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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5728-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周氏兄弟合译文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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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腊蔼夫达利阿谛思著    
    在希腊的黑暗时代改变信仰的人,大半是怕在铁串上烧烤,所以才这样做。我不说那可怜的小家伙,他们是无辜的。那些父母,自然不是无辜的了;他们的错误,是在不执剑柄而愿就剑尖。几百年来,希腊差不多死了。这并非全是运命;在我们民族里缺少一种雄武之气,于是我们便受了这果报。但这故事可以留下待将来再讲,现在且说伊伯拉亨罢。    
    伊伯拉亨此一个希腊人,并无强迫而入回教的。他这样做,全出于他的自由意志。或者你想,他是小孩罢。不,他不是小孩;但他落在恋爱里了:这也原是一样的事。    
    他的真名是蔼利亚斯。他是一个村长的爱子;村里最秀丽的公子,又是一个顽皮。大抵是这个的也一定就是那个,无论是男孩或是女孩。所以伊伯拉亨在全村里做下了大搅乱,但或者那村庄喜欢这个也说不定,譬如一个女儿不要被人纠缠,人家也就听凭伊去;一个村庄也是如此。    
    他的父亲很富,便是土耳其人也很畏敬他。他是那些村落酋长之一,能说土耳其话,土耳其式的吃他们的饭,同土耳其人一般的领解他们的娱乐;但在他那里还有许多真希腊人的物质,不像那缠头或毡帽那样的东西。    
    这样的久是很聪明的,在他们的时代里。时机到来,他们可以帮助故国,从坑里救人出来,或者保护我们无价的权利。这样的保存这个,救助那个,在他们老年的时候,他们便完全的成了真希腊人了。    
    村长有一回去访问一个哈山阿伽,他带了他的儿子一同去。诃伽看见蔼利亚斯,这也不是初次了,但以前似乎对于他不很注意;这回他特地为他们宰了一只羔羊,款待他们,应着阿伽的身分。以后他请蔼利亚斯唱歌。蔼利亚斯有一个美的声音和善的心;他对他们唱着的时候,阿伽聪的入迷了。他对少年的父亲说道,“除了希腊的孩子没有人能够唱的这样美,这样伶俐。”他们告别的时候,他亲自送客到大门口。    
    他们出去,少年回身,再对着这大人行敬礼;正如恶运规定如此,他的眼落在院子一角里内室的格子窗上。这格子窗并不完全关上,一边留着一点空隙;从这空隙间露出一个面庞,皎洁如日光,又如电光一闪忽然的不见了。这是美丽的梅勒克,哈山阿伽的独女。    
    从这一刻以后,蔼利亚斯便永没有安静。他不能静静的在家里安息一刻。他茫然的正田野里游行,尽他的胆力,走近阿伽的大屋去。他为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想打破墙壁进去,直到内室,不被太监或家奴所见,投在梅勒克的脚下,叫道‘我爱你!”那是几乎同想去袭取斯丹部尔一样的难易。    
    现在阿伽却也有他自己的心事;他也有一种苦劳啮他的心。啊,他怎样的愿化为一只鹰,带了这孩子飞往阿伦坡思山去啊!从契蒲克(土耳其的一种长烟管)到可兰(回教经典,)从可兰到总督,——一步一步的,这希腊孩子也可以做到阿伽。他在大人的力量,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那老酋长有牙齿,这个计画要机巧 。阿伽末后想到一条计策,便去叫那孩子教他希腊话。他要学希腊话,因为他喜欢希腊人;他愿他们好,他应当理会他们的冤苦。    
