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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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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喟然想道,若不能阻止父皇焚书,他死也枉然,只是、只是真的惹得父皇一怒之下赐死自己,他真真对不起自己还在孕育中的三口之家…… 
                      
作者有话要说:  




☆、落拓

  
  天公不作美,骤时闪过一阵暴雷。 
  
  宛宁望望天,恰在这时有一抹紫电青霜的霹雳划过,只一瞬,便沉沉堕入宫闱一角,有如流风回雪般稍纵即逝。
  
  显然,这不是什么吉兆。
  
  她握紧手中的伞柄,疾步朝四海归一殿的方向奔去。
  
  宫中女眷无诏不得入殿,她心急如焚地拾阶而上,在殿门前停下,向里头张望一眼。殿内光线黑暗,在肃穆的大殿中央扶苏如一星白灯,孤桀不屈的跪着。视线再扫向两旁,父亲和哥哥则是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央求着什么。
  
  见此情景,宛宁心里响起三、两声沉闷的警钟——不好,能让父亲如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然,她眼前闪过一丝白亮的光,只见陛下手中握着一柄七尺白刃,面带怒气沿着高阶一步一步徐徐而下。
  
  不知扶苏方才说了些什么惹恼了陛下,他周身骇人的怒气形同鬼魅,震得李斯和李桓不再叩首。李桓膝行上前,欲要劝始皇帝息怒,毕竟此时在剑下的是他妹夫,如若扶苏被一个痛苦斩了,最最受苦的还是自家妹妹。
  
  李斯则闷声横他一眼,意在拉回想要求情的儿子。效忠大秦多年,他最了解陛下的脾气,李桓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冲上前去,无意识多添一抹剑下亡魂。 
  
  李桓接到父亲的眼神,立刻被吓得退了回来。
  
  这一幕被殿外的宛宁看个正着,她在急切之余,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楚。倘若换作是自己身在父亲那儿,哪怕明知是险恶也要试上一试。
  
  眼看着陛下执剑步步逼下,因为扶苏背向自己,她看不见这是扶苏是什么表情,不过从那毅然的背影来看,他似乎坦然面对。 
  
  不能再等了,宛宁咬牙冲上前两步,却被殿外的挎刀侍卫硬生生拦下,她无奈退回两步,站在原来的位置,捂紧心口,屏息看着殿内的一切。
  
  仿佛是听到了侍卫的动静,李斯侧头向外窥视,正巧看见她祈求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无奈地闭了闭眼,佯装没有看见,在心底暗暗为扶苏祈祷。
  
  失望之情急速掠过心间,不料在扶苏大难之际,自己的父亲竟然袖手旁观。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曾经为大秦出过多少良计良策,哪怕只是捎上一句简单的求情,陛下一定会收起剑来考量轻重的。
  
  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生病时的细心看护、犯错时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多年的父女之情,却在危难关头变得不堪一击。
  
  此时始皇帝的剑已经架在扶苏的脖子上,只要稍加力道,扶苏便能因此丧命。
  
  宛宁在惊悸之余,隐隐想起一点儿史事,似乎现在还为时尚早,扶苏的终局并不是这时。她方才缓了一缓,揪着衣襟静静在心里数秒,不知数到第几秒的时候,长剑“当啷”一声坠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殿内外几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喘气。
  
  李桓忙不迭拾起剑,放回壁挂的剑鞘中,同时趁人不注意抹了一把额,湿淋淋的冷汗粘了满手。 
  
  宛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始皇帝,确认他再无杀意之后,终于长叹一口气,腿脚像被人抽去力气是的,软绵绵地坐倒在殿外冰冷的石阶上。
  
  始皇帝重重拍了拍扶苏的肩,千言万语都落在沉甸甸的手掌上,紧接着又对李氏父子低语两句,具体说的是什么,宛宁根本听不分明也无心去听。
  
  少顷,李斯李桓二人埋首退出来,李桓双手挟起宛宁,低声问:“你怎么来了?”说着向她肚子上扫一眼,脸上忧心忡忡。“天气这样坏,也不怕伤了身体?”
  
  宛宁拿开他的手,虽是在与哥哥说话,眼神却失望地落在父亲身上。“天冷路滑,父亲和哥哥尽快回府吧。”说话间的语气空洞无情,细听还带着几分怨怪。
  
  李斯尴尬地看她一眼,然后又遥望扶苏一眼,唇瓣翕动,想要问一问女儿的近况,终归也没有开口。
  
  按理说,父女二人许久不见,应该恨不得攥着手彼此问候,最不济也该坐下来闲唠几句家常,可是宛宁锋利的眼神让老丞相退缩,他只得淡淡嘱咐一句:“你安心养胎,有了好消息速派人来府里通知。” 
  
  说罢,他终归拂袖而去。
  
  李桓还傻站在原地没摸清楚,只当是父亲惊魂甫定,于是握了握妹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陛下已经息怒了。扶苏不会有事的,你快些回宫歇着吧。”
  
  之后,不得不随着父亲的步伐离去。 
  
  雪花落尽,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咸阳宫外的天空洒上久违的七彩云霞,只剩这座气势恢宏的皇宫还笼罩在烟雨中。 
  
