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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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趋地跟护在高仙芝身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危险。
在晃动的红灯笼指挥下,挥汗如雨的工兵们奋力操作着各种攻城重武器,赤裸的脊梁上滚动着晶莹的汗珠。队正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号子,为自己的部属指示目标,协调动作。
“嘣嘣”50门车弩接连不断地向连云堡倾泻威力巨大的重型弩箭,1米多长、粗如儿臂的铁羽弩箭一拨拨消失在夜幕中,有些就深深地插进了城墙,立刻被蚂蚁般向上攀爬的唐军敢死队当作了蹬踏的着力点;有些击穿了箭楼的外墙和房顶,引发瓦砾纷飞;有的落入吐蕃兵士群中,血肉飞溅,造成一片可怕的杀伤……。
城垛口刀光闪动,那是冲上城墙的唐军在和吐蕃士兵肉搏,形形色色的肢体象秋天的落叶一样从高高的城墙上飘落下来,双方战士都是如此勇猛凶悍,前面的尸体倒下去,后面的勇士接上来,每一轮交锋都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李天郎看到2个浑身是血的唐军士兵正竭力按住一个挣扎的同伴,因滚油烫出的血泡在他们手指间迸裂,剧烈的疼痛使伤者发狂似地尖叫,已经露出少许白骨的手掌疯狂地抓挠着同伴的衣甲。“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突然他的脸出现在同伴肩头,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一张脸,只是一块缀满烂肉和血泡的破布,要不是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叫喊,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张人脸。
“嚓!”喊声嘎然而止,他的同伴手拄插入他身体的刀把,嚎啕大哭起来,“哥啊!哥啊!”
另一个士兵茫然地看看尸体,又茫然地看看自己满手的血迹,蓦然象野兽一般发出一阵嘶吼。接着挥舞着大刀消失在护墙后面,在他身后,千千万万流星般的火箭掠过他的头顶,飞向连云堡漆黑的城墙,点燃了城垛口后的一切可燃物,高大威武的箭楼在大火中崩塌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暴响,中箭的吐蕃防守者犹如烂熟的葡萄一样掉下来,淹没在唐军进攻的人潮中……。
连云堡依山而建,只有面朝大路的一面地势平缓,只在这里有一大一小两道城门,也是唯一可以展开攻击队型之处,其余三面不是高不可攀的大山,就是被婆勒川所隔断,婆勒川不仅水流湍急,且两岸都是刀削般的百丈悬崖,别说人,就是猴子也休想爬上去!千军万马冲到城下,也只能一队队排上去送死,同时还要忍受侧翼大山子的攻击,处处受制,面面挨打,所以光靠硬攻决然不可行!前3次征讨连云堡,都是唐军死伤惨重,弹尽粮绝,不得不铩羽而归。高仙芝大帅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怎么还是跟前3次一样采取这样吃力不讨好,硬拼消耗的打法呢?
李天郎收回了目光,他看了看前面的高仙芝,攻城的火光在高大帅额头上跳动,统帅依旧镇定从容,发生在身边的血雨腥风似乎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列。激战的场面连久经战阵的席元庆,贺娄馀润等武将都觉得惊心动魄,更不用说平日里埋头片牍的文官们了,不少人已经魂飞魄散,呕吐眩晕者十之七八。监军边令诚头一个悄悄溜走,接着就是一串,最后文官里只剩下一个脸色发白的岑参还勉强站在那里。
“嘭!”
“大帅小心!”
一枝吐蕃人弩炮发射的重箭击垮了护墙,翻滚着落入地面。砸倒了1个最前面的牙兵,张达恭用盾牌护住高仙芝,在牙兵掩护下后退。
“慌什么!还远着呢!是大山子发来的弩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高仙芝不耐烦地推开张达恭。
“没错,大帅,否则他们打不了这么远!”回答的是李嗣业,“大山子居高临下,又在我军侧翼,威胁极大,但是其地势实在险要,三面都是数十丈的悬崖,唯有羊肠小道通之,确可称天堑……。”
“大帅!大帅!”汗气腾腾的右陌刀将田珍沿着护墙赶了过来,不待施礼便匆匆报道,“吐蕃人拼死防守,卑职组织5次强攻均未成功,属下将士死伤惨重,5辆撞城车均被焚毁……。”
“那就停止进攻!换牙兵营守夜,抽调6000名弓弩手,编为6队,每隔一个时辰放箭5支!其余人马休息,明日再战!”