    那老村长回到家里,听见这话的时候,他似乎老了十年了。他告诉他的妻,伊又含泪的告诉伊的蔼利亚斯。蔼利亚斯听着,皱了他的眉头;随后他不作一声,出来向着阿伽的家里去了。    
    阿伽这时候出门赴会议去了;蔼利亚斯便在院子里等他。他在院子里等着的时候,他轻轻的唱,时时用眼睄着那被呪禁的窗格。太阳不久又升起来了。从格子窗的那个空隙发出他的光线。蔼利亚斯周围看望;全没有人,除了一个太监,他躺在石凳上,打着鼾,脸对了门口。没有别的人可以看见,也没有一点人气在各窗口;只在一角里,他瞥见一缕头发,或者一只白手,又或有时露出眼角来,这使蔼利亚斯的血在血管里狂奔起来了。    
    现在没有工夫可以虚费了;他必当明白的表示,他完全倾心于伊,他情愿为伊弃舍他的性命。对伊说么?——万万不行!写信么?——先知已经使这希望无效了,因为他禁止土耳其的女儿拈弄纸笔。除了唱歌,更没有别的方法了,于是他便用土耳其语对伊唱歌,轻轻的,轻轻的,但是很清楚的,使伊能够了解。这是歌里末尾的几句话:    
    “等那七星落在山后的时候,好教朝晨的仙女来到柳树的林中,用了露水洒那恋慕着伊的夜莺的翅了。”    
    近地没有别的柳树,只有几株生在河边,离阿伽的门不多几步。    
    歌停了,蔼利亚斯等着听这回答是生呢,还是死呢。这却是生!    
    “Beki ei; Kouzoum; beki ei。”在格子窗后面一个柔美的声音低低的说。意思是说,“当心,他来了,当心!”    
    蔼利亚斯回过身去,看见阿伽正沿着海边走来。他出去迎接他。阿伽看见他,非常喜欢。他问道,    
    “你的书在那里呢?”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伊伯拉亨(2)

    “书么,曷芬提,(土耳其语尊称)”蔼利亚斯说,“从我们的书里,你学不到什么。我和我的邻人拉帖夫谈天,学会了土耳其话,拉帖夫也同我唱歌,学会了希腊话。但是同你唱歌,似乎不大合宜。所以在你从会议回来之后,我们可以共谈一下午。这样,你就会学好我们的话了。”    
    “好罢,”阿伽说,捋着他的胡须,“很好,我们便这样罢。你可以随后同我进去喝一杯冰香水。”    
    “曷芬提,倘我这样做,人家都要说我变了土耳其人了。在我自己,即使改了宗教也不关紧要,倘若你喜欢;但我是想着我可怜的老母,伊将要因为哀愁送到坟墓里去了。”    
    “不,我子,阿伽说,‘我决不违背了你的意志,叫你变作我们的一个。但是有一件事我告诉你,并且深深的藏在心里:倘若你真决定了,你不必怕什么人,在我生存着的时候。”    
    蔼利亚斯极郑重似的看着他,很是感动,对他行了一个谦卑的额手礼(Salaam)。    
    狡狯的阿伽完全了解对手的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想道,“他父亲的儿子!这里须要多少忍耐与时间才行。”    
    “很好,”他说,“阿格隆(我子),我们明天开始罢。”    
    阿伽进去了,这时候蔼利亚斯沿着海边走去,一面唱着土耳其语的歌:    
    “Ghiderim; ghiderim; yoloum deskenmez;    
    Anlima bakarim sevdaim ghurenmez!”    
    “前行,前行,我只是走着,    
    我的眼向后去看,我的爱人不在那里!”    
    真的,他的爱人是看不见;但是实在,他的爱人却看见他。梅勒克见他并不向村里去,在那里他的母亲正等着他,却向那河和柳树去了。他于是转身,叹息;上下左右的走,坐下,又即立起,直到太阳下降休息去了,天上满撒着群星。他守候着七星的下去,计算这无穷时间的每刻。这在他似乎是一个梦;他不是狂了么,等这许多时间,等一个阿伽的女儿走来,会他于柳树林中?那侮勒克,未曾为日或月所见过的么?    
