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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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这样,”荣祝说道,然后仰起头望着头顶。
“但是,那会是谁?”
呢喃着,然后荣祝突然睁大了眼睛,受惊了一样望向朱夏。朱夏微微点点头。荣祝也觉察到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荣祝慌张地看了看太宰他们,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朱夏也带着失意叹息着——就是这个时候。
堂室的门被唐突地打开。像雪崩一样涌进来的,是身着甲胃的禁军兵卒。站在先头的左军师帅,向着在场的众人摆出一道书状。
“冢宰以及大司徒、太宰以及小宰,涉嫌谋反,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Ⅳ
朱夏愕然了,荣祝和其他人也同样惊呆地站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声抗议也徒劳无功,朱夏一同被捆绑起来,禁闭在左内府的一间空室。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大司寇被左迁后代职指挥秋官的小司寇来到之后。
“太保欲图大逆,杀害知道其企图的太师,逃出宫城。然后,大司徒……”
被小司徒面无表情地呼唤,被缚的朱夏抬起头。
“你和太保勾结、串通台辅捏造失道的流言之事已经查明。”
朱夏惊呆地张开了口。
“请等一下,这是在说——台辅身体不适是假的?”
采麟伪装身体不适,朱夏与其面会捏造失道的证言,难道是想这么说?怎么可能,难道想说采麟也参与协助了谋反?哪个世界的麒麟会对自己的王举起反旗!
小司寇制止了想喊叫出来的朱夏。
“不得反驳。”
语调虽然强硬,神情中却透漏着深深的苦涩,小司寇也无法相信这样脱溢常识的事情——。
“大概是冢宰通过自己的下官和太保勾结,有人目击到有下官多次和太保密会的情景。”
“请等一下,”朱夏张口欲言,但再次被无视。
“太宰、小宰以及当日在东宫门担任警卫的禁军左军将军,也都协助了驯行凶行和逃亡。进而和冢宰勾结,把太师惨死的现场佯装成突然悴死、妄图掩盖凶行。这些也均已查明。”
小司寇伏着双眼,就像背书一般淡淡阐述着罪状。
“以上人等,在接到秋官的通知之前要在自邸蛰居。出于温情解开绳缚,但官邸将由兵卒封锁,不可走出,也不可与旁人联络。”
说完,小司寇望向朱夏等人,像赔罪一样伏下脸。脸上带着困惑的兵卒上前带人时,荣祝平静地说道:
“只有一件事想问。”
小司寇背着脸,没有反映。
“……这是主上得出的结论吗?”
还是没有回答,小司寇只是深深垂下了头。
※ ※ ※
朱夏等人被缚着带往燕朝南边的官邸,到达主楼后终于被解开了绳索。大门被从外面锁上,另有身着铠甲佩戴着武器的兵卒加以包围。
“对不起,兄长、姐姐。”一进入堂室,青喜就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都怪我多嘴和太保交谈,把你们卷入这样的事中。”
“不是的,青喜。”朱夏抱住坐倒在地板上的青喜的肩,“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呢?”
“但是……”
朱夏摇着头,抬头望向荣祝。
“荣祝……这是……”
朱更想问的,不用说出来也明白,砥尚相信了驯行谋反。大昌被害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或者就像朱夏抱着的疑问那样,是砥尚被两人的谏言触怒逆鳞,对大昌和驯行下了手。也可能砥尚和事件无关,但认为是驯行杀害了大昌并逃走。不管怎样,砥尚把驯行的行为断定为大逆。而由于青喜和驯行的交谈,荣祝和其妻子、唯一见过采麟的朱夏也被怀疑为共谋。
“砥尚为什么……”
荣祝像停止了思考一样把身体深深陷在椅子上。
“竟然连台辅也怀疑,这种愚蠢的事,砥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当然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荣祝低声呢喃道,“……因为他是失道的王。”
朱夏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大逆是死罪……我们必须做好觉悟。”
“砥尚真的会杀我们?难道砥尚真的相信这种事?相信驯行大人会谋反,我和荣祝也参与了大逆这样的事?”
“连台辅都能怀疑,其他人恐怕更难以逃脱干系了吧。”无力地说完,荣祝望向朱夏和青喜,“……砥尚说得很对,朱夏。”
“说得很对?”
“不能相信对方时,不是对对方、而是对自己失去了自信。砥尚不是怀疑驯行,只是——明白了自己既然失道,所以想到驯行的谋反也不是不可能吧……”
“怎么会这样。”
“现在最痛苦最动摇的就是砥尚自己。砥尚一直以拥有崇高的理想自负,可是他还是失败了。虽然表面上还不承认失败,但他至少应该已经明白才不是什么华胥之国。他本可以创造一个更好的国家,本应该成为一个更好的王——但现在与此相距最遥远的不正是砥尚吗?”
“……也许是这样吧。”
“这样子简直就像扶王一样,砥尚大概不得不想到这个吧,那么会想到有人对自己抱有反意也不奇怪。大概有人会对自己轻蔑憎恨吧、甚至想干脆反逆讨伐吧——驯行、我、朱夏都是。”
朱夏捂住了脸——但是,砥尚真正轻蔑憎恨着的,是他自己。
“砥尚的命运真的在走向断绝……”朱夏抬起了头,“我们会怎么样……不,台辅会怎么样?”
