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 作者:月初明(创世中文网vip2014-11-04正文完结)-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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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才留了头,仰起头来还是一脸的天真,笑眯眯地道:“知道了。”言罢一溜烟地跑走了。
罗嬷嬷眯着眼目送小丫头走远,微微冷笑起来。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尚书府的小姐,便不把人当人看,不就是怀个孕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连母鸡都会下蛋哩,凭什么就这样的猖狂?别说外头还有那样可怕的流言,哪怕就是没有,她也有办法让张欣日子不好过。
安怡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才发现变了天,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窗纸上,让人无端就觉得身上寒凉了一层。到底是入了秋。
这时候昌黎想必已经霜冻很重了吧?也不知道谢满棠是否一切顺利?安怡靠在床头上发了一会儿呆,才叫人进来伺候她起身吃早饭。她要赶早进宫,便不去打扰安老太等人,悄悄儿地让人开了门,让老焦赶着车送她入宫。
因了黄淑妃的事儿,宫里安静得很,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生事,都是闭门不出,能不露脸就不露脸。安怡先去看过六皇子,才又去了宁寿宫里给郑王妃送那两箱子的东西。
连太后在哄哭闹的七公主,并不曾陪着郑王妃。郑王妃安静地坐在廊下听雨,听见甘草说安怡来了,便漾起笑脸:“小安你来啦?这会儿雨还大,怎么就不等雨歇了才来?身上湿了么?”
安怡笑道:“有雨具呢,都干着的。”待她将东西交割清楚,了然与陈院判也一起来了,三人一同给郑王妃看过了眼睛,便要寻个地方一起商讨治疗方案。
安怡本想趁早与了然和陈院判一同出宫,以便去赴田均的约。谁知郑王妃和颜悦色地留她下来:“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也不知家里如何。小安你替我给梁丰带几句话去。”
了然和陈院判只好先行告退,安怡恭敬地束手站在一旁,含笑道:“您说。我一定把话带到。”
郑王妃随意说了几句,轻轻眨了眨没有光泽、看上去又深又远的眼睛,轻声道:“小安大夫才从宫外回来,你们家又是昌黎来的,有没有听说阿蛮的消息?”
难道谢满棠就只给她写了信,不曾给郑王妃写信?这样也过分了些,安怡由不得有些心虚,就好像自己无意之中偷了别人的宝贝一样。
做母亲的担心儿子,总不能因为怕郑王妃生气就不告诉她实情,安怡略一沉吟,甜甜笑道:“我也是听梁总管随意提了两句,谢大人一切安好,路上还有闲情雅致行猎呢。王妃也莫要担忧,想必梁总管很快就会送进消息来了吧?”
郑王妃沉默不语,两条秀眉反倒蹙了起来。
安怡有些不安,却不好再多说,便也安静地陪在一旁。
忽听郑王妃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说他挺好的,但今日早间,我无意间听说,他不见了。我昨夜里做了个梦,起来就一直心惊肉跳的……我便想着,你才从宫外回来,见的人多,兴许知道的要多些。”
安怡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就好像一只手突然之间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很难想象,那么可恨可爱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安怡用力掐紧掌心,拒绝相信这个消息,照旧笑容甜美、声音坚定地道:“梦是反的,至于消息……外头的传言怎会有自家的消息更可信呢?冒昧的问一句,不知王妃是听谁说的呢?”
“无意中听了一耳朵,没看清是谁。”郑王妃轻轻叹了口气,宫中的消息当不得真,却也当得真。已经有人在怀疑谢满棠不在京中,更不在府里了,暴露总是迟早的事。当初谢满棠走前曾和她说,冬天前一定会赶回来的,可这立刻就要中秋了。
“兴许只是试探罢了。”安怡和郑王妃讲起第一次见着谢满棠时的情景:“谢大人无论做什么,总是胸有成竹的,旁人想不到的事情他都能想得到,人又仗义又能干……”
女孩子的声音甜美干脆,不急不缓,仿佛一汪清甜甘冽的山泉,不知不觉就流进人的心里去,让人也跟着平静起来。郑王妃等安怡说完一个段落后,才微笑着道:“烦劳小安你陪我了,你不比我是闲人,先去忙吧。”
安怡默默一礼便退了下去。
郑王妃听着木屐敲击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不急不缓、节奏分明地渐渐远去,轻声问一旁伺立的侍女甘草:“甘草,你觉得小安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她第二次问甘草同样的问题,甘草就算是再笨,也略略猜着了些,便微笑着道:“小安大夫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还是个心软的人。”
郑王妃摇头:“不,她的确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否则她难成名医。却不见得就真的心软,不然她怎能如此年轻就走到这一步?”
甘草道:“那大概是分人的吧。小安大夫是个聪明人。”能被国公爷看上的女子,怎会差到哪里去?
