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四书五经合集之论语-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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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又去问桀溺。桀溺问:“你是谁?”子路说:“是仲由。”桀 溺问:“是鲁国孔丘的学生吗?”子路回答:“是。”桀溺便说:“就 像滔滔的洪水一样,天下到处都是动荡不安,你和谁在一起来改 变它呢?”你与其跟着那避开坏人的人,何不跟着彻底避开乱世的 人呢?”说完便继续埋头耕作而不理子路了。
子路回到孔子身边,把他们二人的话告诉了孔子。孔子怅惘 地感叹说:“既然不可以和飞禽走兽同群,我不和世上的人相处又 和谁相处呢?如果天下太平,我孔丘也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改变” 它了。”
【读解】
孔子派子路去问过河的渡口,子路得到的却是人生渡口的指 点,所谓“指点迷津”。至于过河的渡口在哪里,长沮、桀溺根本 就没有说,反倒是长沮讽刺说,既然是鲁国的孔丘,那他应该知 道渡口在哪里啊!
这段记载读起来很有点寓言的味道。
到底是谁来指点谁的迷津?
按照桀溺的看法,天下大乱,整个世界都像滔滔洪水泛滥一 样,谁能档得住呢?谁又能治理好这种泛滥,像传说之中的大禹 王一样,使天下重归太平呢?没有!所以,孔子和子路等人的奔 走救世是徒劳无益的。这是第一层意思。第二层意思是,既然不 能救世,那我们怎么办呢?要么就随波逐流,大家一起混日子,得 过且过。这是长沮、桀溺们反对的,其实也是孔子们反对的。要 么就避开那些坏人而寻求治理天下、拯救世道的好人。这是孔子 的观点,所以他带领学生离开鲁国而奔走天下,即便是“累累职 丧家之犬,,也绝不后悔,甚至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但这也是长 沮、桀溺们所反对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举世皆浊,你在哪里 去寻找净土呢?世人皆醉,你在哪里去寻求清醒的人呢?所以,与 其避人,不如避世,连整个浊世都避开了,隐居于山林之中去与 鸟兽同群,管它世道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长沮、桀溺们的观点, 说到底是隐士的哲学。
从理论上说,长沮、梁溺们的观点不是没有道理。所以,说 他们在指眯孔子、子路的迷津也无不可。就连孔子听了他们话 后,不也怅悯不已而有所感慨吗?
但 从实践上说,我们就不能不认为孔子的话也有道理了。事 实上,避开整个世道而与鸟兽同群办得到吗?人毕竟不可以都去 做“狼人”啊!正如孔子所说:“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徒 与而谁与?”作为一个人,不和人打交道而完全隐居是不可能的。 就是长沮、桀溺,不也并没有在山林之中去与飞禽走兽同群,而 还在耕田种地,食人间烟火吗?何况,他们不仅耕田种地,而且 还“耦而耕”,二人并肩操作,也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啊。这 是主观愿望和客观实践的矛盾。从另一方面说,孔子也说得非常 真实:“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如果天下太平,我孔丘也就不 和你们一起出来奔走,进行改变世界的努力了。反过来说,正因 为天下不太平,我们才于心不忍,汲汲于救世之道。说到底,是 一种社会责任感和知识分子的良心在作驱动器,也是不得已而为 之啊。
其实,孔子选取的,是比长沮、桀溺们更艰难困苦,更具有 悲剧色彩的道路,而长沮、桀溺们所选取的,是不愿意为社会负 责任的撒手不管的路。概而言之,正是积极入世与消极避世,拯 救与逍遥两种人生态度的根本区别。而正是这两种人生态度铸造 着后世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心理,其影响逾千年而不衰,经常摆 在我们每个人的人生转折点上,供我们选择和决断。
所以,我们绝不要轻忽了这段看似寻常,不过是问问路的文 字。这可不是一条寻常的路啊,回到我们话题的开始,所谓“指 点迷津”,到底谁知道渡口在哪里呢?
是长沮、桀溺还是圣人孔子?
不同的你、我、他应该有不同的回答罢!
到底该不该做官?
【原文】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①,以杖荷莜②。子路间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③,孰为夫子?”植④其杖而芸⑤。子 路拱而立。止(6)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7)之,见(8)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9)见之。至, 则用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 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 之不行,已知之矣。”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注释】
①丈人:老人,与长沮、桀溺等一样为隐士。②以杖荷莜: 杖,拐杖;莜,锄草的农具。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四体,即手脚四 肢;四肢不劳动,五谷也不能分辨。这是老人责备孔子的话。④植:插 立。 ⑤芸:同“耘”,除草。(6)止:留。(7)食(si):给人吃。 (8)见(xian):使见。这句说老人让他的两个儿子拜见子路。(9)反:同 “返”。
【译文】
子路跟随孔子周游,有一天掉在了后面,遇到一位老人,用 拐杖扛着除草的农具。子路问道:“您见到我的老师了吗?”老人 说:“四肢不劳动,五谷分不清,谁是老师?”说完便把拐杖插在。 地上锄起草来。子路恭敬地拱手站在一边。于是老人便留下子路 住宿,杀鸡做饭款待他食用,还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见了子路。
第二天,子路赶上了孔子一行,并把自己昨天的经历告诉了 孔子。孔子说:“这是一位隐士。”让子路返回去再拜见他。子路 返回去时,老人却己离家出走。子路只好对他的两个儿子说:“不 做官是不合乎道义的。长幼之间的关系都不可废弃,君臣之间的 大义又怎么可以废弃呢?一个人想洁身自好却搞乱了最重要的伦 常关系,君子做官,是为了推行道义。至于理想的主张难以实孔 那是我们早已知道的了。”
【读解】
子路去向老人打听自己老师的行踪,老人的回答竟像是打隐 语,既不说看见了,也不说没有看见,而是反问说:“四肢不劳动, 五谷分不清,谁是老师?”
