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最高之九五至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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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奔至大理寺狱。也许是重玥早有吩咐,我很容易就见到卫涵卿。
“好像六个时辰前,溶儿才说过,从今以后与我两不相干的。”隔了铁栅栏,卫涵卿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
没来由的有点心浮气燥,我拧了眉,“是不是你?”要皇帝和太子重伤乃至死去,造成大唐内乱,权臣互相猜忌争斗,是他求之不得的局面吧。
“溶儿希望是我?”卫涵卿笑得可恶之极,“让我这个突厥人出来顶罪,还大唐朝廷一个和平安定?”他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平息巨变、安抚人心的好方法,我若是皇帝,说不定真会如此昭告天下。可此刻,我不能允许自己冤枉涵卿,更不能允许自己放过真凶。
仔细思忖,涵卿若在被囚情况下,还能随时知道我计划的更改,命人执行如此细致严密的布局,那突厥人就太可怕了!我相信他们没这样的实力。直觉,他定然知道些什么,但决计不是元凶。
莫名叹了口气,我轻声道,“我知道不是你。”
“溶儿累了?”卫涵卿如鹰的目光,刺得我无处躲闪。心一惊,下意识摸摸脸。累?为何他们都这么问?
卫涵卿怔怔望着我,忽而唇角含笑,柔声说,“溶儿喜欢的,是从前的涵卿?”眼前,温和的笑脸,宽容的神态,恍然如昔。鼻头酸酸的,有什么抑制不住的要奔泄而出。
咬了咬下唇,我倔强的瞪着他,“可笑,卫涵卿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你以为我会留恋虚假的东西?”
“卫涵卿虚假的,只是名字而已。真实的,是对你的心。难道溶儿真的那么介意身份和称呼吗?只要突厥能与大唐和平共处,你和我,就不再是敌人了,对吗……”
好怕自己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我冷冷打断他,“我只想知道,昨晚为什么你会恰好写那张纸给我。”
“因为我爱你……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得到你……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论需要怎样努力……”玄色的瞳仁里,似藏了太阳的无尽炽热,火辣辣的晒在我身上。光亮,硬生生的要挤进我的心。
不想看他,也不想再听,我转身就走。每个人都说爱,每个人却也在权衡国家民族、家族个人的种种利益。如若爱得这般辛苦,如若爱情随时可以被利用被丢弃被牺牲,我宁可选择挥慧剑、斩情丝。
“听我说完,我会说出玄武城楼爆炸一事的线索。”涵卿,终究是了解我。因了他这句话,我还是停了步子。
难得的,卫涵卿收敛了不羁的笑意,缓缓道,“五陇阪附近的翠湖,景色怡人。尤其是在夏夜,月色格外明亮,就连蛙声也很好听,溶儿记得的吧。”
我一呆。五陇阪,我只在去年七月随父亲对抗突厥时到过。而去翠湖,明明是在突厥大军撤退后,卫涵卿怎会知晓?记忆中,翠湖的夜空,银河横跨,星月争辉,倒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溶儿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在深夜带了锦素,在翠湖里沐浴。当时我看到,还以为是山间的精灵在戏水玩闹呢。”卫涵卿低首一笑,眉宇间洋溢了丝丝温柔,“我从不知道,一个女孩,可以纯净明澈得象天山上的千年莹雪,即使随便罩了件白色丝袍,也能打动我,让我自此念念不忘。”
事实,是这样?涵卿对我,不是蓄意接近后,意外的发生了恋情?而是真正的一见倾心?
