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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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惊动世俗。现在放回原位,因折断处并不平稳,是以嵌回原处,不易发觉,也不易推倒。
但刚刚放好,便又皱皱眉头,怀疑地瞧着那方石碑,随即再次捧起那块石碑,摇动一下,只听石碑中籁籁发出声响。
他耸耸肩头,想道:“这一定是当年那个刻碑之人,捡了一方坏石头,竟然中有洞穴,是以摇动时发出声响,我不须多管这些闲事。”
现在兴致大减,只因除了在剑法上,遭遇上莫大困难之外,他又没有炼过暗器,这二十枚利可催石成粉的龙爪,在他手中,等如是暴殄天物。
他等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腹饥,便开始动身直奔襄阳。
不久便望见满城灯火,韦千里想想自己身上实在太不像样,只好在路旁一处阴影中蹲下来,等候那灯光灭却大半时,才越进去。
蹲了好一会,忽然三条人影,疾如电逐星驰,转瞬间经过他所蹲之处,疾然隐人他来路的黑夜中。
韦千里看出这三条人影正是迫他下潭的三个老魔头,心中大凛,屏息不敢动弹。等他们走过之后,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幸亏我没有直闯入城,否则不迎面碰上才怪哩!”
暗自庆幸之后,却又仿惶起来,不知自己是立刻进城好,抑是再等一会。
他犹疑了好久,还不能决定,忽然又听到微轻的步声,从远处直奔襄阳城。
韦千里并不在意,只因那三个老魔头脚下轻灵已极,虽然到了近处,仍然难听到声息,故此不加以注意。
但步声却移动得快如奔马,转瞬间已来得切近。
这等速度,错非那三个老魔头,决难办到。诧异之下,回首观看,赫然三条人影,一高两矮,有如奔雷逐电般飞驰而来。
但见那个高得惊人的长蛇阮伦,肩上托着一方形如早先那方石碑的东西,但却用一件长衫裹住,是以看不出是什么东酉。
这件东西一定甚重,故而那长蛇阮伦,为了要跟上双首人蛇毕相和七步追魂董元任两人,脚下便无法不弄出声。
不过这仅是韦千里这等高手才听得出来,其实轻微地比落叶之声大不了多少。
三个魔头一言不发,转瞬间又掠过他匿伏之处,直奔人襄阳城去。
韦千里本来一肚子义愤,皆因他以长蛇阮经肩上之物,乃是一个人,但细看之下,怎样也看不出半点人形。
当下不肯轻举妄动,等他们过去之后,又舒了口气,耐心等候。
好不容易觉得城中灯火已稀,他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便向城中扑去。
人了城中,街道上已静无人迹,他斗然一怔,想道:“如今店铺俱都关门,我到哪里去买衣服?”
这个问题看来不大,其实却不易解决。
因为韦千里曾在镖行中混过,知道自己半夜三更去敲门买衣服,一定令人疑惑,不须天亮,黑道中人以及六扇门中的眼线,都会得知此事。
那七步追魂董元任乃是天下黑道盟主,若听闻此事,又问出他的相貌,岂能不知他已逃脱大难?
