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血花-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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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明俯身拾起了那个扳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扳指面上还刻的有字,仔细看看是三个篆字:“剑庄卓!”
这已能证明确是卓不凡的东西。
呼延明抬眼说道:“只凭这个扳指,城主就认为那人是卓不凡?”
西门飘道:“那匹夫的‘神龙身法’,当年冠绝宇内,要不是他,我不曾追了近百里仍把人追丢了,有此一桩再加上这个扳指,我可以断定是他。”
呼延明大惑不解地道:“可是谁都知道卓不凡已经故世……”
“那是假的,连我都险些信以为真,不是他串通了他的儿子以诈死蒙骗世人耳目,便是连他的儿子也被蒙在了鼓里,哼,哼,我的儿子就在他那‘剑庄’里,杯弓蛇影,危机四伏,他随时随地有杀身之险,在这种情形下他只有以诈死来逃避我儿子那复仇之手,要不是眼看我就要把他的孽种劈在刀下,他还不露头呢,我看他能躲到那里去,我先劈了他再回去找他那孽种。”
天虽然还没有大亮,但远近的一草一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时候,左边不远一处山腰里突然传来“哗喇”一响。
西门飘须发一张,大叫一声:“好匹夫。”
挥着大刀扑了过去。
呼延明怔了一怔,忙跟了过去。
进山细看,好大好深的一处山洼,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夹杂着一株参天的古木。
在这种地方找个人不容易,况且这种地方定然是狐兔一类的野兽出没无常,适才那一声并不见得就是人。
刚才那“哗喇”一声确是从这个山洼里传出的是不错,可是只刚才那么一声,如今却寂静异常,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呼延明皱了皱眉道:“城主,我看……”
他这个“看”字甫出口,正前方不远处那半人高的野草中又传来“哗喇”一响,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要轻微得多,若有若天的,没有敏锐的听觉绝听不出来。
不幸的是西门飘跟呼延明都是一流身手,都有敏锐的听觉,尤其是西门飘。
西门飘目中绿芒疾闪,冷哼一声扑了过去。
就在他腾身疾扑的同时,连呼延明都清楚地看到,正前方那片半人高的野草丛中冒起了一条瘦削的灰色人影,一掠好几丈,随即又一头扎进了野草丛中。
事实已经证明,始才弄出两次声响的是个人,不是狐兔一类的走兽。
西门飘激动得须发暴张,眉宇间杀机懔人,厉啸着挥刀追了过去。
他两个一口气追进了近五十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池塘呈现在眼前,水色清碧,游鱼可数。
池塘后临一块长满了青苔、奇陡如削的峭壁,一道细小的山泉从峭壁上挂下泻人池塘之中激起了涟漪跟水花,景色优美,但是太静了。
探幽揽胜的人都爱静,西门飘跟呼延明不是来探幽揽胜的,对他两个来说,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四下看看,不见适才那灰衣人的踪影。
难不成两个人追过了头,那灰衣人仍躲在野草丛中。
西门飘怒挥一刀,就要转身。
突然,池塘里传来一声轻响,一阵砂石从峭壁上落下来掉进了池塘里,激起了无数个涟漪。
西门飘猛然抬眼,池塘两边长着几棵大树,枝叶横伸两相连接,跟个伞似的遮在池塘上空。
这片枝叶截断了人的视线,使人无法再往高处看。
可是任何人都能想到,要上峭壁顶去,这几棵树跟那密遮在池塘上的浓密枝叶是捷径。
西门飘没有迟疑,他看准了最近的一棵树腾身窜了上去。
果然,他跟呼延明由这棵大树跟那片浓密的枝叶,轻易地登上了峭壁。
虽然那片浓密的枝叶峭壁的顶端还有两三丈高矮一段距离,但任何一个练武的人都可以从这片浓密的枝叶上一跃而上。
峭壁顶端是片砂石地,人落脚边上一定会碰下一些砂石,就是西门飘跟呼延明也不例外。 登上峭壁顶上看,一片砂石地临着半边山,山壁上有几个黑黝黝,深不知有几许的洞穴,山壁的两边都临着断崖,无路可走。
这情形够明显的。
西门飘冷哼一声道:“这些穴洞不知道有没有相连,我进去搜,你在外头守着,只一见那匹夫出来,马上出声招呼我,听清楚了么?”
呼延明微一欠身道:“属下听清楚了。”
随即探手腰间拔出了他那把雪亮的利斧。
西门飘转望山壁,暗暗冷笑:“看你这匹夫还往那里逃。”
他迈步逼了过去。
刀抱在胸前,他身上跟刀身上都透射出懔人的杀气。
他刚迈出去一步。
蓦地,一个低沉话声从正前方一个洞口中透传而出:“西门飘,你站住。”
西门飘须发一张,目闪厉芒,没答理,依然迈步逼了过去。
那话声接着又道:“西门飘,我有意偿还当年旧债,想跟你谈谈条件,你要是不停步,我可要改变心意,从山那边的出口走了!”
西门飘冷笑一声道:“无耻匹夫,到现在你还耍奸滑,山那边要有出口,你岂会留在洞里等我?”