“大帅……,”田珍肩膀处有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铠甲,幸未伤及皮肉,也没来得及拔下,颤巍巍的箭羽随着他的语气可笑地抖动着,就象斗鸡挑逗的颈毛。“那驻守大山子的吐蕃番狗与主城互为犄角,对我军两面夹击,山上那些贼厮鸟整日叫骂,还将俘获士卒挂在城上开膛破腹,末将请一支兵,无论如何拿下那鸟地方,将山上吐蕃人个个千刀万剐……。”
“哼,你怎么冲上去?”高仙芝望着大山子高耸的悬崖若有所思,对田珍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众将面面相觑,都不言语,谁都明白大山子的重要性,但谁都没有好办法。
“娘的,吐蕃狗有本事冲出来,和爷爷真刀真枪地拼个死活,缩在那城里装什么龟孙!”看到狼狈撤回的敢死队,张达恭火星乱窜。
“不拿下大山子,就拿不下连云堡!”段秀实悻悻然地说,“可又怎么拿?大山子虽然守军不过500,但易守难攻,五识匿国国王跌失珈延便是在山下受袭中箭战殁的,想从那条羊肠小道上去……。”众人一个个摇头。
“只有一条路…。。,”李天郎到底忍不住开了口,众人将目光齐齐转向他,“就是那悬崖!”
众人愕然。
“那悬崖少说也有20丈,陡峭无比,且草木稀疏,山石松动,大风起时,碎石滚滚而下,根本没法攀登!”前锋席元庆遥指大山子悬崖,口水飞绽“我一来就仔细勘察了地形,那悬崖连老鹰都不敢做窝!当地人称通天崖,说能爬上去的人就能够爬上天去!”
“难道大唐就没有能爬上去的人?”高仙芝悠然冒出一句,“李校尉既然能想到悬崖,难道没想过通天?”
李天郎愣住,没料到高仙芝真的会相中他!感受到所有人注视的目光,或惊讶,或鄙夷,或轻蔑,或嘲讽……。李天郎呼地站出来,冲高仙芝一拱手:“卑职愿斗胆一试!”
“军中无戏言!校尉可不要轻言斗胆!”高仙芝细眯着眼看着气冲斗牛的李天郎,“你可知你所言的分量?那可不仅仅是你掉脑袋的事……,校尉可要细细思量,不要误了刚刚博得的名声!也不要误了军情大事!”
沸腾的热血使李天郎朗声回答:“军中自无戏言!望大帅准末将一试!此乃攻城关键,拿下大山子,可救数千士卒性命,即使牺牲末将一人也足矣!”
“拿不下大山子,你死了也没用!”高仙芝冷冷一笑,“我不管你死不死,我关心的是你有没有本事爬到那天上去!好!就依你!后天一早,本使要在大山子把酒赏日出!袁德!”
“在!”
“他要什么给什么!”
“遵命!”
“张达恭!”
“在!”
“把那西凉团给我好好照应着!给他们壮壮胆!别叫那些好汉腿软了!”
“遵命!”
“李嗣业!”
“在!”
“精选500陌刀手,待李校尉爬上悬崖后强攻大山子!”
“遵命!”
“席元庆!贺娄馀润!”
“在!”“在!”
“正面强攻,不可松懈!”
“遵命!”
“田珍!赵崇砒!贾崇璀!封常清!”
“在!”“在!”“在!”
“你等各率本部人马镇守阵脚,随时准备拔城!”
高仙芝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阴森,“连云堡到时候鸡犬不留!”
众将无不凛然。
“李校尉,我等着你!”高仙芝两道寒光直射向李天郎,“别让大唐失望!”