  不知始皇帝又和扶苏说了些什么,扶苏终于慢吞吞地走出来,他垂头走着,步履分外沉重。从晦暗的四海归一殿直到舒朗的露天,身边无人随行,亦无人撑伞。
  
  宛宁记得青茗说过,扶苏素来喜欢干净,受不得一点儿污秽。可是现在他孤零零地踩在水洼里,鞋袜染尘。 
  
  她看得心疼,于是含着泪奔过去,顺手把伞撑在扶苏头顶,又拂了拂他肩上的水珠。 
  
  扶苏双肩蓦地一颤,恍然抬头的瞬间,眼底有心如死灰的悲凉。往日夹带着温情的眸子里,像被吸去了精神,连半丝光彩也无。
  
  “父皇……说什么了?”宛宁犹豫着问出一句,语调极轻,生怕触碰了他敏感的尊严。
  
  然而扶苏只是轻轻摇头,一句话也不愿说。他负手走出伞下,走到雨里,仰头望了望天,大秦、政途、皇位……千丝万缕的想法在脑中交汇,最后化作一笑,怡然迈步归去。 
  
  宛宁在他背后深深注视着,片刻也挪不开目光,她万般无助的想,身为最亲近的人,自己居然一点也不了解扶苏,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想要做什么,甚至是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她压低伞面,不忍去看扶苏的背影,只望着那双白色的朝履,然后默默地跟在后头。 
  
  漫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祈年宫的方向第一次变得这么远,一直以来,这条路上都是他二人执手走过,如今隔着三步开外的距离,却形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作者有话要说:  




☆、临行前夕

  
  扶苏徐徐走回祈年宫,一群宫女围成圈,七手八脚的要凑过来伺候。却见他目色一凛,无声地喝退了左右,只等宛宁急匆匆地跟上了,才略微挤出一点笑容。
  
  在失落之余,扶苏的眼底仅存着一点儿柔情。
  
  宛宁收了伞交给云意,仰头与他相视,“在大殿里,父皇说什么了?”她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眸子里却是干巴巴的担心。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扶苏避开众人的目光,撒谎道。 
  
  青茗见公子终于开口了,立即迎上去为他换掉淋湿了的外衣,又找来一件干净的薄衫给披上。
  
  这显然是谎话。宛宁绞着裙角想,方才她在殿外看得触目惊心,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话呢?
  
  于是她盈盈摆了摆手,一屋子的宫女见状立刻退下,除他们夫妻俩之外,只留下跟随扶苏多年的青茗一人。
  
  周遭没了生人,扶苏脸上的笑容立时不见,他不再伪装,而是步履缓慢地走了几步,孤身蜷坐在紫衫木大迎榻上。宛宁和青茗注视着他的步态,往昔的叱咤风姿浑然不见,心底油然生起说不出的苦涩。
  
  他扶额叹了一叹,力竭一般说道:“父皇命我明日启程,去上郡的长城根下,随蒙恬将军历练几年,期间倘若无事就不必回京了。” 
  
  “上郡”这个地名一出,青茗的心里像炸开一阵惊雷。大秦边关,那是何其偏远荒芜的地方!且不论边关的生活是何等苦寒,就看他身为一位想要从政的皇子,远离京城就如同远离了权位中心。
  
  青茗突然止不住地嘤嘤哭起来,在她看来,扶苏时常直言上谏,一定早就惹得始皇帝不满,今次说是“历练”,其实与“发配”没有差别。
  
  听青茗一哭,宛宁心里也不好受,却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只剩轻微的抽痛。
  
  她慢悠悠在扶苏身旁坐下,替他理了理耳边湿漉漉的乱发,轻声说道:“我在丞相府的时候,曾听父兄多次提起父皇有意要锻炼你,只是苦寻不到机会。现在,正好借此机会把你磨砺成一个刚毅果敢的皇子,以便将来做父皇的左膀右臂。” 
  
  难得安慰人,宛宁心里也没底。至于秦始皇是不是多次想要锻炼扶苏,她不得而知,只是曾经常听父亲提起,扶苏心肠慈悲,和陛下年轻时的性格背道而驰,因为数次和陛下的政见不合,惹得陛下早已积怨在胸。
  
  现如今为了安慰扶苏,她却只能这样胡诌。
  
  扶苏一字不落的挺进耳朵里,嘴角微动。宛宁又说道:“恰好我自小就在咸阳长大,从没见过边关风情,能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听说蒙恬将军刚毅果敢、堪称一代猛将,此次去上郡,我想去上郡一睹蒙将军的风采。”
  
  由着她说完,扶苏摇摇头,转眼看她:“我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去。”
  
  她愣了一瞬,喉咙里一阵反复,“为什么?”
  
  “我不想你去边关受那种无谓的苦。”
  
  “这不是受苦,只是夫妻间应有的陪伴!” 
  
  如今大秦的江山在走下坡路,秦始皇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她恍惚间想起在史书中流传了两千年的悲凉故事:秦始皇在巡游途中病故,一代翩翩公子拔剑自裁。
  
  她生怕扶苏这一去凶多吉少,假如有自己陪着,兴许还能多少帮他化解一些险恶。如若他一人面对,那将是一步踏进深渊,万劫不复……
  
  “扶苏……”宛宁试图为他提个醒,奈何话到嘴边如鲠在喉,只吐出了两个字便再没有下文了。
  
  整整一日,祈年宫都沉湎在悲伤的情绪里。
  
  夜里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御旨,大体内容是敦促扶苏明日一早准时离京。宛宁率先看过之后心中无比憋闷,都已是一锤子敲定的事了,父皇何必再下一道旨?!
  
  于是她一个冲动,把御旨搁在烛火上烧了,然转身叮嘱宫女们,千万不要把此事告诉扶苏。
  
  临睡前,宛宁伏在扶苏的膝头,扶苏的手缓缓捋着她的头发,气氛静谧而安详,她忍不住低声又问一遍:“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扶苏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没有说话。在心底最深处,他还是割舍不下。可是,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怎么能带着妻儿一起去吃苦。
  
  “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宛宁抬头望他一眼,只见他目光复杂,脸上带着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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