是啊,荣祝低声的回应道。
“如果能赐我们一死,那我们至少可以不必看到砥尚破灭的样子……”
※ ※ ※
第二日一早,小司寇再次来到朱夏他们所在的堂室。走入堂室,小司寇让兵卒把门关紧,满面苦楚地朝向朱夏他们。
“……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无颜以对。”小司寇小声说完,表情苍白地递上一份书状。“主上让台辅前往奏。”
“这怎么可以……台辅现在的身体……”
对朱夏的话小司寇悲痛地摇了摇头。
“一定是……所以才会这么想吧。主上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呆在台辅身边了。”
“啊……”朱夏苦涩地应声道。砥尚是因为无法忍耐病患的采麟的存在。
“并且要你们两人护送台辅。”
说完,小司寇望了望青喜。
“主上说允许你们带上最少数量的人员随行,送台辅到高岫的奉贺,在那里有奏的人前来迎接。确实把台辅交给使者,整顿好台辅身边事务后要你们两人回到揖宁。”
朱夏有些不解,小司寇点了点头。
“你们回来后会按照大逆的定性给予定罪处罚。就是说——主上在说要你们两人不可回来。”
朱夏沉默了。这是砥尚对常年同伴的温情,在对我们说带着采麟去奏,然后别再回来。如果回来就必须要按惯例以大逆之罪赐死。
想到砥尚在怜惜自己的性命,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砥尚直到现在还对荣祝朱夏心怀友情,但仍然要以大逆问罪。想到砥尚不能以断然的态度一口否定这种事不可能,就不禁感到无比悲伤。砥尚已经被逼追到了听不进去谏言、不能对他们倾吐和商讨烦恼、不能携手重建王朝的境地,已经不能相信自己到不能断言他们不可能谋反的程度。想着自己一定被瞧不起吧、一定被轻蔑憎恨吧、因此而生的大逆吧,但又不忍心赐死。
小司寇用颤抖的手把宣旨交与荣祝。
“请……体谅主上的心情,无论如何不要回来。理解您离开才等待朝歌走向末期的心情,但您如果回来,主上就要背负上让他更痛苦的罪过。”
明白了,荣祝低声说着,握住小司寇的手。
“让你承担了这个艰苦的角色。我们明白你的苦衷,由衷感谢你。”
小司寇深浑低头施礼。
“恕在下不逊,代表主上……祈愿两位大人今后多福多幸。”
※ ※ ※
又过一日的深夜,朱夏在宫城门户的皋门再次见到了采麟。
“台辅……您感觉怎么样?”
朱夏一边跪下行礼,一边向夏宫抬着的轿子里看去,但采麟只用没有感情色彩的目光看了看便不再做出任何表示。而荣祝则是第一次见到采麟因病衰弱的样子,一脸愕然的表清。瘫软地横躺在轿子里的少女,目光虚恍,一只手牢牢握着一根枯枝。像是在避讳别人注目一样,采麟被迅速移动到一辆略旧的马车上。照顾采麟的女官只有三名。朱夏他们也坐上外观陈旧的马车。因为担心受到牵连,青喜和其他六名下官与朱夏同行。他们无言地乘上第三辆马车。
深夜的皋门紧紧关着。周围没有人目,只有兵卒包围着三辆马车。每辆车均由夏官把缰,跟随五名兵卒,负责护卫或者监视——也许两者都是。然后,皋门悄悄打开。在小司寇唯一一人的目送下,朱夏一行从宫城出发了。正可谓是萧瑟到极点的起程。
到高岫为止,马车要一个月以上,因为有采麟同行,不能住宿客栈。一行只好在马车上起居,所以夜间马车也可以前行。带着天棚的马车看起采粗陋,内部倒也装饰得像样,但仍然远远谈不上舒适,旅途照样辛苦。
更让人辛苦的是采麟病重的状况。采麟在马车的卧榻上虚脱一样地整日躺着,时而恢复自我念及百姓哭泣不己,哭累了就以悲痛的声音怨念砥尚。漫长的旅途上,不论乘上哪一座马车,采麟如同哀嚎的声音都会清楚地传到朱夏他们耳朵里。特别到了旅途的后半,甚至服侍采麟的女官们自己也耐不住苦役、哭得倒下。时而需要朱夏代替憔悴已极的女官来服侍采麟。这种时候,更是无法塞住耳朵,不能避开视线。
“大家都会死。国土会被鲜血玷污,朱夏。”
“台辅……不会这样的。”
“不。主上舍弃了才,从今开始可怕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妖魔出没——而主上会比涌出的妖魔更多地撕裂百姓。”
“我也……”采麟用双手握紧枯枝。“我、朱夏、大家都会被杀死,主上就会这样把才杀死。”
“不会这样的,”不管怎样也要让采麟平静下来,只为了这个朱夏重复着苦涩的谎言,“主上一直很担心采麟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加害台辅呢。主上只是想让您在奏好好修养,请您放心。”
“不对。主上舍弃了,我们被丢弃了……朱夏不明白吗?主上会杀掉无数的百姓,会把一切都抛弃掉。”
握着放声大哭的采麟的手,朱夏只有不停地安抚。
“台辅,求求您了……”
“扮作一幅名君的样子——却什么都没有做到就把才舍弃了,明明说过要让我见到华胥之国的……”
“台辅……”
“我一直相信主上等待着,朱夏。相信每夜的梦中都会看到才接近理想之国。但却是一直在远离,才连半点也不像华胥之国,一步还都没有接近就不断远离了……明明那样说好的!”
伏在床上的采麟突然抬起头。
“啊……王气又变暗了。”
“台辅。”
刚要出言相劝,这次采麟紧抓住朱夏。
“求求你,让我回揖宁,不救主上不行。为什么朱夏要舍弃主上?主上现在就像一个人在不停走向毁灭一样。”
采麟看起来就像被对砥尚的思慕和憎恶撕裂一样。从同样的口中,曾经诉说过砥尚是多么了不起的王、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