定定心神,回想那时情形,我自信警觉谨慎,绝不会让人有偷窥的机会。莫非是翠湖边的飞瀑声和茂密的草丛,遮蔽了涵卿的行迹?那时,威烈军就驻扎在翠湖不远处,涵卿深夜在翠湖,只怕是意图不轨吧。
不等我发问,卫涵卿已坦然续道,“五陇阪一战,本来是突厥占尽上风,怎知水元帅突然施计,让父汗仓促撤走全部人马,突厥以败退而告终。我始终觉得,施反间计不是水元帅作战的一贯作风,是以潜藏踪迹混入唐军,想查明白出谋划策的究竟是何人。”
“路过翠湖,是偶然。没想到,碰到我命中注定的天魔星,让我魂牵梦萦,再无法自由平静。更没想到,那个看似娇柔纤弱的小女孩,就是迫使突厥大败的幕后军师。真后悔,当时即便冒着被唐军发现的危险,即便怕你不高兴,我也该把你抢回去。”卫涵卿似自嘲似遗憾。
心间不觉幽幽一叹,若他当初那样做了,是否如今所有的事都全然不同?可时间不会倒流,一念之间的抉择,他已无法改写彼此的人生。
“后来,我千方百计找寻你的下落,却毫无进展。唐军里除了一个服侍水元帅的丫鬟,再无女子。而五陇阪其余方圆三百里,也没有你的踪影。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如果再见到你,不管怎样,我都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墨眉扬起,他的脸焕发着慑人的风采,执着的迫近我心。
“直到那天,看到你的画像,探子回报说,这是唐朝水坚的儿子,快十五岁,是威烈军未来的主帅,他日会承袭威烈大将军的封号。我才恍然大悟,为何遍寻不着你。此后,得知水元帅透露口风说,要从新科武举中选人给你作贴身随从,我才会来到长安。”
一见钟情,竟痴心到不远千里追随而至,甚至委屈自己作下人?是了,他做我随从的第一天,我曾晕倒。他用马车送我回来,解开我的衣襟,就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我的女儿身吧。
卫涵卿目光灼灼,悠悠言道,“一代神童、天纵奇才、将军世家、皇子玩伴,世人知道的辉煌事我都知道。自幼丧母、孤独自负、倔强固执、凡事都力求完美、喜欢鉴赏名剑和骏马、是太子重玥暗里心仪的人,世人不了解的事我也知道……溶儿其实很想离开将军府,很想无拘无束的生活,很想偶尔撒撒娇,让人哄一哄,对吗?”
“我知道,溶儿喜欢的是从前的涵卿……天下间,没人比我更懂你,也没人比我更爱你……”他的手,霍地从铁栅栏间伸出,攥紧我的手,暖暖的。
思绪纷乱,舌根溢满着甜蜜和苦涩。这个紧拉了我手的男人,痴情若此,却也心机深沉若此。他懂我,他真的明白我。他知道我不喜欢霸道强硬的男子,是以给了我一个“卫涵卿”。“涵卿”的人品性格,谈吐举止,全是他为了迎合我的心思,刻意营造出来的。“涵卿”,只是他扮演的一个角色,引诱我死心塌地对他付出真爱。可笑的是,我竟真的喜欢那个“涵卿”,喜欢那个纵容呵护我的人。
“卫涵卿,是为水溶而生的。只要溶儿愿意,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无孔不入的侵蚀着我的心田。
“放手。”急切想甩开他的手,手腕却软弱无力,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指甲狠狠嵌入手心,我需要疼痛来保持清醒。
深思下去,这个男人,为了得到喜欢的人,处心积虑来到将军府,不惜屈身为奴,乃至改变自己的性格,需要怎样的意志和毅力?此刻,在我疲惫时,还允诺要还我一个涵卿?我,不是不感动于他的深情,可我更心惊他的可怕!
直视了他的黑眸,我认真说着,“你到将军府,若只是为我,何必做那么多事?重玥遇刺,军粮案,还有我父亲被诬私通突厥一事,每一件都是你的策划。所以,就算你说的都是发自真心,你的情意我也担不起!”错误,犯一次已足够,我绝不会因为心的一时悸动,再放任自己被他蛊惑。
卫涵卿纵声大笑,“溶儿还是那么固执,不过没关系,你我的缘分还很深。”语调一转,又道,“听说任何人看东西时,在视野中都会有一点,是怎么都看不到的,叫做盲点。即便象溶儿这般聪明的,也会有。”
盲点?他怎会无端端说起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看不到的东西,是什么?与城楼爆炸有关的线索?