城上传来吐蕃人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他们成功击退了唐军一整天的强攻,使对方一次次饮恨城下,今天的胜利无疑属于他们,属于坚强的吐蕃帝国!
号声高昂,鼓声震天,火把飞舞。
“嘿~~~~~哈~~~~~~”
“我要让他们永远发不出这样的狗叫……。”高仙芝一抖披风,转身回营,“永远……。”
穹波兴奋地跨在垛口上,挥舞着血迹斑斑的战刀和成千上万的吐蕃士兵一起尽情欢呼,不可一世的安西精锐在他面前折戟沉沙,再次败在了连云堡下,骄傲的武威军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王子,换一把刀吧,”忠实的近侍吐弥。桑布札将一把新的战刀递给穹波,“明天可能还有一场血战呢!可不能缺了趁手的利器!”
穹波这才发现手里战刀已是缺口累累,怪不得后来都砍不动了,唐人的骨头倒是和他们精美的铠甲一样硬啊。在混战中,穹波至少手刃了6个浑身重甲的唐军,自己也经常陷入爬上城头唐军的包围,有2次要不是桑布扎和噶尔·东赞拼死援救,他就会丧命于唐人的横刀之下了。“这是唐人的刀啊,”穹波接过刀虚劈两下,颇为顺手,“老吐弥倒真会挑东西!”
头发花白的吐弥。桑布札裂开满脸的皱纹开心地笑了,“只要王子殿下喜欢,老奴啥都给你弄来!来,来,我给你把刀上的血迹擦擦!”
“王子殿下稍让!”一群吐蕃士兵沿着城墙收拾尸体,带队的头领向穹波行礼。
阵亡的吐蕃士兵被小心地收殓,统一集中后择日天葬,让这些勇士的灵魂可以荣耀地升入天堂。至于唐人的尸体,则被剥掉衣甲,砍去首级后扔下城去。穹波皱眉看着几个兵士踩踏着一名唐军的尸体,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割下脑袋,提在手里狠狠地吐了两口唾沫,又吆喝同伴七手八脚地将剥得精光的尸体荡漾几下,从他面前扔过垛口,甩到城下。那个死去的唐军曾口衔大刀,在穹波身后跳下垛口,砍死了3个泼洒滚油的小勃律士兵,然后发疯似的踹翻了油锅,和围上来的吐蕃士兵激烈交手,企图护住靠在城墙上的云梯,让后继敢死队登城。其作战之凶悍,直到身中3箭才颓然倒下,被老吐弥一刀结果了性命,穹波现在手里的那把刀,就是他的……。战士不管死活,无论敌我,都应该得到尊重,穹波心里隐隐闪过一阵愧疚,这太过分了,也有违敬佛人的信念。
“殿下累了,先回宫歇息吧,老奴事前已叫人热好了酥油茶。”桑布札将手上的血污在身上擦干净,伸手搀住疲惫的穹波,“公主殿下一定在担心您的安危,回去至少报个平安吧?”
“战事紧急,唐人也许还会来攻,作为领军大将,这个时候离开……。”穹波很是犹豫,阿米丽娅,我的爱妃,你还好吗?你的丈夫今天绝对可称勇士!
“相信老吐弥,我和唐人打了一辈子仗,他们现在正象受伤的恶狼一样在洞窟里舔伤口哩,那里还有精神再攻,我们今天打得他们够惨的了,再说还有您的副手噶尔·东赞他们哩!”
穹波点点头,决定回去看看就回到城墙上来。
下城的石梯显得特别滑脚,穹波低头看看,昏暗的火光下,每一级梯坎上都卷积着粘稠的鲜血,踩上去软软的,脚底似乎还能感受到人血的余温,旁边的墙上也溅满各种图案的污血,有的还在缓缓滴落。穹波叹了口气,战事惨烈,结果最终也就是这样,血流成河啊!
吐蕃士兵抬着自己人的死尸或是伤员鱼贯走下内墙的石梯,运送武器的壮年百姓气喘吁吁地扛着重物往上走,另有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