    这样思想正通过他的心头的时候,他听到一种安静的步声,在枯叶之间。蔼利亚斯颤抖了。他因为他的隐藏的喜悦与怀慕,索索的寒颤起来。那么伊真了解了他的歌,伊的“Beki ei”也不是一句空话了。这步声渐渐近来,直到后来他看见前面一个女人的模样,罩着一件外衣。他竭力想说话,但是他的舌头粘在口屋上了。他奔去想攫伊在他的怀里,坐在伊的旁边,用亲吻窒息了伊;但那女人惊惶似的伸出一只手来,叫他不得近前:伊有信息来传达,伊专是为而来的。伊是那全美的梅勒克的忠实而被爱的奴女,差遣年转告他说,那姑娘的心并不希求夜阴的私情,但是终生之爱;伊的性命,伊说,是在他的手里;但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得到伊,——他必须成为先知的信徒,那时伊是他的了。    
    女人去了,只剩下蔼利亚斯,暗哑而且孤寂。他留在那里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和一班用人,整夜的搜索那迷失的儿子之后,拿了吹熄的火把,也正回来了。他造了一番说明,半真半假,其余的事情在那时候便一点都不肯说了。    
    但是他的母亲还不满足。伊再三追问伊的儿子,这一夜他在那里。    
    “倘若你一定要知道,那么我是赴一个幽会去的,和全村里的最美的美人,最美面且最富:我整整的等了一夜,但是伊却不来。我现在将去寻伊的父亲,求他女儿的手。你的儿子不要什么媒人!他会自己去办妥这些事。至于你的昨夜的恐慌,请安心罢,——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伊伯拉亨(3)

    他的母亲倘若在别的时候,听了这样的恋爱事件,必然要撕伊的衣服,因为他不肯让伊替他选择一个自己中意的新妇:但现在伊不说一句话,只画了十字,感谢伊的恐慌的不对,伊的儿子并没有落在土耳其人的手中。伊还不及问他这个蛊惑者是谁,蔼利亚斯已经不见了。    
    他一直向那大屋走去。阿伽刚才完了他的洗身体,正喝他的咖啡。当初他对少年并不怎样和善,因为鸦片的烟还缠住了他的知识;但是他叫他坐下,命给他拿过咖啡来。    
    “我的曷芬提,”这漂亮的少年说。“我这样早的来访你,你或者觉得奇怪;但这就表明我的事务是重要的。我的性命在你的手里!”    
    “这是怎的,耶农?(我的灵魂)”阿伽问。    
    “你记得昨天所答应我的,——我决定了的时候,可以告诉你么?”    
    阿伽皱了眉头。他说道,    
    “你的母亲呢?谁肯将伊的愁苦,拿来放在自己的良心上呢?而且你的父亲呢?”    
    “我的曷芬提,请你恕我。我的父亲自己是一个半回教徒;我的母亲将哭着等着,但到末后伊会安静的。假如我死了,——伊又有什么法子呢?我这里是两者之中,必须择取其一,——先知,或是死!”    
    阿伽立着,正对了他的眼睛看。    
    “倘若你不改信仰,谁会来杀你呢?”    
    “恋爱!昨天我进你的院子。在那角上的格子窗上,是一只白的小猫,正和素馨花的细枝游戏着。忽然那小猫滑了,落在院子里。露出一个面庞来一瞥的眼光:一个声音,——又不见了。”    
    阿伽听了回过身去,暴怒的向着内室大踏步走。    
    “恕我!我的曷芬提,请你住了!倘有人应该惩罚,你应该惩罚我,因为我有眼睛,看见了伊!不要怪那人,便是太阳也没有见伊过的!刺你的匕首在我腹里,那么你无须说有一个人见过你的女儿,而且活着!”    
    阿伽直立不动,气忿忿的看着他。    
    “你没有带着匕首么?这里是我的;刺他到我的心里去!——但是你须记忆你昨日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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