如若被他立刻得知讯息,又将一场大麻烦,动辄连背上的屠龙宝剑也保存不住。
有这种难题,他便不敢惊天动地去拍开专卖衣服的店铺。
他皱着眉头,无目的地在黑暗的街道上走着,蓦又发觉如此躇踌在大街上,也是惹人注意的事,便急急忙忙折人一条小巷去。
七转八转,已不知转到什么地方,四下已是穷巷陋室。
忽见一座菜园,灯光闪射出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来在那菜园中,一间破屋子,里面还点着灯火,从窗户中透射出来。
窗前一个人伏案而坐,有时低头沉思,有时仰面向天,摇头摆脑。
韦千里认为这个人八成是疯子,正要离开,忽听琅琅出声,传人耳中。
他停住脚步,侧耳而听。只听那人读孟子那几句天之降大任于斯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饥其体肤……”
韦千里微微一笑,兴起同情之感。要知他当年在榆树庄中,有个书呆子的外号。其后为衣食而奔走江湖,也自日夕不释卷,故此对于落魄而多幻想的读书人,他最能了解其中苦况和心境。
这个书生苦读至今尚不就寝,可以想见其用心之苦,而其境遇之惨,却也可从菜园中这间破房子而看出来。
他微笑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掩到窗边,只见书生相貌诚厚,五官端正,福泽甚厚。
第十六章 田崇礼酒后铸大错
那书生停手剔剔灯火,微叹一声,突然又漫声长吟道:“风月岂唯他日恨,烟霄终待此身荣,未甘虚老负平生……”
韦千里忍不住,问道:“不甘虚老负平生的书生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陡然一惊,站了起来,探首出窗外一望,那有一丝人影?
他面色灰白地坐回椅上,韦千里又飘回窗侧,道:“你不须惊恐,我并无伤害之心,适才见你深宵犹自苦读,故才相问。”
那书生听他语气温和,实在不像会害他人,便舐舐嘴唇,道:“小生李慕曾,幼失怙恃,家贫如洗,幸有族叔供养,并令习文。讵料年前族叔生意失败,仅堪自给,无法维持小生。迫不得已,为此间菜园主人看守园子,勉强维持膏火之资。”
韦千里道:“原来如此,你向学之心可嘉……”说到这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便继续道:“咱们总算有缘,我可助你膏火之需,但无功不受禄,我亦有所求于你。”
那书生面色变了几回,才勉强道:“不知小生何能略效薄棉?”
韦千里道:“你不必多疑,仅需将身上衣服脱给我,佛家所谓种因得果,我今取你一袭衣服,便了却此因,你便不须欠我。岂不两全其美!”
书生更是目瞪口呆,低头看看身上衣眼,实在破旧得不成样子,窗外之人,取之何用?
正在想时,韦千里已取好几片金叶,约有五两之多,轻轻一掷。
金光一闪,落在案头,李慕曾低头看见,不由得又呆住。
其时百物皆贱,五两金子,省吃俭用,足足可用三四年之久。
韦千里催他道:“衣服呢?快点行吗?”
李慕曾闭目道:“语云临财毋苟得,李慕曾虽然贫穷,却不敢忘掉此言。”
韦千里在跌足,心里埋怨道:“这小子真是难缠,果然是个正式的书呆子,穷得这般模样,却还讲究临财毋苟得,真气死人也……”
埋怨也不管用,那李慕曾闭目双眼,动也不动。
韦千里道:“好吧,你要怎样才算不苟得?”
李慕曾暗自奇怪窗外的人何以不生气,赶快道:“小生并非不通情理之辈,但求阁下一现庐山,小生看了好安心些。”
韦千里毫无办法,应声好字,探头到窗口可见之处。
李慕曾大吃一惊,差点儿连人带椅,翻倒地上。
韦千里不悦道:“你大惊小怪干什么?难道我的样子像个坏人不成?”
李慕曾说不出来,韦千里生气一跃人屋,遍体碎衣随风飘起,煞是好看。
敢情韦千里从解剑潭泡得久了,鬓发蓬松,将大半面目都掩住了,乍看时果真惊人。现今连一身破衣都摆出来,更叫那书生吃惊。
韦千里道:“你别这样瞪着我,有什么不对,不妨说出来。”
李慕曾定了神,但觉他口气并不凶恶,不似心中所想的那一类人,便呐呐问道:“阁下贵姓大名,小生还未请教。”
韦千里说了,又问他道:“究竟我有什么地方令你吃惊?”