那话声道:“西门飘,你错了,当年你我刀剑并称,难分轩轾,这二十年来,固然你负志报仇,在那前古迷城之中苦练刀法,可是我为了防你复出也用功甚勤,我的一身修为也胜过往日一筹,如今你我仍是难分高下,我并不怕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这话声甫落,正前方那洞口之中忽然冲出一股劲风,直向西门飘撞去。
西门飘是个大行家,焉能看不出这股风的强弱?心头一懔忙移步横跨躲了开去,那股劲风擦身而过,带起—片砂石冲下崖去。
只听那洞中人道:“西门飘,如何?”
西门飘一时没敢再往前走,事实证明洞中人一身修为确比昔年更胜一筹,跟他日下一身功力也的确难分高下。
他一双绿睛转了转道:“你既然不怕我,为什么打出你那扳指之后扭头就跑?”
洞中人轻轻一叹道:“那是因为我不愿见我的儿子,昔年的一切已经被你当场拆穿,我还有什么脸见他,倒不如让他认为我已经不在人世。”
西门飘道:“你也知道羞耻么?”
洞中人道:“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当年一念之误铸下大错,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西门飘道:“后悔两字救不了你!”
洞中人道:“我并没有打算自救,否则我也不会留在这儿等你了。”
西门飘冷笑一声道:“别人不知,我深知你的为人,你休要在我面前耍奸猾,既然你一身修为犹胜当年一筹,你又为什么还死躲我的儿子?”
洞中人叹道:“西门飘,我连你都不怕。又怎会怕你的儿子,虽然他不是我的亲身骨肉,但我跟他的生身母总有几年夫妻情,而且他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对他,我多少也有些父子情。
我不忍再伤他母子,可是,我也没办法阻止他母子那日渐伸向我复仇之手,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原以为我一死便可恩怨俱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他也不放过我,就在这时候你从前古迷城脱困来到了中原,要在我的亲骨肉身上索还我欠你的债,我要是真死了便罢,我既然还在人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儿子来替我偿还这笔见不得人的肮脏债,所以我把你引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跟你谈谈。”
西门飘道:“你要跟我谈什么?”
洞中人道:“我跟你谈谈条件,我自己偿还这笔拖欠近二十年的旧债,你父子放过我的亲骨肉,远离我‘剑庄’……”
西门飘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还跟我谈什么条件?”
洞中人道:“西门飘,话不是这么说,固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好死不如苟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万物之灵的人?我若是赖债不还,跟我还号称‘神剑’的儿子联了手,一旦并斗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说是不是?”
西门飘不知在想什么,没搭理,也没说话。
洞中人又道:“西门飘,你可以想一想,我偿还了你的债,我儿子的爱侣也已为你那儿子所夺,你父子俩并不吃亏,放着顺顺当当的债不要,你为什么非逼我赖债不可?”
西门飘忽地一声冷笑道:“话倒是一番甚为动听的好话,只是我若是点了头,你能信得过我么?”
洞中人道:“借你适才一句话,别人不知道你,我对你知之甚深,你这个人虽然杰桀凶残,阴狠毒辣,但却素重一诺,只要你点个头,我绝对信得过。”
西门飘沉默了一下,忽然一点头道:“好吧,看在你抚养我那儿子长大成人的份上,我答应你。”
洞中人一叹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总是感激你这千金一诺,还有,西门飘……”
西门飘怒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洞中人道:“你给我个全尸,我自己出洞从崖上跳下去!”
西门飘怔了一怔道:“你要我给你个全尸,让你自己从崖上跳下去?”
“不错,”洞中人道:“只是你可以放心,这儿地近峰顶,崖上距崖下至少也有百丈高低,就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能摔得扁扁……”
“不行”,西门飘突然摇头说道:“这个我不能答应,就是上下高低有千万丈我也不能答应你。”
洞中人讶然说道:“西门飘,这是为什么?”
西门飘厉声说道:“当年你把我丢在前古迷城中的时候,是怎么对付我的,不必看我身上,看看我这张脸,难道你忘了么?”
洞中人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始长叹一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报还一报,我想占个便宜,你却不愿吃亏,这样吧,西门飘,十刀是死,一刀也是死,我求你把乱刀改为一刀,你怎么下手都可以,行么?”
西门飘迟疑了一下道:“这我勉强可以答应……”
“西门飘,我再说声谢,”洞中人说了这么一句,随着这一句,正前方那洞口之中缓步走出一个瘦削、清癯、长眉凤目,鼻直口方的灰衣老者,他神色肃穆,脸上不带—点表情,望着西门飘道:“西门飘,这是你我二十年来头一回面对面,当年你我总是朋友一场,我问你一声好!”
西门飘须须颤动,目眦欲裂,没说话。
灰衣老者又道:“西门飘,你太激动了,怎地还不如我?近四十年的修为了,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么?”
西门飘突然威态一敛,吐气出声,道:“看来到如今我还是不如你。”
灰衣老者道:“事到如今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强也好,弱也好,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
转身往崖边行去。
西门飘急忙掠过去横刀拦住了他道:“卓不凡,你要干什么,刚才说好了的……”
灰衣老者淡然说道:“西门飘,你别紧张,这地方是当年教祖的丹炉所在地,我不敢渎冒,只有请你移至崖边挥刀,这样我的尸身可以坠落崖下,不污此处寸土。”
西门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闪身退向一旁。
灰衣老者迈步向前行去,一直走到了崖边,他面向我,背向里,双手往后一背,道:“西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