郑王妃不再说话,默默想着心事。
安怡快步出了宫门,先遣人去给陈院判等人送信,表示自己有事要晚一点到,随即驱车直奔盘龙寺去。
田均着了一身竹叶青的素锦长袍,手擎一把素淡的油纸伞,独自站在盘龙寺的烟雨桂花里,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进的安怡笑了起来:“你来了。”
正文 第308章 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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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那张熟悉的素脸,仍然是梳得简洁且一丝不苟的发式,丁香色的锦衣配着淡黄色的裙子,结成万事如意梅花结淡绿色的丝绦上挂着一只精工打造的银色雕花针筒,脚下一双珍贵的小叶檀木屐,随意中透着精致,沉稳大气,美丽动人。
田均暗自赞叹了一声,邀请安怡随他入亭:“听闻小安大夫是茶道高手,鄙人略备粗茶,请小安大夫一试。”
石桌上摆着的那套胭脂红钧窑茶具上,安怡的瞳孔微微缩了一缩,与田均分宾主坐下,静看田均烹茶。
田均在茶道上并不出众,更没有当年的安九那份能把粗茶煮出好茶味道的本事,但这不妨碍他装风流:“手艺不精,让你笑话了。”
安怡双手捧茶,垂着眸子先嗅再尝:“好茶。”
长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双专心致志的美丽眼睛,这样的情形何其熟悉。田均心中一动,道:“让你见笑了,这样的茶,若是换了另一个人烹制出来,那滋味便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安怡抬起眸子笑看着他:“是么?竟有这样的妙人?”
田均叹息了一声,怅然道:“不瞒你说,正是亡妻。”
安怡暗自冷笑,并不答话。
田均却不容她不答话,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与亡妻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才成了亲,少年夫妻,也算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只可惜……”他露出几分讥诮讽刺:“她看上了其他人,私底下跟人跑了……”
一股怒火自安怡的心底“腾”地升了起来,差点就将面前滚烫的茶汤泼了田均一脸,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经将掌心掐得生疼,脸笑得不像是她自己的:“田大人这算是自曝家丑么?若是开玩笑,这个玩笑太过了;若不是,那么这就不算是什么青梅竹马,举案齐眉,只能算是上当受骗。”
田均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得失望地垂下眼,淡淡道:“当然不是真的,而是亡妻病故,却无端被人泼了污水,我却找不出那个人是谁。只能当作是有人嫉妒她的才貌,无中生有。”
“看不出田大人如此长情。”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清楚得很,她有多像安九,张欣能如此防备怀疑她,田均又怎能轻易就信了她?
田均悲伤的叹息道:“请小安大夫原谅我的失礼,我也不知怎么地,第一次看到您就想起了亡妻。”
安怡不耐烦地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目光四处游移,仿佛在找着什么。
田均知道她是嫌自己尽扯这些有的没的,而不是直接切人主题,说出黄家究竟是派了什么人来上万民书,万民书又在哪里。偏来就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肆无忌惮地道:“不知小安大夫听说没有,很多人都说你极像我故去的亡妻安九小姐。我觉着,的确是有几分相像的。”
安怡漂亮的两道长眉猛地挑了起来,目光犀利地看着田均,鄙夷地道:“我还以为田大人是个谦谦君子,谁知却是个不要脸的浪荡子!”言罢拂袖而起,将要离去。
田均不急不恼,稳稳地坐着:“小安大夫你不用急,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必为了这么一句话就坏了彼此的情分呢。”言罢从袖中取出一卷书信:“万民书的抄本在此,你还要看么?”
安怡顿住脚步,皱着眉头,十分矛盾地朝那卷书信看过去,似是强忍着不想去看,却又忍不住诱惑一般。
田均得意地含笑看着她,轻声道:“小安大夫昨日说想要知道进京送万民书的人是谁,鄙人不负所托,终于找着了他的去向,就不知小安大夫可愿意知晓?”
安怡无奈地坐下来:“你想要什么?”
田均给她斟满了杯中的茶,温柔地笑道:“有句俗话说得好,贵人难治,想必小安大夫在宫中给贵人们瞧病很难吧?要不然也不会屡次犯险。”
他想知道黄淑妃的事和后宫的风云。安怡微不可见地翘起唇角,低声道:“田大人真是再聪明不过了,俗话说得好,富贵有命,生死在天,贵人们很多时候也是无力回天的。今儿是人上人,明儿指不定就是活该万死的罪人,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无力回天,人上人,活该万死的罪人……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答案呼之欲出,他大概是赌对了!田均眼睛一亮,差点就失态,勉强忍住了,猛灌了一杯茶才稳住心神:“是啊,不然怎么都说要趋吉避祸呢。”将万民书的抄本往前递了几分,安怡将要伸手去拿之时又按住了,低声道:“小安大夫,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在你手里了。”
安怡静静地看着田均,低声道:“若然,定不会忘了田大人的这份情谊。”袖子轻轻一扫,不露声色地将一只胭脂红钧窑茶具卷进了袖中。
雨越下越大,一辆马车冒着大雨疾驰而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盘龙寺。僧人尚不及上前问询,裹着兜帽披风的张欣就已经阴沉着脸,由桂嬷嬷等人扶持着疾步往寺庙里赶去。
桂嬷嬷有些发急:“奶奶,这样大的寺,也不知人在哪里?”
张欣正要叫小沙弥上来问,只听一阵清越的笛声自烟雨深处骤然响起,奏的正是那首熟悉的“梅花引”。
这样的笛声,只有安九一个人能奏得出来。
突然间,张欣只觉得背脊生凉,毛骨悚然,即便是无数次地怀疑,甚至于四处寻找证据证明,却从未有此刻这般让人心惊胆战。她害了一个人,夺了那个人的一切,令那个人身败名裂,都说那个人已经是死掉了的,可是那个人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桂嬷嬷见张欣的脸色不对,紧张地喊了一声:“奶奶?”话音未落,手臂已被张欣攥得生疼,不由吃痛:“奶奶,您可是不舒服?”
张欣两腿已经软了,但想到方才得到的消息,田均和安怡就在这盘龙寺里头幽会,心头的妒火就又战胜了恐惧,咬着牙道:“顺着这笛声找过去!我今日定要把那不要脸的贱人撕烂!叫她身败名裂!”哪怕就是赔上田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