那么,老人到底看见了孔子没有呢?不仅看见了,而且还很 了解,不然怎么会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加以概括呢?何 况,子路并没有说出自己老师的名字,他也连问都没问一下怎 么就知道子路要找的是谁呢?
因为樊迟请求学种庄稼,遭到过孔子的严厉批评(《子路》), 又因为孔子还说过“君子谋道不谋食”(《卫灵公》)之类的话,所 以老人谴责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算是为“小人哉,樊须也!”出了一口气。这是题外的话,题内的话则是那老人的确很了解孔子,所以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而是一个不寻常的隐士,也正因为他是一个不寻常的隐士,知道孔子还会让子路再返回来和自己谈 话,所以才提前离家出走,让子路扑了一个空,就像那接舆不愿意孔子和他谈论一样。
但子路毕竟是子路,就算是你走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不 是时你的儿子说也罢,还是对躲在屋后偷听的你说也罢。 子路所说的话当然是孔子的思想。归结起来有如下凡个要点: 一、官还是应该做的。二、不能因为自己要洁身自好便破坏君臣 之间的伦常关系。三、君子做官不外乎是“行义以达其道”,努力 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罢了。四。至于政治理想很难实现,这是我 们早就知道的了,也算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吧。
这些思想都是孔子在其它地方反复多次表达过的,并没有什 么新的东西。子路在这里转述,是针对那隐居老人的思想而言,劝他不要隐居,而应该出来为社会,为国家做一点有意义的事,为 拯救这个变乱的世道而作一份贡献。 当然,有一点是必须要特别搞清楚的。子路劝人做官,绝不 是劝人去出风头,争权夺利,捞个人的好处,而是“行其义也”。 为社会大众谋利益作出自我牺牲。从这个意义上说,当官也就是 以民的公务员。
这种官,子路认为应该做,孔子也认为应该做,我们又何尝 不认为应该做呢?不仅现在没有做官的人应该做,现在已经做官 的人,不是更应该朝这方面做吗?
穷达行藏各有志
【原文】
逸民①: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②。子 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 降志辱身矣;言中③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 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注释】
①逸民:遗落于世而无官位的贤人。②虞仲、夷逸、朱张、少连这 四个人的身世言行已不可确考。③中:合乎。
【译文】
古今被遗落的贤人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 惠、少连。孔子说:“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辱没自己的身个分,是 伯夷、叔齐吧?”又说:“柳下惠、少连降低了自己的志向,辱没 了自己的身分;但他们言语合乎法度,行为合乎思虑。他们不过 如此罢了。”又说:“虞仲、夷逸避世隐居,放肆直言,修身合乎 清高,弃官合乎权变。我则跟这些人都不同,没有什么是非这样 不可的,也没有什么是非不这样不可的。”
【读解】
一般说来,逸民隐士是指那些志向高洁,确立了一个信念就 抱定不放,不肯和现实妥协的人。
比如说伯夷、叔齐,由于不满于周武王用武力推翻殷朝的做 法,“义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而不肯苟且偷生。所以,孔子 说他们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是典型的逸民风范。
但也有次一等的情况,比如说柳下惠和少连。少连的情况今 天已不可考证,但柳下惠的情况却是清楚的。他三次做法官,又 三次被罢兔。当有人劝他离开鲁国时,他却不以为然,还是要坚 持下去。在孔子看来,他和少连已不像伯夷、叔齐那样“不降 其志,不辱其身”,而是“降志辱身”了,不过,他们的言语合乎 法度,行为合乎思虑,具有中正的精神。虽然忍辱负重,但其内 心志节还是没有改变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像虞仲、夷逸那样,完全避世隐居,放言高 论孔子认为他们的特点是做到了清高,舍弃做官也符合通权达 变的思想。
至于孔子自己,则是与上面这些逸民都有所不同,主张以积 极用世为前提的灵活态度,“无可无不可”,没有什么是非这样不 可的也没有什么是非不这样不可的,当然并不是不讲原则,在 《里仁》篇里他已说过一次:“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 义之与比。”“无适也,无莫也”就是“无可无不可”,衡量标准只 有一个,那就是“义之与比”,只要是符合正义的就行。说得具体 一点,也就是“用之则行,含之则藏”。或者用孟子的话来说, “应该做官就做官,应该罢官就罢官,应该做得久就久做,应该马 上走就马上走。”(《孟子·公孙丑上》所以孟子称孔子为“圣之 时”,圣人中的识时务者。
总起来说,逸民隐士也罢,圣人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