李慕曾道:“兄台的头发太乱,是以一时看不清面目,但此时小生已定下神,敢信兄台不是歹恶之辈。”
韦千里恍然明白,用手拨起鬓发,笑道:“敝姓韦,以前我长年累月,蓬首垢面惯了,故此今晚这般模样,却仍然不觉。现在你知要你衣服之故了吧?”
李慕曾这时已不考虑到金子问题,走到屋角,翻出一套淡青色的衣服。递给韦千里道:
“兄台的确需要一套衣服,小生尚有仅余的一套,请兄台换上,却不知是否合身?”
韦千里匆匆换上,并且借把梳子,略略梳一下蓬乱不堪的头发,登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李慕曾的那套衣服倒也合身。
李慕曾但觉眼前一亮,不禁由衷赞赏:“兄台神采照人,如玉树临风,小生虽然孤陋寡闻,却相信兄台必定不是凡人。”
韦千里轩眉而笑,道:“实不相瞒,此身浪迹江湖,颇多奇遇。率而言之惊世骇俗,非读书人所能想像其万一。”
李慕曾露出羡慕之色,道:“兄台何不暂坐片刻,略谈江湖事迹,好教小弟增长见闻?”
韦千里正色道:“你不是此道中人,知之陡然有害。我随便举个例,譬如今晚你碰上我,固然经过甚奇。但目下我有杀身之危,武林中三个一等的老魔头,全是杀人不眨眼之辈,正想苦苦找我踪迹。此所以我不肯惊动店铺购买衣物。如果你不慎传说出去,那三个老头手下党羽耳目之灵,出人意料之外,也许当时便会寻上门来,迫问你我的下落。你如答不出来,必定是个死数,此所以你既非此道中人,倒不如一切不闻不问,可以免却飞来横祸。
我这番言语,实非危言耸听呢!”
李慕曾出了一身冷汗,道:“那么小弟三缄其口,决不提及兄台片言只字,但小弟仍不明白,兄台你既有杀身之祸,但何以尚能言笑晏晏,虽说英雄豪杰之士,视死如归,然而如今尚有生机,何以尚不争取时间,远走高飞?”
韦千里暗暗一笑,敢情这书呆子绕了半天,仅仅问自己为什么不匆匆逃走。不过这人的热心,倒也可感,当下咦然一笑,道:“当然有我的打算,而且……”他仰天傲笑一声,道:“而且纵然那三个魔头找到我,只要不是三人联手夹攻的话,我未必会服输呢?”
此刻要是有一个从前认得他的人,见到他如今这种豪气的样子,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大吃一惊。
李慕曾有点迷糊,暗想这个姓韦的美少年一忽儿说有杀身之危,一忽儿又说不怕,倒底怎样,他也搞不清楚。
韦千里又道:“他年如果有机会重见,其时如我一身琐事均已了断,我们灯下添酒,从容细谈今宵你所想知的事情,我留下的金叶,足可助你苦读膏火之资,祝你围场得意,脱颖而出。”
李慕曾忙道:“韦兄的金……”下面谦辞之言,尚未说出。却见韦千里含笑挥手,灯影微摇中,人已不见。
李慕曾嗟吁连声,急急走到窗前,探头外望,忽然叫道:“韦兄请回来……“四下一片静悄悄,黑夜中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这一声叫唤,陡然惹得四邻犬声大作,此呼彼应。
李慕曾垂头丧气,坐倒椅上,凝眸对着灯光,忽然叹口气,举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子,自艾自怨地哺哺说道:“李慕曾啊,你真是个大糊涂蛋,竟然让那韦侠士走了,他分明便是古衙押一流人物,你的心事,何不对他倾诉……”
一阵绝望榨得他心片片碎裂,他呻吟一声,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姑娘倩影。
其实破房中不止他一个人坐在椅上,敢情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目光炯炯地屹立不动。
李慕曾丝毫不觉,想到伤心之处,更悔早先放过了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壮。突然举手猛力地向自己头上打下。
身后那手健腕一伸,五指如钩,抓住他的手腕。
李慕曾大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