的队伍里怨声载道,七月的沙丘如同蒸笼,在这样的炎热之地逗留,简直是要了不少公子王孙的命。
到了傍晚时分,送去的御膳被原样退了回去,之后,李斯在辒辌车里不停的钻进钻出。天气恶劣,陛下生了心火不愿进膳是常情,李斯身为丞相,屡屡受召见更加不是奇事。旁人对此不甚留心,宛宁却坐在宫车里看得揪心。
始皇帝除了每日必要的进膳,已是一连三日未曾召见过任何人了,如今父亲出入频繁,恐怕她担心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
山雨欲来风满楼,宛宁仰头望望窗外的落日,压着声音重复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她的嗓音低不可闻,念叨了不知几遍,竟慢慢带出了哭腔。
日头渐西,月亮缓缓的爬上夜空,宛宁胸腔泛起一阵遏制不住的酸楚。她并不是为一代天子的逝去而流泪,而是为扶苏的大劫将至而悲痛。
奶娘的怀里,有期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哭。云意抱他过来,在怀里轻轻哄着,并责问奶娘道:“夫人交待过多少次了?侍候小公子时手脚要轻,瞧你笨手笨脚的!”
孩子的啼哭声加剧了宛宁的伤怀,她在车内踱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把心一横,嘱托道:“云意,我有事要去见父亲一趟,你记得哄有期入睡。”
她说完,摸摸孩子幼滑的脸庞,补充道:“若是我今夜不回来,记得明早按时喂他奶糊,天气热了,凡是有期的吃食,务必都要放凉些。若是我明天也不回来,就把他带去给公主暂养着。”
空气有一刻的凝滞,云意白着脸问:“夫人说什么胡话?”
宛宁默然不语,只是来回摩挲着那张小脸,孩子的哭声更甚,她忍不住将脸贴上去,默然道:“我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如何,就看今天了……”
月色幽蓝,静谧的沙丘仿佛铺着一层薄雪,李斯的宫车内亮如白昼,窗棂上投射着两个黑洞洞的人影。
宛宁翻身跃上车头,车内的两个巨影如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失神的四下张望,心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在慌忙中,无意对上了一双凛凛慑人的目光。
“长公子夫人请留步!丞相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是宋洵。
他的声音比目光更清冷几分。
“宋洵?你怎会在此?”她狐疑的望一眼车内,旋即苦笑道:“这么说,赵大人也在里头了?”
宋洵的表情岿然不动,一双决然的黑瞳定定瞪住她。“请夫人恕罪,下官无可奉告!”
“既然宋护卫无可奉告……”宛宁的脸色渐渐归于平静,心中翻腾的五味沉淀成一个坚定的声音——今晚,任谁也不能阻拦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并不理会宋洵,抬手扶了扶耳后的金钗,昂首跨进车内。
果不其然,李斯、赵高秉烛而谈,二人见到宛宁突然闯了进来,身子皆是一震。
赵高手中原本握着一张锦缎织成的诏书,随着宛宁来势汹汹的一句:“拜见父亲!”诏书瞬间被赵高移到跳动的烛火上。随着火苗腾起,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小篆的诏书淹没在一团明火之中。
二人愣愣看着诏书在瞬间化为灰烬,一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宛宁视若无睹,转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真不巧,女儿想找父亲叙一叙家常,想不到赵大人也在。”
她心底响彻轻蔑的冷笑声。陛下驾崩,太子未立,扶苏在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用想也能知道刚刚被烧毁的是一道怎样的诏书。
李斯的眼神始终在躲闪,车内静了好一会儿,赵高起身笑道:“夫人孝心可嘉,既然夫人是专程来探望丞相的,那么下官也不好多做叨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退出去。“下官告辞,告辞。”
李斯仍旧不发一言,耳后传来赵高带着宋洵离去的脚步声。宛宁兀自提起一只酒壶,缓缓斟了一杯,看着面前的至亲之人,她突然感到无力责难,更无力质问。
“父亲……”她沉声唤道。
“宛宁……”李斯几乎是与她同时脱口而出。
二人只喊出了一句称呼,余下的话又卡在咽喉,父女俩对望一眼,又无奈的彼此移开眼睛。
宛宁转动手中的酒樽,左手旁尚带着余温的灰烬登时跳出一丝火星,她眼中一亮,抿了一口苦酒,该说的终归还是要说的。
“陛下驾崩了,是不是?”
李斯靠在车壁上,肃容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宛宁,你切莫信口胡说。”
宛宁轻笑两声:“父亲不愧是丞相,遇到这等大事竟还能如此沉着。女儿当然知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可是,秘不发丧,欺瞒天下,这又该定什么罪呢?”
李斯起身站定,正色道:“陛下正当壮年,福泽绵长!”
她也霍然站起来,目中含泪问道:“隐瞒陛下死讯,父亲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李斯怫然道:“你回去,为父今日不想见你!”
“好。”宛宁决然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又被叫住。
“宛宁!”望着那团诏书的余灰,李斯又想起方才来过的赵高,他心事沉重,便降了声调:“扶苏久居边关,归来之日遥遥无期。为父已经决定将你改嫁给胡亥公子,胡亥深得陛下宠爱,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对你来说,这也算个好去处。”
句句话像大锤一样砸在心里,宛宁觉得十分可笑。胡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殊不知是真的不可限量,还是李斯、赵高自作主张定了胡亥来做二世皇帝。
看来,秦始皇真的已经驾崩了,然而李斯和赵高“废扶苏、立胡亥”的惊天阴谋已经在筹划之中了。
她目光灼灼,问道:“扶苏在边关镇守有功,怎么会归来无期?父亲居然信口雌黄,还要女儿受改嫁之辱,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斯骤然心惊,当今的形势全部在他和赵高的掌握之中,扶苏绝不肯能再活着回到咸阳。嫁给胡亥无疑是无奈之中最好的打算,宛宁若是不愿改嫁,那么她会因为扶苏之妻的身份,成为政权更迭下的亡魂。
宛宁续道:“事已至此,父亲的居心昭然若揭,还不承认陛下已死吗!”
李斯面如冰霜,眼看着秘事被泄露,他急道:“满口胡言!”
“啪——”随着李斯的暴跳如雷,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宛宁脸上,他的掌力极重,宛宁立即被打倒在地。
这一掌打得宛宁眼冒金星,她捂着脸伏在地上好一会儿,颅内仍是“嗡嗡”响得厉害,胸中压制的那团火攻上心口,嘴角慢慢渗出腥苦的味道。
李斯自知下手重了,看着女儿可怕的沉默,他无话可说。
宛宁百感交集,脸上却在冷笑着,扶苏反对焚书那日起,他们之间的父女亲情就断了。纵使今日彻底崩盘,也不过是破罐破摔罢了。
她眼神疏冷,哽咽道:“父亲和扶苏政见不合的事由来已久,女儿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