婆娑了我的手心,卫涵卿深深的凝望着我,“昨夜,是突厥在东宫的耳目告诉我,玄武城楼即将爆炸。”
东宫?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我笑了笑,“还有什么?”
“他还说,重玥是怎样都不会死的,而李建成和你,都是目标。”
冷汗,似一条冰凉的毒蛇,蜿蜒游弋过我的脊背。我的盲点,是重玥。我的视野,被爱情遮蔽,始终不曾看到这一点。
43、追查
我和李建成,都是重玥登上帝位的绊脚石,是吗?李建成若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重玥,他是太子,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即便是现在,李建成昏迷不醒,不几日,众大臣必然会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奏请太子监国,重玥一样会大权在握。而我,只需被认定是爆炸的主谋,自然是罪不可赦,水家势力包括整个威烈军必然迅速瓦解。大唐朝廷,将完全在重玥的掌控中。
是重玥?是重玥!
自古以来,为了得到至高皇权,有过多少惨烈斗争!什么亲情爱情,都可以狠狠践踏,可以随手抛弃,这样的人还少吗?重玥对皇位的执着,远胜于对我的爱,我早知道的。
“溶儿……”卫涵卿一脸的疼惜,欲言又止。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难看之极。
“还有什么?”作了最坏的猜想,我反而觉得再没什么可怕的。
卫涵卿拉我靠近铁栅栏,细细端详我,柔声道,“不要逼自己太甚,你有权利只为自己活着。”
我淡淡一笑,摇摇头。让我不管父亲他们的死活,不再寻找真凶,自此隐世而去,我做不到。我心中最珍视的是情,就算被它束缚、被它拖累,我也无怨无悔。
迎上卫涵卿关切如昔的眼神,我心莫名一软,“执子之手的情蛊,你最好自己想法子解除。我不想连累你只有几年的命。”
黝黑的铁镣,磨得他腕间脚踝处青肿一片,血痂斑斑。我忽而忆起当初对他的种种刁难和体罚,想起他奋不顾身为我挡毒箭,不由喟然长叹。蓦然回首,到底谁欠了谁,我已不想再计较。
“传消息出去,李建成昏迷不治,让你父汗即日佯攻大唐吧。”认真对视,我慢慢掰开他的手。
玄武门巨变,重玥封锁消息,怕的是政局不稳,人心涣散,突厥趁机侵扰。如今,更没人敢担保威烈军是否还会忠心耿耿的为大唐回击突厥。所以,只要突厥适当散布李建成病危、威烈军叛变的消息,再骚扰一下边境,众大臣定然以议和为上策。到时,颉利可汗只需送些良马药材来,再要求放四皇子阿史那弥射回去,重玥为大局着想,十之八九会应允。
这些,无须我一一说清,卫涵卿该明白。而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安然无恙回突厥,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溶儿这样,算为我着想,宁可背叛大唐?还是——决定与我永不相见?”黑宝石般眸子里,是痛心,是不甘,是留恋,是无奈,却比往日更动人心魄。
俊雅的脸庞,依然如美玉流辉,我情不自禁,轻轻抚过那浓淡有致的墨眉。曾经,我和他的距离是零呢。
手腕,蓦地被他抓紧一带,我的脸贴上凉飕飕的铁栅栏。额上,炽热的气息深深印下。那热力仿佛烙在我心上,眼里却象揉进了砂子,干涩得难受。那一刻,我无比清晰的知道,我从不曾后悔遇到他,更不会忘记他。
卫涵卿缓缓松手,我默然匆匆离去。我以为,我和他的故事已圆满落幕。许多日子后,我才发现,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左右。